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暴雨

作品:《落入一池繁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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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清市公安机关执法办案处,两个审讯室一墙之隔,正在同步审讯。


    负责审讯的刑警身材高大,叉腰站起,在昏暗逼仄的审讯室里显得压迫感十足:“北清市图书馆昨晚监控显示,你的去留时间分别在七点三十五和十点半,八点四十左右影像缺失。那个时候你在干什么?”


    相颂清靠在椅背上,没什么表情:“北清市图书馆直线一百米[知食分子]餐馆,吃饭。”


    刑警问得很快:“这么晚吃饭?”


    “晚饭不就是要晚点吃么?”


    “......”


    “那家餐馆没有监控,但对面银行有。如果你们去调监控,就会发现我有充分的不在场证明。”相颂清想加快审讯进度,主动提醒:“离银行下班还有一小时,你们现在去应该还来得及。”


    老刑警眯起眼睛审量相颂清,十年的审讯经验积累的洞察力告诉他,相颂清并没有撒谎。他对着左上角的监控干练点头,继续问:“那你来去路上有没有看见什么可疑人物?”


    “不清楚。”手腕不小心被铐环蹭得刺疼,相颂清皱眉垂眸,白皙手腕染上一抹红。他不耐抬眼:“我只需要证明不是我,至于纠察真正的罪犯,那是你们的义务。”


    “你这是什么态度!”老刑警把塞满茶叶的水杯猛地往桌上一搁,“努力配合警方工作,提供线索抓捕犯罪分子,是每个公民应尽的责任!”


    “警官,我已经很配合了。”贾妍皱眉,眼里都是委屈:“我和甄媛是最好的朋友,我怎么可能害她?现在伪造音轨技术这么发达,警官您不会轻易相信吧?”


    “和我相不相信没关系,技术刑警已经核实录音没有经过伪造。”青年刑警手撑桌子,声音掷地有声:“说,你的共犯究竟是谁?”


    “共犯?”贾妍表情惊恐,连忙挥手:“好可怕的词,我怎么可能会有共犯?”她瞪大眼睛看着青年刑警,诚恳说:“警官,我可是共青团员,包遵纪守法的呀。”


    “你!”青年刑警一拍桌子,刚要说什么,喉震空气导管耳机里传出更沉稳深厚的声音:[小王,审讯先中断,你来下我办公室。]


    “陈局,我还没审完,再给我点时间,我一定可以审出来的。”青年刑警语速很快。耳机那头又传来几句声音,像是一盆冷水,把青年刑警初出茅庐的毛躁热血浇灭。他最后意味深长睨了贾妍一眼,后者回应他更为嚣张的笑意,他夺门而出。


    “警察姐姐,”贾妍偏头对笔录员笑,手指了指门外的饮水机:“我渴了,能喝水么?”


    群众接待区。


    甄浮萍接了一杯热水递给女儿:“媛媛,先喝点水吧。”


    “谢谢妈妈,”甄媛接过来抿了口,浑身还是控制不住的应激哆嗦,她目光无所聚焦,嘴里喃喃说:“都怪我不好...当时天太黑,我太害怕了,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清...”


    甄浮萍来回抚着女儿的背,声线因拼命忍泪而颤抖:“不是媛媛的错,是坏人的错,警察叔叔会把坏人绳之以法,媛媛不要担心,不要怕。”


    说到这里,甄浮萍目光投向审讯室的方向,青年刑警从里面出来,她赶紧跑着上前拉住他的胳膊:“警官,警官。你们审讯的怎么样了?能抓到那个杀千刀的吗?”


    青年警官看向死死攥住他胳膊的手,像是漂泊浮萍紧抓救命稻草。他顺着胳膊看甄浮萍的脸,那是一张饱经风霜却坚韧的脸,只有在背对女儿的时候,才敢宣泄脆弱面,泪花糊了满脸。


    “您放心,”青年警官无法透露审讯内容,只能按照章程,尽力安抚受害者家属情绪:“我们一定会尽全力抓捕侵害您女儿的罪犯,将其绳之以法。”


    “警官,”甄浮萍带着哭腔,“我能相信你吗?”


    青年警官神色微动,想起刚才耳机听到的话,片刻思想挣扎,咬紧后槽牙。


    “警官?”


    青年警官回神,犹疑目光被坚定取代。他按住甄浮萍的手:“您可以完全信任我。”


    “....一千一百九十七、一千一百九十八、一千一百九十九,”相颂清盯住左上方摄像头,数它蓝点闪的次数。仰头时喉结更明显,喉结中央的黑痣随着发声上下浮动:“一千两百——”


    吱拉——


    与此同时,门被拉开。


    进来的不是之前的老刑警,而是青年刑警。


    相颂清目光下移,与青年刑警对视的瞬间,外面从清晨攒到黄昏的乌云终于化成暴雨,倾盆而下,狂风呼号,又忽然闪了一道惊雷。


    对视几秒,相颂清突然唇角微勾,眼底笑意不达:“天下暴雨了啊,”他姿态懒散地往后一靠,手拨弄铐环玩儿,又看似无意说:“天下暴雨,有伞的不慌,没伞的遭殃。”


    青年警官敏锐度极高,他挑眉:“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相颂清摊手,“不过警官,我被晾在这儿一千二百秒,二十分钟。既然结果都是既定,咱们又何必在这里耗时间?早点结案不好么?”


