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故人相聚

作品:《池家有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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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清晨,贺辛止来到二当家房中探望季红英,与她详述了换取解药的法子。


    季红英从来都对他言听计从,亲笔写下一书,又从柜中取出一个空瓷瓶。


    她提了盖子,随即把手指咬破,把冒出的鲜血用力地挤进了瓶中。


    她的脸上,没有半点痛苦的神色,仿佛这是和吃饭睡觉一样的常事。


    “我记得你以前很怕疼。”他突然有些心酸。


    没有那个大雨滂沱的夜晚,没有那个不请自来的少女,她也许还是父母的掌上明珠,一点疼也忍受不了的千金小姐。


    “死过几十回的人了,还怕疼?”她自嘲着把手指含在嘴里,一手把瓶盖合上,将半瓶毒血递给了贺辛止,“别告诉池恒,我不想让他担心。”


    “你以为他猜不到?”在他看来,池恒并不笨。


    “你总有办法骗人。”在这方面,她对他有足够的信任。


    贺辛止权当赞美,没有反驳。


    “你的法子虽好,但……会不会害了苏苏?”她对这个弟弟并无好感,可仇怨不涉孩子,不能累他一生。


    “远不及他们伤你分毫。”贺辛止从不掩饰自己护短,加在季红英身上的伤痛,他定会让他们千百倍奉还。


    他可没她那么善良大度。


    季红英大概能理解他的“放心”:云苏苏是云家唯一的嫡子,云天祥夫妇又怎么舍得对继后香灯的儿子动手呢?


    “你照顾好自己和孩子。”


    “嗯。”


    兄妹话别,从不多言。


    如同那年隔栏相望,自知关切深意。


    *


    贺辛止回到自己房中,“几经辛苦”唤醒了熟睡中的池妧。夫妇俩带着池恒和张大夫下了“莫唤山”,抄偏僻的小路步往农庄。


    下山途中,池妧一直心虚地低着头,不敢直视贺辛止。


    她全然不记得自己醉后说过什么胡话。


    唯一的印象,是她主动环了他的脖子亲他。


    池妧啊池妧,你就这么喜欢他,喜欢到要投怀送抱吗?


    莫名烦躁。


    山路崎岖,寸步难行。贺辛止在断木拦截处回头,伸手要扶她。


    池妧静默地盯着那双伸向自己的手,只觉得心头有些暖。


    然后,她推开了他,自行过路。


    她“池大力”才不需要人扶。


    “是我做了什么惹夫人生气了?”贺辛止“厚颜无耻”地挨近,不怕同行的二人看笑话。


    他已经相当清楚,她为何要刻意与他保持距离。


    “昨晚……”池妧一想起昨夜与他唇齿相缠,纵情拥吻,不觉红了脸,“我,我有没有对你说什么奇怪的话?”


    “有啊!”


    “我说什么了?”她心头一紧,登时滑了脚,幸亏贺辛止及时将她扶稳了,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她站稳脚跟,过河拆桥,撇开了他。


    他无所谓地笑了笑。


    “夫人昨晚提出和离了。”他漫不经心地说出这番话,她也不知道他是否在掩饰“伤心”。


    池妧心头一酸,竟觉得自己“罪大恶极”。


    他这般敬她护她,她又是如何回报的?


    愧疚不已。


    “那你答应了吗?”她迫切地追问,心上没有一点喜悦之情。


    她既希望他答应,又盼着他拒绝。


    这是一种怎样的心情?


    倘若他不是贺家的继承人,她必定……


    “我恐怕,没有这个资格……”贺辛止是在预言,亦是在告知,她如今不懂没关系,终有一天,她会明白此中深意。


    他独自走在前头,表情惬意,池妧总觉得他“伤心欲绝”,才表现得如此淡然。


    “什么意思?贺辛止,你说清楚!”池妧不懂他所言,追着他去了。


    走在后头的池恒和张大夫是铁实“两个老头”,不怎么说话,又彼此谦让客气。


    四人刚来到农庄附近,就被小保带的仆人“找到”了。池妧合时宜地对外“哭诉”了大伙儿遭遇山贼,险象环生,侥幸逃脱的经历,跌宕的情节引人入胜。


    当然,也收获了三双白眼。


    贺二夫妇将“落入贼手,意外受伤”的池恒带回了贺家,安顿在“雁回阁”。


    自然张大夫也有理由留下来。


    贺老爷和凌姨娘一看儿子此行,一没丢命,二没丢银,余下什么行径,皆可暂不管束,以安人心。


    方姨娘见贺辛止回来时,左池恒,右池妧,就差没把整个芦荻山庄安在身上了,心中是又恨又疑。


    只有她知道,贺家寻人没有多积极,怎么能在旮旯里找到人?再品夫妇二人“遭遇山贼”一事,也离奇得很:山贼抓了贺家少主一天一夜,也没要个赎金,还让他们“侥幸”逃脱了,这事换三岁小孩也不信。


