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风雨欲来

作品:《苍生济之江湖

    “良叔,我们走!”荆露向牵着马车的老者道。


    “怎么,伤了我姬家的人,竟想一走了之吗?”只听一个浑厚的、夹杂着怒意的声音道。


    荆露回身,道“烦请二叔查问清楚,切不可偏听偏信,罔顾是非。”


    姬垌道“打伤我儿可是事实?家母既已指认你撞伤了人,那定不会错!既是如此,想走也要先问过我背上的斧头才行!”


    荆露微怒道“你们姬家平日恶事做尽仍不自制,原来却是上梁不正,为老不尊!似你等不辨是非,不明道义,却是老天瞎了眼,给你等披了人皮!”


    “臭丫头,休逞口舌之利!”


    姬垌未能除掉荆虎,心下尚自恼怒,又赶上自己儿子被荆虎女儿欺辱,顿即怒不可遏,挥拳便向荆露打去,荆露闪身躲开。姬垌一击不中扯出双斧,一式“双龙出海”直刺荆露前心,荆露剑身前推,身形疾退。姬垌紧步跟上一式“雪花盖顶”直劈荆露面门,荆露闪身躲开。不待荆露身形站稳,姬垌双斧一分一式“横推四海”直向荆露侧身斩去。荆露身形未稳,避无可避,只得举剑硬接双斧,只听“砰……”的一声巨响,荆露却是飞了出去。


    “姬二爷太过狠辣,怎么对一个小姑娘下这么重的手,真是过分!”“荆家大小姐只是一味的闪躲,不想姬二爷太过歹毒了!”“这是要杀人啊!”围观人群怯怯道。


    荆露嘴角挂着血丝,右手扶剑身想要挣扎起身,试了两次终究还是没能站起。姬垌快步近前,举双斧照着重伤不起的荆露狠狠的道“去死吧!”


    “嗵”一声巨响,双斧落处只见地上青砖碎裂,溅起灰尘四散纷飞。双斧竟是重重的砍在了路面,却是未见荆露的踪影。


    墨义与荆济出了酒楼便看见不远处的街道上人头攒动,一时无事也跟着凑了过去看看热闹。怎知刚一走近,荆济便紧张起来,嘴上还在念道“露妹怎会与他动起手来?”


    墨义透过人群却见姬垌正挥动双斧猛劈向身着黄裳的姑娘,黄裳姑娘虽是极力避让,奈何还是失了身位,眼见便要横死当街。墨义不待细究,闪身直进借势将黄裳姑娘拖离姬垌的双斧之下,姬垌双斧亦是重重的砸在了地上。


    荆济纵身来到近前道“露妹,伤到了哪里?你怎么会跟姬垌当街厮打起来?”


    荆露道“大哥,说来话长,这老东西故意为难于我!”


    姬垌毫无保留的全力一击原以为必能要了荆露的小命,不曾想却是一斧劈在了路面之上。姬垌双手攥紧斧柄,竟至发出了“咯咯”的声响,面容也近乎扭曲的瞪着三人道“竟然还有帮手,那就一起去死吧!”


    姬垌双斧左右一分直奔三人而来。墨义将荆露向荆济身边轻轻一送,闪身直向姬垌迎去。姬垌双斧斧身一翻,斧刃对切,一式“左右迎合”拦腰斩向墨义。墨义身体一侧,整个人沿着姬垌的左臂疾转到其身后。姬垌左手一顿,右脚一蹬,右手斧借势直追墨义砍去。墨义双足点地,身体疾退,瞬间拉开距离。


    姬垌心有怨怼,出手狠辣,招招皆是致命的杀招,不觉间便将二十六式碎地斧耍了一遍,却是未能占得一星半点的便宜。姬垌使尽浑身解数竟连墨义的衣角都未触及,已然是黔驴技穷。姬垌稍有分神,墨义则趁机连番出手,分别在姬垌的左手曲垣穴和右手的肩髎穴各拍打了一下,姬垌双手一麻,双斧立时脱手而出。


    姬垌双臂穴位被制,已然丧失攻击能力,墨义则返身向荆济走去。荆玦、荆虎也已闻讯赶来,姬家众人也在姬青英的带领下悄然而至。忽见姬垌双斧脱手,姬青英飞速上前道“二哥,有没有伤到哪里,要不要紧?”


