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曜巡查一圈回来，就看到裴司和宁野鬼鬼祟祟围在纯狐卿窗边不知道在看什么。


    她握着宁野的枪悄无声息凑过去。


    窗纸被捅出两个洞，屋内纯狐卿摸索家具，靠着脑内画面一点一点摸索去桌边。


    程曜拿着长枪的阴影覆下，像极了魔物的影子，投到窗纸上，二人皆被她吓得回头。


    只这一下，被屋内的狐狸觉察。


    一个茶杯砸到窗上，随之而来的是纯狐卿虚弱的怒吼。


    “都给我走开！”


    “诶我去。”程曜压不住暴脾气，想要冲进去理论，裴司宁野二人连忙压住她，往院外石桌上走去，远离纯狐卿的屋子。


    “你们怎么回事，他都瞎了还顺着他？不进去帮他处理还敢这么发脾气？他现在……”程曜剩下的话还未说完，就被宁野捂住嘴。


    “行了，少说两句。”


    裴司本想用盲草使得纯狐卿暂时看不清仙鉴，好从他身上套话，试着去改写仙鉴中人。没想到阴差阳错，一个低智魔族出现，替他彻底做了这件事。


    密林里自己看到的那双脚，究竟是自己臆想、眼花还是真的有人曾在那？


    想到自己看到鉴中人后所做的一切，或许会被另一有心人目睹，他就觉得遍体身寒。


    这件事过于凑巧。


    巧到他说不出哪不对。


    他觉得自己好像被盯上，但没有证据。


    趁程曜和宁野说话，裴司走去密林边缘，去查看自己似乎看到陌生人所在的地方。


    干净的雪地，零星枯草从雪中冒出，稀稀拉拉。


    没有被踩踏的痕迹。


    难道是自己心虚出现的幻觉？


    那边。


    程曜和宁野已经商量要去仙族。


    “纯狐卿现在没有办法再替我们看鉴，我们只能去仙族，再去找个仙人。”宁野把刚刚纯狐卿说的话简略说出，“本想正月过后再行动，但现在魔物出现在如此偏僻的地方，他担心……”


    “你不用解释，我都知道。”程曜从随身锦囊中掏出一封信，“这是我元旦时收到的信，我的手下说，沧衡城附近已有魔物出现。有几个小国国君似乎已与魔族联盟。还有，你还记得我们去破庙那会遇到的肉身佛吗？”


    “记得，有人效仿了？”宁野接过信件，一目十行看完。


    越看越是心惊。


    她自从出了乌鮀小城，就没怎么收到外界信息。


    这个年代又不像她穿越前的世界通讯发达，她偶尔寄信到镖局报平安，因为只在一个地方停留一小段时间，鸽子扇断翅膀也不可能一日一夜后就送到手里。


    是以，她收到的信息并没有程曜多。


    没想到一段时间信息闭塞，外界形势已经比她想象中还严重。


    “还有一件事，我一直怀疑，但没好意思说，整得我多怀疑纯狐卿能力一样。”程曜收回信件，塞回锦囊。


    “你说吧。”


    “你别生气啊。”程曜看宁野面色凝重，还是决定直言道，“这块仙鉴我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开光，我怎么觉得好像没什么用？好不容易开光了，第一个找到的鉴中人还死了。究竟是纯狐卿不行还是这镜子有问题？”


    “我也有过怀疑。”宁野猜测，“会不会是因为我们动作太慢，仙鉴里的乌鮀前城主在它映照出来之前，就快不行。”


    “我想去问问纯狐卿。”程曜想起那些传说，再想到自己府内大大小小的仙族宝物，更怀疑是纯狐卿能力问题。


    他被宁野踩断一条尾巴后才跟他们上路，法力波动太大。刚认识那会脑子似乎也有点问题，一会靠谱一会不靠谱。


    程曜想到再次与她们重逢之时，纯狐卿看起来苍白虚弱，比以前更没精神气，她不由问：“我们从乌鮀小城逃出来后你们发生了什么？我怎么觉得纯狐卿看起来像是更弱了？”


