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都不简单

作品:《侠九

    兴国寺的禅房外,鬼鬼祟祟的冒出两个人影,其中一个在窗裱上抠出个洞洞,探头探脑的朝里看了半天,然后扭头对身边人说道“绿柳,你说这里面躺着的,是不是就是那个救了咱们得马夫啊?”


    绿柳怯怯的向四周张望,时不时的拉一拉叶彩凤的衣袖“小姐,你现在怎么还有心思在这找人呢?咱们此刻不是应该逃走,去找大小姐了么?”


    叶彩凤摆摆手“你这就不懂了吧,咱们在兴国寺外被山匪追杀,他们肯定认为咱们不敢再回来,况且兴国寺内高手众多,又不受制于人,哪里有人敢在太岁头上动土,所以,在这里,才是最安全的。”


    绿柳瞪大眼睛吃惊的问道“小姐,你这是不打算找大小姐了么?”


    叶彩凤冷哼一句,满脸傲娇的回道“你想想啊,咱们找叶青鸾的目的是什么?可不就是为了让她回来,和咱们一起对付那个野种么?


    说起来你应该不会不知道叶青鸾是何许人吧?她这个人,不是一向自诩正义之士,又好打抱不平么?如若咱们不去找她,但却让她得知咱们现在的惨状,你说她会不会自己回来?”


    绿柳歪起头思虑再三,仍旧不敢完全苟同“我觉得吧,依着大小姐的性子,如若得知柳叶山庄的情况,确实会着急忙慌的赶回来......可是,咱们不是在兴国寺避难么?咱们又怎么保证她一定能知晓呢?”


    叶彩凤眯起水灵灵的眼睛,清秀的面庞上露出了狡黠的笑“她早年结交了不少江湖人士,咱们只要把自己藏好,然后到处散播一下柳叶山庄的消息,不就好了么?又何必冒着生命危险,亲自去找她。


    再说了,我之前考虑的是和她联手对付那个野种么,但现在看来,那个野种要对付起来也没那么容易,还不如坐山观虎斗,等他们两败俱伤之后,咱们再出来收拾残局,不是更好么?”


    绿柳先是认可,随即又摇了摇头“嗯,小姐说的在理......不过,即便如此,这和咱在这找的那个脸生的马夫,又有什么关系呢?”


    叶彩凤嫌弃的白了绿柳一眼“我说你是不是傻的?那个马夫虽然看起来脸生,但好歹也算是救了咱们的忠仆,且不管之前他是谁的人,昨天那一出山匪大戏之后,这人就和咱们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了,只要找到他,对他恩威并施,他可不就是趁手的利刃了么?”


    绿柳仍旧不解“利刃?他不过一个马夫,能帮上什么忙?”


    叶彩凤低下头,一面继续往窗内打探,一面小声回应“咱不是要置身事外,让叶青鸾和单元昊斗么?那可不得有个人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你想想看啊,庄里的人现在咱们也看不明白到底是谁的人,那还不如找个陌生的进去盯着。


    他跟着咱们出来,知道有人要害我们,只要我们不说,他敢声张么?我看他那穷酸样子,肯定是拖了关系进庄的,为了要讨生活,他肯定得见风使舵啊,到时候,咱们只要许诺,来日事成,给他个总管之类的的活,不就拿捏住了么?”


    绿柳长长的“哦”了一句,一拍脑袋,认真的点起了头“对啊,小姐你可真聪明啊,他区区一届马夫,平日里就不甚起眼,就算在兴国寺和柳叶山庄来来往往传递消息,其他人也只会当他有差事要办,也不会遭人怀疑,到时候咱们在见机行事,真是可以坐收渔翁之利了。”


    叶彩凤嬉笑着往室内又探了探头“诶,对头,你这小脑瓜子,可算是开窍了。“


    ”是是是,我就说嘛,那个单元昊要和小姐你斗,还是嫩了点。”绿柳跟着一边追捧着叶彩凤,一边配合着她把窗户撬开缝隙往里瞧去,没成想二人松懈之余,却大意忽略了,靠在室内柱旁死角的楚慕瑾。


    楚慕瑾翻了个白眼,心里一顿吐槽,随后假意推拉了一下门,故意弄出声响,让门外的二人一阵紧张,又趁着她们手忙脚乱之际,把窗子敲打的啪啪作响,这才打开窗户,看着她们仓皇而逃的背影,小声奚落道“就这等手段,还想当柳叶山庄的庄主?我看啊,是你们还嫩着呢。”