    此前官府明查了芦荻山庄,没查出什么“罪证”,但她总认为池家是个贼窝,与贺辛止一道实施着什么“阴谋”。


    雁回阁被凌姨娘像铁桶一样护了起来,她的人掺不进去,她只好吩咐下人:只要二少离开了雁回阁,就盯紧他的一举一动,即便踩死一只蚂蚁也要上报。


    她的这番举动,倒成了谁的助力。


    *


    槿城芦荻山庄内,庄主夫妇这段时间经历了人生的“大悲大喜”。


    本在自怨自艾的两个人,一直在反思自己对儿女的教育。


    一定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儿子才会得这“断袖之癖”!


    “夫人,小姐来信了。”丫鬟送信进门,庄主夫人霸气地夺过,赶紧拆开一观。


    没想到是关于池恒的。


    女儿带来的消息,还真能让人“又笑又哭”。


    该笑的是,池恒并不喜欢男人。


    该哭的是,池恒爱上了“有夫之妇”。


    “造孽啊这孩子!”庄主夫人气得心脏都要犯病了。


    悠闲浇花中的庄主好奇,从妻子手中缓缓地“抽”过家书,眯起眼睛一看——“这,这也好不到哪里去啊!人家都有孩子了。”


    “唉!”庄主夫妇同叹一声,心如死灰。


    又过了几天,池恒在贺家写下的信到达了芦荻山庄。


    庄主夫人看信后终于了解到“实情”,高兴得快昏头了。“老池!老池!错了错了,小恒没断袖,他说他看上云家小姐云莺莺了,让咱准备婚书呢!”


    “云家?哪个云家?”庄主可比夫人镇定多了,定要问个清楚,怕空欢喜一场。


    “桦城云家,今年跟官府合作开矿那个云家,那小子估计是带未来小舅子玩去了,闹这么大一出。”


    “不对不对,我怎么记得,云家小姐失踪好几年了?还有传闻说,她被山贼掳走了,当了压寨夫人。”


    “老池,你就别挑了,难得他喜欢一个未出阁的姑娘,那云小姐就是奇丑无比,不清不白,我也认了。”


    有鉴于此前的消息过于“恐怖”,庄主夫人是把择媳标准降到地底里了。


    她本想准备好婚书以后,派人给儿子送过去,但一想到断袖之事,心中就不踏实——万一小恒用云家小姐来做幌子怎么办?


    不行!送信这一趟,她本人去定了!


    *


    棉城贺家门口,贺辛止牵着池妧的手,将她“拽”出了大门——这力度嘛,比拉牛都轻。


    “干什么,去哪里,说清楚!”池妧甩开他的手,停步叉腰。“你现在越来越过分了,招呼都不打就拽我出门,你知不知道女子每个月都有几天……”她话一脱口,脸颊就微微烫了起来,“总之不方便!”


    “那今天……”贺辛止本想靠着妻子这张嘴把出门一事“闹大”,没想到男人和女人终归是不一样的。他像盯着奇珍异兽一般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把她盯得局促,“不方便?”


    “算了算了,出去就出去,上辈子欠你的。”眼看能出门玩耍,池妧觉着也不是特别的不适。


    他之前承诺过,要多带她出门,莫不是……


    贺辛止这个人,她是越发看不透了。


    他整天神神秘秘的,不晓得在做什么。一会儿与池恒关门密谈,一会儿硬说云苏苏积食,非要张大夫照顾。


    她大概猜到他和云苏苏的亲人有仇,但她从未怀疑过他会伤害孩子。


    这是一种没有道理的信任。


    “出门要去哪儿?”池妧没好气地问。


    “带你见一个‘老朋友’。”


    “谁?”


    “贾无相。”


    池妧这才想起这号人物来。当初贺辛止“失踪”,她在街头将贾无相错认,怜他生活困苦,随手给了他一些银钱过活。后来他们三人在贺家门前偶遇,贺辛止好像是将他安顿在药铺来着?


    “你和他有联系?”自贺府门外一别,她就再没见过贾无相了。


    “平日里药铺的账目都是他呈上来的,聊过几句。他今日邀请我们去吃顿好的,权当报恩,我答应了。”


    “那敢情好啊,走!”池妧一听“别人请客”,早把不适丢到九霄云外了,一口答应下来。


    唯有美食不可辜负。


    两人悠悠地步往城西药铺,适时天气晴好,舒爽有风,正好可以逛逛市集,一览棉城街景。


    棉城是个重商的富庶之地,四处商铺林立,摊贩可见,几乎走到哪儿都能听见一声“快来看一看,瞧一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