    宁野那时在床上稀里糊涂躺了一个来月，去地府的那段记忆跟做梦一样。被程曜这么一说，她突然发现哪不对劲。


    正想着。


    纯狐卿屋内传来面盆打翻的响动。


    宁野程曜齐齐站起。


    连同准备往密林深处走入的裴司也被这声响动惊得顿住脚步。


    程曜回过神：“你去看看他怎么回事。顺带把纯狐卿那张黑河地图拿出来，我看下怎么去仙族。”


    “好。”宁野应道，迈步往纯狐卿屋内走去。


    灯烛被打翻。


    好在里头灯油不多，纯狐卿凭着感觉去灭火，手上被燎了下，火辣辣地疼。


    他不想惊动任何人。


    纯狐卿看着平时娇娇弱弱，真受重伤都是隐忍不发，别人要是没发现，可能就这么过去了。


    他身为狐族少主，也有自己的自尊。现在眼睛受伤，法力不济，彻底成为废狐一枚。他不想被看轻，所以不让人接近。


    现在看不见东西，把面盆打翻，他还在心中祈祷没人听到。


    结果下一秒，屋门就被敲响。


    宁野也不想这么有礼貌，但纯狐卿把门栓上了。


    她有点生气：“开门，纯狐卿。”


    “我睡了。”纯狐卿半身湿透，狼狈站在桌边，摸索去窗边。


    “噢，睡了还这么能闹腾？”她才不信他的鬼话。


    纯狐卿佯装镇定道：“不小心碰到，你们也回去睡吧。”


    宁野转换方向：“我们来拿去仙族的地图。”


    纯狐卿顿住，并没有把地图交出来：“不用地图，到时候雇辆马车，点燃狐火，朝着狐火指引的方向走就行。”


    “你今晚死活不开门是吧？”她去推窗，发现窗也被栓上，顿时来气。


    纯狐卿不由拿出凶巴巴的态度，企图喝退她：“我都说我睡了。”


    外面没了动静。


    宁野走远，和程曜裴司等人交代一声。


    三人对视一眼。


    程曜拍拍宁野肩膀，同情道：“辛苦你了。”


    裴司犹豫半晌，见宁野面色紧绷，明显动气，劝道：“狐兄现在眼睛受伤，应是恐你不喜。又怕拖累我们才如此，你缓着点。”


    “还缓着点。”程曜不赞同，“去拿根绳子把他捆住，打一顿就老实了。”


    裴司噎住。


    “你们去睡吧。”宁野揉揉眉心，“我自己有办法。”


    二人各自回屋。


    裴司再次望向密林。


    他今晚做的事……真的没人看到吗？


    要是她们知道自己所作所为……


    裴司面色阴郁关上屋门，心事重重躺下。


    程曜母亲之死怕是要过几日才会有结果。


    今夜魔物突然袭击，倒是把他打算利用盲草暂时让纯狐卿失明的事掩盖过去。


    明日就要去仙族。


    他还能有什么办法，拖延去仙族的时间，把改写鉴中人的办法从纯狐卿嘴里套出来？


    迷药？酒？蒙汗药？


    裴司想到纯狐卿刚刚说的狐火指引。


    魂魄互换那次，他依稀记得狐火不怕水不怕风，唯一怕的就是施法者法力不济。


    想到纯狐卿如今的身体状况……


    怕是不用自己多费心思。


    的确不用裴司多费心思。


    纯狐卿现在的法力只够给自己换身衣服。


    他捂着手指上的烫伤疼得想哭，可是一旦想哭，眼睛就刺痛得如针扎般。指尖一点点抚摸上自己眼周，魔气灼伤下自己这幅鬼样子怕是不会好看到哪去。


    宁野那混球，以前拿男子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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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骗他，生怕被自己缠上。现在恢复女子身也没好到哪去，总拖着不说，对他们之间关系还含含糊糊，若不是自己这身皮囊好看，她怕是早就另寻新欢。


