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 她在门外

作品:《她未知狮子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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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阵漫长寂静的无奈之后,周黑雨想起昨天她和妈妈的交谈。


    她问妈妈:“就没有别的办法吗?”


    妈妈回答:“这就和你考不到年级第一一样,是没办法的事情。”


    可是她现在考到了年级第一,是不是说明……


    “周黑雨!老班让你去他办公室!”


    周黑雨回过头去,看见一个同学在门口朝她招手,她撑着课桌站起来,恍恍惚惚地往门外走去。


    她路过那同学的时候,被抓住了胳膊。


    “你脸好白?没事吧?是不是不舒服?”


    周黑雨勉强笑了笑,摇摇头。


    那同学点头,道:“他让你先在外面等着。”


    “好。”


    周黑雨错身出门,步履迟缓地在走廊上行走。


    她试图想出来解决的办法。


    然而没有丝毫结果。可以说在这件事上,没有人教过她,她也没有先天的相关能力。


    甚至她羞于将“钱”这个字吐出口。


    同时,她的脑子里又平白跳出来许多并不存在的画面。


    爸爸妈妈会笑着夸奖她。


    老师会在课堂上称赞她。


    校长会在讲台上表彰她。


    那烈火烹油的喜庆场面,由笑容,掌声,奖状,红毯和进行曲组成,仿佛只是一次年级第一,就赋予了她美轮美奂的似锦前程。


    继续努力学习,留在实验班,不去想乱七八糟的喜好,不在课本上乱涂乱画,不执着于不切实际的幻梦……


    如果是这样,那一切会如同列车驶入既定轨道那般平稳自然。


    如果倒行逆施呢?


    车行迷雾,前路未知,仅仅是宣告这一决定,也会带来无休无止的激烈辩论,最后演变成声嘶力竭的争吵。


    这是一道极为简单的计算题,时间是数字,风险是筹码,社会运行机制是公式,轻轻松松地算出来一个人生命轨迹。


    周黑雨站在林顺顺的办公室前。


    门紧闭着,她伸手攥住门把手。


    她轻用力,刚刚转动开一条缝,门还没被推开……


    “砰!”


