21. 平昌有宝(1)

作品:《深情不假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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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耳边充斥着靡乐声、下注声、咒骂声、求饶声,声声不一而足,仿佛一脚踏足新世界,迷乱无序。此乃西街——自来疏于管控,暴民流寇,皆汇集于此。


    魏宁被嘈杂靡乱的各种声音吵得头疼,思及陆压适才反应如此之严肃,想来必是有大事。


    赶忙掀帘查看。


    眸光越过重重叠叠散乱的人影和尘埃,定在一袭墨袍身上。


    魏峥背对她,魏宁凝视他的脊背,透过衣袍仍显得瘦骨嶙峋。


    很难相信,魏峥拥有如此削瘦的身躯。


    挺拔躯干之上,除却一头繁茂葳蕤的墨发,无一处是丰润饱满的。


    她似乎透过嶙峋的骨殖,看透贫瘠的生机,日复一日源源流失。


    她早先便发觉。


    魏峥似乎不常束发,长而绵密的发尾沿肩头一泻而下,乌黑柔顺的,顺风摇曳着。


    随着寒风呼啸——温顺垂在颈肩的墨发活了一般,像通体乌黑的毒蛇,蜿蜒攀附,绞着魏峥修长脖颈,暗暗窥伺,下一瞬暴起取他性命。


    魏宁陡然一惊。


    手心虚出了冷汗,她忍不住再去看时,魏峥垂眸立着,一切再正常不过。


    魏峥察觉身后视线,如芒在背,由惊骇转为探寻,让他不甚舒服。


    他回首。


    看进魏宁澄澈如镜的眼底,她眼底清澈无物,玲珑剔透,透着些许难以置信和温情关怀,置身这样阴风阵阵,压抑暗沉的天气下,宛若一泊不染尘埃嵌在她眼眶中的琉璃。


    ——是他妻微宁的眼眸。


    魏峥听得到心间摇摇欲坠的破碎声,本就脆弱的壁垒猝不及防被剥离,淌出汩汩热血,疼得他目眩神迷。


    适时,稍后的驴车上,怯生生探出一双眸子,犹犹豫豫同他撞上视线。


    一双浑浊不堪、毫无特质,以至因怯懦浑然失色的眼眸,在魏宁之比下,黯然无光的拙劣仿制品。


    这样一瞬,他想,他或许犯了弥天大错。


    魏峥这段时日里,赖以否定魏宁身份,支撑他截然区分魏宁与他妻的界限,恍若禁区之栅栏,惊雷般炸开了缝隙。


    几线天光,掠隙穿来。


    魏峥手心隐隐约约感受到痒意和撕裂感,使得他呼吸滞闷,紧攥手心。


    魏宁视线带着些许温情,在魏峥脊背停留不过须臾,随后转开,落在眼前一幕。


    腌臜闹剧!


    魏宁视线轻扫,心中刻薄地下了结论。


    目之所视,天街御道四通八达,通衢楼阁高耸,五楼相向,各有飞桥栏槛,明暗相通,点灯博易,灯烛荧煌,摇曳如海。


    门首皆缚彩楼欢门,目之曰:“平昌”。


    乃是京都赫赫有名的赌坊,每日皆赌徒盈门,日进斗金。


    其外,金玉琉璃装饰,富丽堂皇,浓妆艳抹歌女数百,以待驱使。其内,人皆疯魔,丧失人性,乌烟瘴气。


    门首十数壮汉,肌肉虬结,凶神恶煞,呈拱卫状,中央站着一人,幞头锦衣,白面方脸,满脸倨傲。


    见得魏峥,陡然脸色大变,谄媚弓腰,极为奉承。


    间隔有些远,又有风声呼啸,魏宁听不清交谈声。


    只见得乌压压跪了一地人,皆佝偻蜷缩在地,一动不动,生怕牵扯自身。


    中央地下匍匐一人,粗布麻衣沾着污渍,正掩面痛呼。这人狼狈不堪,面颊红肿,臃肿身材,被打落牙齿跌在地上,和血沾了尘土。


    魏宁总觉得这人似曾相识。


    正巧此人抬头,蓬头垢面之间,看个正着。


    晒得焦黑的面容,配上一双经年沉醉赌牌失去柔光,浑浊不堪、麻木不忍的三白眼,眉宇间凶光闪烁。


    魏宁再熟悉不过。


    正是李二,愿娘混账生父。


    寒风掀起尘沙滚滚,魏宁当即扯紧门帘,转过头笑道:“愿娘,陆大人来得突然,你适才的话未说完罢?继续说。”


    愿娘将竹木提盒打开,里间盛放几碟糕饼,还冒着热气。


    “魏姐姐,那女子为何长相肖像你?”愿娘首次见到两人如此相似,她心性尚且稚嫩,忍不住好奇:“魏姐姐自西北禹什么地方来,那人可是姐姐失散的姊妹?”


    方才魏宁也道不是。


    愿娘道:“说书先生不都道,至亲之间,血脉相连,心有灵犀,有缘千里来相会。”


    魏宁眸光瞥向外间,似笑非笑,蕴着冷意。


    “同胞兄弟容貌大相径庭者,素不相识之人长相貌似者,大有人在。愿娘,这位远道而来的女郎,可不像外表看起来那样纯白无害。”


    “她同你说话,你切警惕,莫要看见人脸长得同我一般,双眼一花头脑一热,将人当成我,掏心窝子的话往外倒。”


    依她来看,这位江南女郎,显而易见奔着魏峥而来。


    心怀不轨倒是难说。


    毕竟说不准人家抱着攀附权贵来得,如此虽志短却绝非阴毒之人。


    倘然真如此前所想,欲行不轨之事,依魏峥行事作风,周边这样金玉其外,藏污纳垢之所,便是她发光发热之处。


    “何人在此假传谣言?”


    汪府刺杀一事还未放出风声,即时审理后,早已有锦衣卫将汪元之尸身,及捉拿的刺客带回收监,关押入狱。


    魏峥率众与之兵分两路,安置半路杀出之人。


    正巧撞上有人大庭广众,寻衅滋事,锦衣卫当即亮刃,压制声息,呈包围之势,把控在场所有人员。


    陆压指尖捻着一页绢绸。


    戏谑道:“大人,可巧了不是,前脚刚闹出个不知所以的半卷账册,指控平昌坊违律法作业,及买卖人口,雇凶杀人,牵扯命案。


    堪称赌场实录。


    然缺少下阙,内容疏漏,着实可惜。


    古怪之处,这账册除却本身,还有个誊抄本。经比对,两者除却字迹,毫无差别。魏峥当日备下诸多复刻版,次日便着人暗中散步出去。


    如今堪堪三日,果然没令人失望。


    魏峥冷笑一声。


    命人将在场所有人押回锦衣卫,涉嫌颇小者,借用京兆府衙关着,调用京兆府府兵审查嫌疑,无疑后备案放归。


    陆压一目十行,飞快扫过绢绸,慢条斯理道:“大人,此事说来容易。”


    魏峥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