    就在楚慕瑾推开窗子的瞬间,禅房外忽的刮起了一阵大风,那风吹起地面的落叶,打着旋转朝楚慕瑾的脸上拍来,风吹过脸颊,还带着淡淡的药香,楚慕瑾冷不丁的缩了缩脖子,眯起眼往后一避,整个人却绕在了亚黄色的麻布帘子里。


    他一个踉跄,差点没摔倒,赶紧正了正身形,没想到余光中就瞥见对角的屋檐上闪过一个人影,那人影顶着个光溜溜的脑袋,穿着一身袈裟,手上握着一个青色的瓶子,其闪现速度之快,和脚底和抹油一样,溜到了楚慕瑾的面前。


    楚慕瑾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脖子上顿时传来冰冷的触感,他赶紧捂着脖子,却被手中黏呱呱的感觉吓到,他翻开手心一看,上面尽然是一片绿色的汁液,那汁液顺着他的手心慢慢滑落,瞬间让他产生一种刺骨的寒意。


    楚慕瑾害怕的再次摸向脖子,可不到一刻钟,当即两眼一抹黑,就僵着身子猛然倒在了地上。


    落地前楚慕瑾耳目还算清澈,他听见不远处传来一句无奈的叫唤,“济颠师兄,你怎么又跑出来了?”


    紧跟着,另外一道身影闪现,追着颠师兄追了出去,楚慕瑾才彻底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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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早上,当第一缕阳光透过窗户的缝隙,暖暖地照在楚慕瑾的身上,他伸了个懒腰,缓缓睁开眼睛,这才动作迟缓的微微坐起。


    他先是抬眼看了看开了一宿的窗子,怀疑自己是不是做了个长梦,然后慢慢穿好衣裳下了床,可才没走几步,他就发现自己的脚步有些虚浮,而身体还沉浸在昨日的僵硬中。


    他立马反应过来,本能的伸手摸向裸露在外的脖子,昨夜脖子上的汁液已经不见,楚慕瑾感觉不到疼痛,但皮肤下似乎却残留着一股冰冷的寒意,他寻思着这里是兴国寺,应该不至于有什么大胆狂徒敢来闹事,可转念一想,不对啊,昨夜他不是听见有人喊了句“济颠师兄”么?


    就在楚慕瑾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禅房的门忽然被推开,一股冷风灌了进来,让楚慕瑾又回忆起昨夜的场景,他不禁打了个寒颤,警惕往后靠向床沿,准备拿出尾狐博上一博。


    尾狐当前,楚慕瑾沉了沉气息,双眼炯炯的盯着门口看了好一会,终于发现来人是前日在山崖下救下他的高僧,这才松了口气,瘫坐在床上。


    高僧见楚慕瑾心生警惕,手持念珠慢慢靠近,念了句“阿弥陀佛”,这才伸手把向楚慕瑾的脉搏“施主,适才觉得自己的身体有何变化乎?”


    楚慕瑾微微一笑,掩饰住下心中的不安,随即又眉头微皱,说道“昨夜睡了一宿,感觉好多了......只是......只是,不知为何,我感觉体内似乎有一股奇异的力量在游走,让我有些不适......恍惚间还见着一怪人,出没在我窗前......不知这,是不是那易筋锻骨丹在作祟?“


    高僧眼中闪过一丝异色,但转瞬即逝“施主莫慌,昨日那人不是怪人,而是贫僧的师兄济颠。”


    楚慕瑾追问道“既然是您的师兄济颠?为何他要在我的脖子上抹那绿色的汁液呢?难不成和我服用了易筋锻骨丹有关?”