    “正常审讯怎么叫耗时间?结果又怎么是既定?”


    “就像暴雨中的人,没有伞的注定要被雨淋。”


    “不过我挺好奇,警官您如果也在雨里——”相颂清顿了顿,笑问:“是要做送伞的人,还是一个,漠然的旁观者?”


    “我要做让雨停的人。”青年警官明白过来,相颂清在试探他是否值得信任:“同时把黑伞彻底撕碎,让伞下百足暴露在阳光下,接受正义的制裁炽烤。”


    他的声音回荡在审讯室里,严肃又庄重。


    空气寂静,过了会儿,相颂清笑意真诚:“你和他们不一样。比起他们,我更喜欢你。”他卸掉防备,话锋一转:“黑伞再大,也有护不到的人。找到他,拔出萝卜带出泥。”


    话落,青年警官才延迟感受到相颂清身上的强大气场。


    刚才审讯贾妍时,虽然对方也是无所畏惧,但能明显感受到她就是学生的年纪。可对相颂清,他总觉得他身上有种,超出年龄的成熟,沉稳到瞳孔像无边黑洞,和他直视会莫名胆颤,同时提起心脏,防备被黑洞悄然卷入,万劫不复。


    “你能找到那个人?”


    “警官,您不会以为被平白诬蔑这么久,我都在躺平任打吧?”


    昼夜笙歌极乐地,灯光与人群共同躁动,叫喊声淹没在暴雨与歌声里。


    “你给我躺平了,死人怎么躺你就怎么躺!”长得像金丝猴的光头站在大理石茶几上,手里攥着被敲碎一半的啤酒瓶,尖锐面直指地上被打得鼻青脸肿的酒保:“新来的,你知道我是谁么?知道我大哥是谁么?”


    “小...小的有眼不识泰山,我要是知道您大哥是虎哥,就是借我十个胆也不敢惹您。”酒保表情痛苦,挣扎着刚要起来——


    光头突然一跃而下,双脚正重重砸在酒保肚子上。


    酒保登时双目充血,身体神经下意识反抗扑腾,像刀俎下濒临垂死的鱼,不过片刻变得僵硬,头偏到一边,嘴角流出一行血。


    “呸,连我大哥名字都记错,还说什么有眼不识泰山。”光头从酒保身上下来,半蹲着用酒瓶拍了拍酒保脸:“我大哥是彪哥,我是猴哥。到了下面对着阎王念三遍,下辈子再当孙子,才不会认错你的爷。”


    几个小弟把酒保拖拉着抬走,光头往宽大沙发上一坐,双手一展,还真有老虎不在山,猴子称大王那味儿。


    “猴哥,您这臂下怀里,是不是有点空啊,”刚才那波杀鸡儆猴,直接让下属服了光头,当下变得毕恭毕敬:“要不要我给您叫几个消遣的来?”


    “去去去。”光头摆手。


    “你这里的货色太俗,不带劲儿。”像是想到什么,光头眼里闪着色.欲的淫光:“昨晚那个才带劲,又纯又欲。”他伸出手背,打量上面变得青紫的咬痕,“还会咬人。”


    “要不说彪哥器重您呢,”下属笑得谄媚:“像这种好活儿,就派不到我这。”他想了想,又犹豫说:“不过听说,那女的报警了?应该没事儿吧?”


    “能有什么事儿?”光头得意地翘起腿,像猴子翘尾巴:“知道咱们彪哥哪条道上的么?”


    “黑.道?”


    “灰道。”光头笑得奸猾:“黑白通吃。”


    “哈哈,那我就放心了!”下属也挺直了腰杆:“别说条子了,现在就是连个警车的影都没见着啊。”


    “之前没跟彪哥时,我听着那警车顶的铃响拔脚就想跑,现在多经历几次,根本不慌——”光头话突然一噎,耳尖动了动,手指窗外:“你听这什么声?”


    “哈哈,外面新装的卡索音响?音质特别好。”


    “听着像警铃,我怎么这么想跑呢?”


    “警铃?”


    下属与光头眼神会意,往窗口走,走得时候还不忘拍马屁:“怎么可能是警铃,咱彪哥这么厉害,”他站到窗边,脚步一顿,窗帘一拉,脸再一扭,当场石化大叫——


    “坏了,真是条子!”


    夜总会刹时乱成一锅粥,尖叫嘈杂声不绝于耳。期间舞台驻唱非常有眼色的把袒露纽扣全扣上,切换音乐卖力唱着《这就是正义》,炫彩灯光照在她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