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奉油钱

作品:《国师,徒弟买一赠一了解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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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蘅修养了几日,小辞便要走了。


    道童的试经入道一向在仲秋,她原本在大祭后便要回到她入宫时记录的师承那去的。


    但林蘅一度病重,她硬是拖着留了几日。


    而今林蘅好转,她没有理由,不得不走了。


    “国师……”只二字出口,小辞便已哽咽,她撩袍跪下,向林蘅磕了个头。


    二人朝夕相处三年,说是师徒主仆,更像寻常家中差着许多年岁的大姊和幺妹。


    林蘅亲自扶起了她,拂去她脸上的泪痕:“哭什么,说不准又回九霄宫了。”


    道童试经入道,入坛受箓后,九霄宫只会留下少部分道人,其余大多遣往天下各处的庙观。若是不愿,便可作为散修自行云游停驻。


    九霄宫每年都有道人坐化或离去云游,届时会再向天下广收天资过人的男道女冠。


    小辞的眼泪还是在她手下簌簌而落,林蘅并不习惯应付这样的场景,她叹了口气,道:“去找兰因说说话吧。”


    道童抽泣着点头,她以袖掩脸,噔噔噔地便跑出去了。


    新来的道童叫兰因,天资悟性并不算上乘,是前些时日入宫的女道童里年纪最大的,差些便要十岁了,性格沉稳。


    兰因刚来几日还懵懵懂懂的,但两个孩子,话题多一些,关系也好,这时候大抵也能宽慰小辞一些。


    林蘅不需要再卧床修养,但也被诸位师叔勒令不许操劳,也不许人来打搅。


    她知道外头一团糟,九霄宫里的眼线没查出来,策划刺杀的人更是没有一点头绪,宫里还有一个她引进来的大麻烦——七殿下赵雩。


    而对她而言最重要的那件事,她甚至还没能迈出第一步。


    眼下反而被迫享受空闲,林蘅眼中暗色一闪而过,手中的诗集又翻过一页,耳边却传来院里两个道童小小的交谈声。


    “我不想走。”


    兰因轻声道:“凌云道长说了,不想走就只能求国师收我们为徒。”


    “我知道,但是……”


    “但是国师收了七殿下为徒。”


    “嗯……”小辞声音低低的。


    林蘅看着书卷的视线忽然模糊一瞬,墨色的字体在她眼中扭曲。


    她忽然反应过来,急道:“不是,我没有怪国师的意思!”


    她的声音又低落了下去:“我来九霄宫之前,我娘总说这里的林道长很厉害。但后来我慢慢发现,从道长到国师,她再厉害,也不能事事如愿。”


    小辞清楚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她不会将梦占赵雩是假说出来,院里两个人就此陷入沉默。


    林蘅却心绪难平,她用指尖在书卷上掐出一个又一个月牙,又看它们渐渐消退。


    呼吸一滞,她忽然有点恍惚,十三年来,自己都做了什么?


    过了不知多久,兰因说:“我来九霄宫,是我想学道,你呢?”


    林蘅不知为何,竟凝神去听,长久的沉默。


    “你说得对!”小辞稚嫩的嗓音重新响起,“我进九霄宫是为了学道,我不可能永远跟着国师!”


    林蘅摩挲着粗砺的书面,上书:鹏北海,凤朝阳,又携书剑路茫茫。


    “来日说不定我的名字能和国师并称呢,嘿嘿。”


    “国师。”


    稚嫩的童声响在身侧,林蘅蓦然回神:“怎么了?”


    兰因站在她身前,道:“七殿下跑了。”


    林蘅犹豫了一下,颔首:“……知道了。”


    兰因没有半点好奇,没有要她干的事,她就退到一边自己默默看书。


    林蘅看着她,想问些什么,却又感觉无从问起。


    而兰因奇怪地看她,也不说话,二人正相对无言之时,却被一阵喧闹打断。


    她坐在前厅主位,抬眼便穿过深深院落、重重花草,遥遥看见了被凌风拎小鸡一样提溜着衣领的赵雩。


    兰因被打断,抬头看了一眼:“哦,抓回来了。”


    林蘅:“……”


    凌风走上前来,把手上的赵雩往地上一掼。


    却没想赵雩滑溜地一折腰,一转身,便施施然定定地站到了林蘅旁边,还拍了拍身上不存在的灰。


    凌风道:“你的好徒弟,大早上被金吾卫亲自逮回来的。”


    赵雩在旁边插嘴:“本殿下觉得不如问责金吾卫为何今日仍不退回京城。”


    凌风斥道:“你闭嘴,金吾卫想必就是专门留下来逮你的。”


    林蘅无视他们,还是点头:“嗯,知道了。”


    凌风:“……”


    凌风震撼:“就这样?”


    赵雩煽风点火:“那怎么办?打我一顿?”


    他笑嘻嘻的,显然不怕打。


    “嗯……”林蘅思考了一下,“大早上,那便是缺了早课。七殿下贵为皇子,不好苛责,罚奉油钱吧。”


    赵雩翘起的唇角刚成型就僵住了,他转过身,林蘅看他在衣襟里探了半天,终于摸出个玄色荷包。


    林蘅借喝茶掩住了唇间笑意。


    终于,赵雩在三双眼睛的注视下,小心翼翼从荷包里倒出了一块银子。


    荷包里发出极其轻微的碎银碰撞声,显然这位嚣张无比的七殿下,囊中羞涩。


    他看其他三人欲笑不笑的神情,猛地将银子拍在桌上:“罚!尽管罚!本殿下有的是钱!”


    待赵雩昂首阔步在前,凌风冷笑在后,双双走出院子,一直沉默的兰因忽然唤了一声林蘅:“国师。”


    “七殿下根本不想学道,您为什么要收他做徒弟呢?”兰因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静静看着林蘅,“如果收了我们做徒弟,我们就不用走,但为什么我们不行?就因为天意吗?”


    满是孩子气的问题,林蘅哽住,想了很久答案。


    道童清楚林蘅梦占赵雩是假,却仍替她辩解,是信她心善却身不由己。


    兰因问林蘅为什么不收道童们为徒,是以为她从于天意。


    人人皆信她慈悲,似乎只要没有诸多纷扰,她便可以成为拯救一切苦厄的仙神。


    但她不是,她只是……


    “只是,我想这样做,我要这样做。”林蘅轻声道。


    只是连自己的欲望都渡不过去的凡人而已。


    兰因忽地瞪大了眼,大眼睛里盛满了不可置信和泪水。


    林蘅清楚,她在对兰因承认“我是坏人”。


    但她就是。


    离去的小辞不会回到九霄宫了,她跟在她身边三年,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太多了,她会去到最偏僻也最安全的庙观埋名终老。


    兰因的终场,也是一样的。


    翌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