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明先生》全本免费阅读


    梅子消失了三天，在第四天的早上，踏着七点四十的尾声走进了店里。


    她看起来不太一样了，染了新的头发，化着比以往更加精致的妆容，穿了条红裙子，脚上还踩了一双黑色漆皮高跟凉鞋。


    她的脚趾染了红色的指甲油，是新染的，就在今天。或许就在半个小时之前。


    除了盲人师傅们之外，沈清也闻到了那股淡淡的指甲油的味道。


    味道并不呛人，相反，是淡淡的馨香。


    应该很贵。


    沈清并不以为这是梅子特意穿给她看的。


    她继续低头做事，但脚步声距离前台越来越近，沈清不得不抬起头了，她第一眼就看到梅子的头发。


    简直令人忍不住皱眉，她下意识问：“你的头发……”


    梅子打断她的话，语气僵硬冰冷：“跟我出来一下——”


    两人的话都没能说完。


    “哎哟，梅子师傅？”这是一道有些夸张的中年男性的声音，梅子耳性很好，她马上听出了是谁，她的顾客，姓牛。


    梅子的脸上下意识挂起笑容，下一秒却感觉到一股无比沉重的视线直勾勾地盯着她的脑袋，姓牛的客人非常错愕地问她：“好端端的头发，怎么都烧焦了？哪个无良理发师，连盲人都敢骗！”


    梅子：“……什、什么？”同样做了指甲的手，缓缓摸向头顶，怪不得从半小时前出了理发店的门起，她就觉得头顶发根的地方好痛。


    原来是……染焦了吗？


    梅子攒了几天的勇气像是被扎破的气球，忽地就瘪了。她到底顶着怎样的形象站在了沈清的面前？


    可惜她看不见，幸运她看不见。


    这一刻站在沈清面前，梅子只能看到模模糊糊的黑影，她知道那是沈清，她想拂开眼前的迷雾，看一看宋泽到底看上了她哪一点，她真有别人说的那么漂亮吗？


    但只有一股巨大的无措、茫然、绝望包裹住了她。


    或许今天不是个黄道吉日，她就不该来。


    梅子想走，但她的脚下仿佛生了根，将她死死扎在了这里。对方的视线一寸寸剐过她的身体。沈清一定在嘲笑她吧？


    这时候，她听到沈清说：“你在哪家理发店染的头发？得跟他把钱要回来。”


    梅子先是一怔，几秒后，她品尝到了恼羞成怒的滋味。化了妆打了腮红的脸‘腾’地爆红了，完全遮盖了原本腮红的色彩。


    “要你管！”梅子的声音尖利，打开盲杖转身推门大步离开了。


    盲杖敲打地面的声音，脚步声渐渐远去，风铃声渐渐停息。


    沈清如大家一样默默望着梅子离开的方向，她问章叔：“章叔，是我说错话了吗。”


    章叔沉默了一会儿，对她说：“没有，是梅子自己的原因。”


    沈清不知道，梅子今天来店里，本来是要跟她‘谈谈’的。


    ……


    梅子跑出了按摩店，她拿着盲杖，漫无目的地行走在这片她熟悉的街道上，仿佛行尸走肉，仿佛无家可归的幽灵。


    一败涂地。


    她连宋泽的面都没见到，就输在了第一关。


    她怎么可能是沈清的对手。


    路过一个路口，梅子抹抹脸上泪水，走进拐角的胖子小卖铺。


    她很久没来过了，但老板还认得她。


    “梅子师傅。”老板与她算是点头之交，冲她点点头，随口我问了一句：“这两天没跟你朋友一起啊。”


    梅子走上台阶，此时她已经整理好了表情，哑着嗓子回答：“是的，她要帮家里看店。”


    从前阿蓉几乎每次都要陪着她去染发做美容，但今天阿蓉父母有事情，她要帮家里看店。


    就这么一次阿蓉不在她身边，结果出了事。事故——理发师将她的头发染焦了，梅子看不到那是怎样的景象，但当时其实她闻到了那股焦糊的气味。


    阿蓉在的话，一定会帮她跟理发师理论。


    但梅子只有一个人，她又是个瞎子，她不敢跟健全人理论。


    当然不是怕被打……梅子说不清自己在怕什么。在她心里，健全人是跟视障者不同的物种。


    老板抬起头，疑惑地看了她一眼：“看店？她跟你不是一块的吗。”


    “什么一块的？”梅子有点乱。


    老板一听她的回答，顿时直起身板来了兴致，手舞足蹈地比划起来：“你还记得有一天刮大风，你的伞和盲杖都被刮跑了，还是她冒着风给你捡回来的。为了给你捡伞，她跌了一跤，胳膊都摔破了！”


    梅子哑然站在原地，在老板绘声绘色的讲述中，她隐约觉得这个故事似乎有点熟悉。


    几秒后，梅子怔住了，如果没有记错的话……其中的主人公不正是自己吗。


    另一个是……跤，胳膊都摔破了！”


    梅子哑然站在原地，在老板绘声绘色的讲述中，她隐约觉得这个故事似乎有点熟悉。


    几秒后，梅子怔住了，如果没有记错的话……其中的主人公不正是自己吗。


    但梅子不懂，另一个是……


    “老板，那不是我的朋友，只是一个好心人。”梅子的左手搭在柜台上，她无奈摇头：“从那天以后，我再也没见过她呢。”


    梅子记得那天，空气中若有似无的花香味。一定是个漂亮善良的女孩子。


    老板诧异地看着眼前的盲人女孩，一时间语塞：“……怎么可能？她天天从这个路口走！今上午还来我这买东西呢。”


    “是吗？她就在附近？”梅子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两人当天的遇见不是巧合，她也在附近上班。


    老板：“……”


    “不是，你们不是一个店里的吗？我怎么看你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老板纳闷极了，猜测道：“不是吧，难道她没告诉过你？”


    “什么？”梅子完全没听懂对方在说什么。


    “就你们店里新去的那个前台啊，天天从这路口走。”老板低头继续做账，随口说：“她经常来这买东西啊，我以为你们很熟。”


    梅子猝不及防地愣住了。


    胖老板对着账，忽然想起了什么，拧起眉头说。


    “上次她拿面包来找我，非说里面有虫子，我这虽然是小本生意，但绝不可能卖次货。梅子师傅你是我们家常客，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我记得你也很喜欢吃那款面包来着，你有吃到过虫子吗？”


    胖老板说了一通，没听到回复。


    一抬眼，眼前空无一人。


    “……”胖子：“人呢？”


    *


    西餐厅，靠窗的位置，梅子点了两杯咖啡。


    她以前从来不喝咖啡，因为不喜欢苦。但今天梅子忽然想尝试，她想知道味蕾的苦能不能将心里的苦压下去。


    一阵熟悉的脚步声由远而近，缓缓站定，有黑影笼罩在梅子的头上，她所熟悉的气息在空气中晕开。


    他来了。这出乎梅子的预料，她抬起头，眼眶不可抑制地红了。


    “宋泽，”她没有叫他老板，哽咽着说道：“我以为你不会来见我了。”


    宋泽在对面坐下，将盲杖折好收起，淡淡回答：“我依然是你的老板。”


    语气似乎有种莫名的温和，梅子宁愿相信那是自己的错觉。她低声说：“我发现我做错了事。”


    宋泽问：“是什么？”


    梅子的眼泪控制不住了，宋泽的回应让她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