    荆玦亦走上前向姬垌道“小辈没个规矩,出手不知轻重,还望二爷多多包涵。”


    姬青英不忿道“荆大当家果然调教有方,如今的小辈都可以独当一面了!”


    荆玦笑道“青英妹子切勿动怒,待我回去查问明白,改日定当登门谢罪。”


    “不必!今日之耻他日定要百倍偿还。”姬垌说罢随姬家人众悻然离去。


    荆家大堂。


    荆济道“父亲,今日之事非露妹之过,乃是姬家故意为难。若非我与墨大哥路过,露妹是生是死属实难料!”


    荆玦道“事情始末为父已然知晓,荆家早已是姬家的眼中钉肉中刺,姬垌此举也已然表明了姬家的态度。这诺大的义陇城只怕要在荆姬两家的争执中不得安宁,更不知道会祸及多少无辜,为父着实不愿有人因荆家而受牵累!”


    玄老道“事已至此,大当家还在为他人着想,果然是仁厚之人,可敬可佩!”


    荆玦道“前辈见笑,荆家所来不易,义陇城百姓亦不能因荆姬两家的争斗而受无妄之灾。姬峧这些年遍行江湖,人脉甚广,晚辈担心他私心太重,会引来不必要的江湖麻烦!只希望他尚存仁人之心,不要妄开杀戮。”


    荆露走进大厅环施一礼道“伯父,都怪露儿一时冲动给荆家惹了大祸!”


    荆玦道“露儿不必自责,此事你并无过错。姬家对荆家的仇视已然扎根,纵使我们做再多的好事也无法抹平他们的仇视!”


    荆露道“谢谢伯父,今日若非有墨大哥相救,露儿可能就真的要交代在那儿了!”


    荆玦示意荆露一边坐下,转身向墨义和玄老道“玄老,墨贤侄,荆姬两家的冲突已经避无可避,荆家已然不再安宁,荆玦想请二位暂去他方。倘若荆家能过此劫,荆玦定当登门拜谢,还望两位多多包涵。”


    玄老道“既是如此,那老朽便同小友同去,打扰多时,不胜感激。”


    墨义与玄老辞别姬家,纵马直出义陇城西门。行不多时,墨义道“前辈,好像有人跟踪?”


    玄老道“别回头,只管往前走。”


    二人沿着西门这条笔直地大道一路向西,直到大道回旋形成一个弯曲,弯曲的地方是一片长得颇为浓密的树林子路,大道又从这树林子里穿出去。


    天色已近黄昏,但六月骄阳的余威仍在,热得叫人难耐。


    二人进入树林远远的看见一茶棚,玄老道“人已退去,过去喝杯茶歇歇脚吧。”


    墨义斟满茶水向玄老道“前辈为何把晚辈拖走?晚辈虽然粗浅,也知江湖救急,不避刀兵,何况荆家乃大义之家。”


    玄老笑道“少年人可知我们若在荆家就始终处在明处,离开不代表不能再回去,更何况你怎么知道荆家就应付不了呢?”


    墨义似有所悟道“前辈的意思是我们再回去?”


    玄老道“先喝茶吧,喝完我们去找个休息处,天黑再回义陇城。”


    墨义心中大喜,原本对玄老的做法还有些怨怼,听玄老这么一说心情顿时大好起来。墨义自幼受父亲教导,侠义仁心,扶危济困义之所在,明知荆家有难而不顾,始终觉得内心难安,如今释然,心情也顿时大好起来。


    夜半。


    义陇城西门偏北的密林处,两条人影立于城墙之下,看着面前的城墙,年轻人有些不解的道“前辈,我们是要从这里进城吗?”


    老人道“正是,城西应该是义陇城预留的外扩之地,城墙最矮,城防相对松懈。因为处于城西,紧靠密林,是我们进城最方便的地方。”


    说话之人正是玄老和墨义,二人喝过茶水,找了个阴凉透风的地方休息到半夜便又返回了义陇城。二人进的城来,找了一家偏僻安静的客栈住下。


    墨义道“前辈,晚辈有颇多问题请教,不知前辈可否赐教?”