    一股力量从门内贯来。


    陶瓷器物撞击铁皮带来的爆裂声,仿佛一响吃了枪子的炮仗在门的另一侧炸响。整个门因为被猛然击中而震颤了一下。


    那脆弱的物件仿佛就砸碎在脚边,周黑雨被吓得后退几步。


    碎瓷片四处飞溅发出清脆的咔咔声,伴随着她从未听过的林顺顺的仿佛要凿穿地面的怒吼从门内传出。


    门把瞬间脱了手。


    这突如其来的瓷器碎裂声惊醒了周黑雨。


    她这才想起来,林顺顺要她 “在外面等着”。


    到底是谁干了什么事情,让林顺顺如此火冒三丈地大动干戈。


    门外有一排书箱,全部是毫无美感可言的荧光绿色,这是学校统一购买的箱子,用来装学生课桌塞不下的书本,和午休用的枕头等其他杂七杂八的东西。


    因为装满了,它们像石墩子一样坚固。从走廊尽头延伸到林顺顺办公室的门前。


    周黑雨屈膝坐在最靠近门的箱子上。


    一门之隔,林顺顺的历史办公室里。


    -


    在瓷器碎裂的半个小时前。


    窗外有风,门外有学生的读书声。但在这间办公室里,那些声响十分遥远,让这里静谧得诡异,办公室只有两个人,他们都不说话。


    只有两道热茶冒出的白气不缓不急地升腾,最后消散。


    当然,鉴于这两个人的过往经历,他们两个共处一室,平和的安静显然不符合常理,暗流涌动才是常态。


    于是这种诡异地安静更显得局势紧张,好像到了某场战争一触即发的边缘。


    就连林顺顺手边的白瓷杯都感到了紧张,它瓷釉的表面上滑下来冷汗似的一滴豆大的水珠。


    林顺顺和陈漠河面对面坐着,中间隔着一方楚河汉界般的桌子。双手交叠靠在转椅上的年级主任抬眼看着陈漠河。


    陈漠河手里捧着那个蓝色文件夹。


    他打开文件夹的第一眼,就看到了周黑雨的名字。


    在第一页,第一排,第一列。


    按照中国人的阅读方式,也是第一个映入眼帘。


    她的名字被四道黑线组成的小方格框住,又延伸出去两道长横线,最后和表格尾端的总名次交叉,框出来另一个长方块,里面写着阿拉伯数字“1”。


    她是年级第一。


    她以用这种方式出现在一整本名册的首位。而那个生动真实的人,就这样被一个白纸黑字的三字符号所全权代替,陈漠河心中涌现出一股莫名的悸动,骄傲的欢愉夹杂着失落。


    这像是一根被长风吹起的金黄色茅草,划过狮子敏感的浓密眼睫。


    他盯着那名字发呆了半晌,才不自然地眨眨眼,过滤出异样的情绪。握住夹背的手掌用力,将文件夹“啪”地合上,然后展臂把它撂在桌板上。


    硬质的塑料板落在桌子上,又是“啪”的一声。


    这声音的大小十分巧妙,让人无法确定他是真的在气愤或者不耐烦,但能感受到这绝不代表着态度友好。


    陈漠河挑起形状漂亮的眉毛,双手抱在胸前,“这不能说明什么。”


    他按在肘窝处校服褶皱上的手指微微发白,眉梢像龇牙咧嘴的猛兽般扬起。这种警惕收紧的防御姿态,让林顺顺错觉他只是虚张声势,于是挺挺胸脯,自信起来。


    “这当然可以说明什么。”林顺顺道,“这说明她有潜力,她聪明,又踏实,愿意好好学习,无论是什么科目,在文科上尤其如此。更何况,她不偏科,这是巨大的优势。”


    他伸手转过来自己办公桌上电脑屏幕,给陈漠河看上面密密麻麻的表格。


    “这是这次联考所有人的成绩,四百多所学校,我把文科成绩都分出来了,她大约在前三十。”


    陈漠河扫了一眼那屏幕,但是上面的数字和名字太多,他没法看见周黑雨的名字。


    “四百多所学校里的前三十名。”林顺顺的声音隐隐激动起来,“你知道这意味什么吗?这是块清北的料子。”


    说到“清北”的时候,他的眼睛像探照灯照到矿洞里的金子,“唰”得亮起来,又马上被收起。


    那可是清北啊,高高在上的清北啊。


    接着他意有所指地道:“当然,前提是她不出什么幺蛾子。”


    林顺顺盯着陈漠河,对于这“幺蛾子”指的是什么,他们都心知肚明。


    但陈漠河轻昂起头,用下巴尖对着林顺顺,这让他稍显稚气的面孔附上一层讨厌的倨傲:“如果我没记错的话,现在是高一上学期,您现在说什么都为时尚早吧?”


    “当然不早!”林顺顺充分发挥起他长期担任班主任的经验,“许多高考成绩优异的学生,都在学年初期就展现出过人的能力。”


    陈漠河道:“那又怎么样呢?没人能保证她下一次能考多少名”


    林顺顺抿了口茶,冷笑一声: “你是说,她难以维持年级第一的名次吗?你不要低估了她的能力。”


    陈漠河低头扶了扶自己的衣角:“我根本不关心她的名次。”


    “当然,她只是你的同学,你没必要那么关心她。所以你当然也不会再使什么手段来改变她的意向对吧?”林顺顺说完,皱着眉体会了几秒钟,反应过来自己理解错了。


    陈漠河道:“我不在意她的名次——即使她考了年级倒数第一,我还会做我该做的事情,一如既往。可是……”


    他用奇怪的眼神看着林顺顺,像是一个高悬在上神情讥讽的雕像,俯视着空无一物的巨大广场。


    “如果她没有考年级第一,您还会把我叫来谈话吗?”


    林顺顺紧捏了一下瓷杯的把手,设想那种场景。


    应该是不会的。


    林顺顺没说话。


    他讨厌这种扎人的质问,于是略显生硬扭转了谈话的走向:“既然你不关心你的同桌,她本身对你来说也无关紧要,你何必在意她哪个专业,学什么,前往维多利亚还是留在高一一班?”


    陈漠河愣了一下:“您问这个?”


    他很快回过神来,这个问题的答案在他的脑海里转了一圈,裹上合理惑人的外衣飞出来。


    “设想,一个蛮横的动物园院长带着铁笼子和麻醉枪,围堵一只原本自由的狮子,即使是草原上的路人也会忍不住去帮忙吧。”


    林顺顺无法分辨他是不是避重就轻了什么。


    等等。


    “蛮横的动物园院长?”林顺顺皱着眉,并不愿意接受这个身份。


    他才不是大腹便便的秃顶中年男人。


    “哦,这就是个比喻。”


    “好吧。”林顺顺从这个完全没有必要的插曲返还回来。


    他放下茶杯,说道:“既然如此,就应该知道什么是她最好的选择。就像是……动物园能让狮子食足衣暖,如果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