    知她好色，更不能给她看到自己现在这副样子。


    纯狐卿想到这，恨得狠狠锤了下柜子。


    柜子上不知什么东西掉下来，砸到脑壳，他捂着被砸疼的地方，蓄满眼泪的眼眶立时滑落两道湿淋。


    头顶瓦片有了动静。


    纯狐卿动作一顿。


    没等他反应过来。


    哗啦——


    瓦片落地，灰尘扬起，积雪在温暖炭火加温下迅速融化。


    “你！”纯狐卿刚提起一口气就被灰尘呛得直咳嗽。


    宁野直接走过来，不顾纯狐卿遮挡双眼，直接解下他的腰带缚住他的双手。


    纯狐卿缓过气来，直接骂出声：“你混蛋！”


    下一秒，嘴里被塞进干净布团。


    他于黑暗之中被人横抱起来，怕摔倒根本不敢挣扎。就这么一凉又一热，被转移到她的房间。


    宁野把闹别扭的狐狸用被子卷成春卷后用绳子捆住，仔细去端详他的眼睛。


    纯狐卿低着头，根本不敢让她看清，默默流下两行血泪。


    他听到宁野出门又回来，温热的巾帕盖在他眼睛上，温声说：“别哭了，我心疼。”


    “呜——”纯狐卿哭得更厉害了。


    “……”她虽然不会安慰人，也没说什么很过分的话吧？


    宁野解开捆绑，拿开塞在他嘴里的布团。


    纯狐卿捂着双眼直接缩进被子里，任她怎么说都不出来。


    怎么办？


    宁野挠头，想着要不去问问裴司怎么安慰人？


    目光一扫。


    她发现他的尾巴没精打采地耷拉在被子外。


    宁野伸手去摸，没想到她一摸，尾巴就往里缩。


    她干脆抓住其中一根不让他动。


    纯狐卿终于在被子里恼羞成怒：“不许拽我尾巴！”


    他肯理人就表示还有转圜余地，自己没做得太过分。


    宁野立刻剥开被子，望着摁在他眼睛上的白色巾帕氤氲出两团红色，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想到裴司的话，试探着在他手背上落下一吻。


    哭声戛然而止。


    “阿卿？卿卿？”她学着纯狐卿，用鼻尖蹭了蹭他的，见他似是缓过来了，这才接着说，“不哭了好不好？你永远不会是我们的累赘。你看，魔族那次没有你……”


    她哪壶不开提哪壶。


    纯狐卿想到那段过往，再次哽咽。


    “我错了，我不说了。”宁野立刻滑跪，恨不得手边有本安慰语录大全，看看哪段话能止住纯狐卿的泪水。


    “我现在帮不了你们，又使不出法术，你们嫌我没用也是应该的。我脾气还差，一无是处。现在还毁容……你要是不想要我，回仙族后把我丢那便是，我会自己……”说到这，他已经抽噎得说不出话。


    敢情纯狐卿哭的原因和裴司说的一样。


    宁野忙哄他：“你从来不是累赘，真的，裴司和程曜还有我，都需要你。是你把我们带上路的，眼看就到最后一步，天下安定。你怎么能说自己是累赘？你现在是看不到了，我可以当你的眼睛。”


    “你就会哄我。上次我问你我们是什么关系，你都不正面回应。我知道，你不想要我。”


    “怎么会？”宁野一咬牙，“此事结束，我们就成亲？”


    纯狐卿一愣：“你没骗我？”


    “我把我庚贴给你，你愿意吗？”


    庚贴？


    她说，要把庚贴给自己？


    他没想到这个时候宁野还愿意要自己，脑中顿时像炸开烟花般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