    玄老道“小友尽可说来听听。”


    墨义道“荆姬两家作为义陇城大户,争端为何不报官府裁决?”


    玄老道“小友看来并不知道新秦大陆的情况,据老朽所知,我们祖先并非这片大陆的原住民。老朽有幸看过《新秦大陆纪事》里面记载有这片大陆的历史。”


    玄老遂向墨义讲述了新秦大陆的由来,道“鉴于此,这片大陆到目前为止并没有绝对的、统一的掌权者,最初的二百年里,一方面要鼓励增加人口,还要与洪水猛兽争抢地盘;另一方面又要保证文化传承和管理的连续,基本就是以修改过的秦法为基础,道家的治世理念为道德约束,地方自管。目前的大陆各个地方都有雄踞一方的势力,所谓官府也只是他们的后院而已。在绝对的势力面前,官府并没有解决争端的能力和可能,即使有也要看面对的是什么样的争端。”


    墨义道“两家倘若大范围冲突岂不是会伤及无辜,也会影响义陇城的现状吧?”


    玄老道“目前来看冲突已经无可避免,姬家恶名在外,百姓深受其害但也是敢怒不敢言。老朽也是听说姬家为恶一方,特此赶来一探!”


    墨义道“晚辈愚见,荆家颇有仁爱之心,济世之举。如果荆家败走,那岂不是让恶者至恶,社会无公;善者至善,道心无存?晚辈绝不能置之不理。”


    玄老道“小友心存善念,通晓大义,兼济济世救人之心,此心可赞。”


    墨义道“前辈久居江湖,可有什么相助荆家之法?”


    玄老道“姬峧此人浸润江湖已久,素有野心,欲除荆家之心昭然若揭。至于荆家,也不应该完全没有防备,毕竟荆姬两家的争斗也非一时兴起。”


    墨义颇有些伤感“恶人为恶却无来由,好人为善却无去处,天道公理匿于何处!为世间善良,正三尺清明,墨义也当略尽绵力!”打定主意,沉沉睡去。


    这一日,天朗气清,风清云动。


    姬峧端坐于姬家大堂之上,环视一眼道“事情我已尽知,诸位有何想法尽管道来。”


    姬垌道“大哥,救下荆露又与我厮斗的小子应该就是在洪福镇救荆虎的紫衣人,在洪福镇并未看清出手之人,当不会错。可能荆家已经请了江湖人士助手,我们不能再任其妄为,必须要有所行动,一举斩灭荆家!”


    苟叁道“大当家,前日那个与二爷动手的少年和一老者一起离开了义陇城,我与林莽一直跟踪到五十里外的茶铺,确定他们离去方才返回。”


    姬兀立悻悻道“爹,依孩儿之见不如直接去端了荆家的老巢,天天在眼皮底下晃来晃去,怎么看都觉得生厌。”


    姬青英道“大哥,荆玦的武功可不在大哥之下,荆虎也非善类,大哥此次出门想必是已有万全准备?”


    姬峧道“我已拜访过农家,农家会出手相助;亦向翎狱阁支付酬金,翎狱阁已然答应出手。有农家和翎狱阁相助,料他荆家也翻不起什么浪来!”


    姬垌道“有农家出手就已操必胜之券,加之新秦大陆顶级杀手组织助阵,荆家这次必将死无全尸。只要能拔了荆家这颗眼中钉肉中刺,姬家就可以独霸汉中郡,同时将天下粮食的掌控权牢牢握在手中。”


    姬峧道“二弟,你送一封战书去荆家,限他们三日内退出义陇城,否则就别怪我手下无情!近几日农家的人会陆续到来,定要好生招待万不可怠慢!”


    荆家大厅。


    说话之间,忽然有人来报“大当家,姬家二爷在大门外要见您。”


    荆玦来到门口,但见姬垌负手而立,未待开口便听姬垌道“荆大当家忙的很啊,大哥差我送来一封战书,还请荆大当家收下。”


    只见姬垌自怀中拿出竹简顺手一甩,竹简便向荆玦飞去,荆玦轻一挥手接住竹简,正欲开口,姬垌已然甩身而去。


    荆玦见人已远去,打开竹简自语道“没想到这一天竟然来的这么快!”


    回到大厅,荆玦将竹简传给众人阅之,道“事已至此,已无回旋的余地,眼下荆家该何去何从,不知大家有何想法?”


    沉默半晌,荆济道“姬家势大,要针对的是我荆家,不能牵累一直相助荆家之人,父亲要早下决断。”


    荆露道“伯父,如果我们荆家迁出义陇城,是不是就可以避免冲突?”


    荆玦淡淡的道“走与不走并无任何实质的区别,姬家是冲荆家而来,绝不会因为我们迁出义陇城而放手。荆家创业不易,这许多年来我们虽是极力避让,不曾想却是间接助长了姬家的嚣张气焰。”


    荆虎道“大哥,既然横竖都要一战,那我们就奉陪到底。虽然不如他们势大,但是凭他姬家想要灭了我们也没那么容易!”


    荆玦道“如果仅仅只是姬家之人,我们倒也应付的来。但是姬峧多年来与官府、农家和翎狱阁等江湖势力素有来往,尤其与农家关系更是非同一般。而姬家多年来所做的见不得人之事也都是假翎狱阁和江湖人士之手而为之。”


    荆玦此言一出,众人皆是一惊,毕竟农家和翎狱阁可都是惹不起的存在。若是如此,荆家恐怕真是在劫难逃!一个翎狱阁就让人头皮发麻,何况还有农家和其它江湖势力。


    又一日。


    城西筑憩茶楼二楼正对街道的位置,一位身背斗笠的老者和一位头戴斗笠的年轻人正在喝茶。年轻人道“前辈,这几日义陇城有些过于安静了。”


    老者道“小友,荆家的情况可不妙哦!”


    说话之人正是墨义和玄老,为了遮人耳目,玄老换了套破衣烂衫,背上斗笠形似钓者,而墨义则戴着斗笠穿着素衣,俨然行脚劳力一般。


    墨义一惊,道“前辈何以如此说?”


    玄老道“这几日不断有农家的人进入义陇城,而且都进了姬家。我们侧边对角的四位是翎狱阁的杀手,江湖人称‘四鬼’,对面楼上独坐的那位老者是翎狱阁三大长老之一的断发。这些人个个都是杀人不眨眼的主,只怕是收了姬家的钱财来做支援的!”


    墨义举杯入口,打眼一扫,只见“四鬼劲装裹身,目无神色,周身散发着肃杀之气。”再看断发“形似枯槁,面如鬼魅,眼窝深陷,腰挎‘断情剪’,发丝劲断好似被剪刀修葺过一般。”


    玄老接着道“翎狱阁阁主木千刃,人称‘千面怪人’,据江湖传言是个武学奇才,只是从没人见过他的真面目。其手下三大长老鬼刀、枯盗和断发,皆是大陆上的成名高手;其次是一剑二血三煞四鬼五离魂,都是些令人闻风丧胆的成名杀手。而如今断发和‘四鬼’同时出现在义陇城,足可说明姬家的杀心已决,荆家是凶多吉少!”


    墨义心头一紧,道“刚才进来就觉得杀意凛然,源头竟是在这几个人身上!”


    玄老扫了一眼墨义,见其沉默不语,便道“小友是不是心生退意了?”


    墨义道“前辈切莫取笑晚辈,晚辈初入江湖,第一次听说这些人,虽然他们成名已久,但是晚辈并无所惧!”


    玄老道“小友武学根基深厚,非一般江湖人士可比,但是,老朽却是观之不透!据老朽所知,目前大陆上的武学传承都不完整,祖上来到这片大陆留下的只是大秦帝国武学的残缺记忆,现下的武学功法多是在前人功法基础上演化或者完善而来。老朽游历大陆多年,各家武学也都有些许接触,但是着实看不出小友的师承!”


    墨义憨憨一笑,道“不瞒前辈,晚辈自幼随父亲生活,受父亲教导,未曾拜师。”


    玄老一奇,道“哦,尊上名讳?”


    墨义道“家父墨正。”


    玄老思绪良久,叹道“天下之大,当真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