    高僧双手合十,回道“和易筋锻骨丹倒是没什么关系,不过这话说起来,就要追溯到咱们兴国寺的建寺渊源了。


    其实,我们兴国寺自古以来就有分类研修的习惯,平日里念经祈福,或从其他寺庙借调,或有半路出家的,统统称作文僧,他们主要负责寺内香火祈福及超度事宜;部分从小进庙吃着百家饭长大的孤儿乞儿,多为武僧,负责护寺护院,逢战乱便下山保一方安宁;其余的寥寥无几最后一种,就是药僧,药僧会浅学一些基础内功心经,但主要专注于提升功力的大补丸,鲜少在寺庙里露面,一般也不为外人知。


    而济颠师兄和我都是药僧,他平日里是有点疯疯癫癫,但专心炼药,也不曾有过害人杀生之心,所以,不管他对你做了什么,施主都尽管放心就是。”


    楚慕瑾咽了咽口水,猛地想起前日服下的易筋锻骨丹,那种分筋错骨的感觉,他可不想再经历一遍“药僧......大补丸......这,济颠师兄昨日,不会是想拿我当什么半成品大补丸的药人了吧?”


    高僧沉默了一会,抬起楚慕瑾的手,双指并拢,自胳肢窝游离到指尖,随即运气一指“其实,也不是什么歹毒的药,只不过,此汁液纯粹,由喉入心侵蚀迅速,用药人每隔一月便会爆发一次,爆发时气血逆转,功力大增,六亲不认,爆发后,需用心法压制,否则便会自耗精血,危及生命。


    适才,我已用内力将你心头血里的部分药逼出,但师兄的用药的量我并不知晓,恐仍有些许残留,单凭你自己调息逼出,大概还需些许时日,你只要在此休息,不四处闲逛,定然无忧。”


    楚慕瑾听罢眉头都快拧巴到一块“你的意思是,这药还暂时解不了?”


    高僧轻轻摇头“此药是我师兄独创,药性颇为诡异,贫僧亦是首次见闻,得先找到我师兄才行,目前最好的方子,就是暂时压制。”


    楚慕瑾强忍着内心骂人的激动,颤抖着扶住床沿站了起来“不会吧,济颠师兄去哪云游了么?还是?昨天他是偷偷跑出来,正好撞上了的我?”


    高僧顿了顿,坦诚道“这.....不瞒施主,我师兄早些年因为亲身试药,导致神志有些不清,平日里我们虽已极力护好他,尽可能少让他出来活动,但也偶有疏忽。


    不过,施主也不必太担忧,一般来说,师兄每每癫狂之后,便会自行到后山,疯一样的寻找草药,但不会跑太远,估计若无意外,在你下一次药效上涌前,定能回来。”


    楚慕瑾双眼发直,内心无数个草泥马飞过“那,我不是要在这等他了?”


    高僧从怀里掏出一本素修心经,递给楚慕瑾,淡定的回道“在师兄没回来之前,贫僧会尽力寻找解决之法,平日里施主仅需时刻注意身体状况,一旦感觉不适,便立刻用此心法压制毒力即可。”


    楚慕瑾气不打一处来,可碍于自己身在兴国寺的地盘,又不能大动干戈,只能不情愿的接过心经,烦闷的翻阅了起来。


    然而心经上的文字一再跃然眼前,楚慕瑾一行行的往下看之后,觉得文字晦涩难懂,并非常人能解,就算修习,也不过是王八念经,让他着实郁闷了好一阵。


    于是,他只能把心经揣回怀中,谢过高僧,扯开话题道“昨日见有二位女香客出入院子,说起柳叶山庄的事,我寻思着自己毕竟是柳叶山庄的人,出来数日来,未曾与管家联系,若近日里不能行远,不知可否与她们二位小叙,看看方不方便给柳叶山庄带个话。


    高僧想了想回道“兴国寺不收留女客,若有女客出入,应是错路经过,近日里的香客中是有几个柳叶山庄的留宿,但都是七尺男儿,其中二位看起来比较秀气的,在隔壁院内的禅房静修,午课晚课会出门用斋,兴许他们能给你带个话。”


    楚慕瑾犹豫了片刻,抬头看天,见几近午课,最终还是跨步向前,扭头对高僧说道“大师,那我先去堵......呸......找他们啦,望大师莫要将我的身体情况告知他人,尤其是柳叶山庄的人,你知道的,柳叶山庄最近麻烦事不少,要觉得我也是个麻烦,肯定得将我扫地出门,若我丢了这活计,我家中的老母,可定要饿肚子了。”


    高僧双手合十,脸上露出和蔼的笑意,点头默许,随即楚慕瑾飞奔而出,转过连廊,终于赶在二位柳叶山庄的人出院之前,喊住了他们,可二人扭头的瞬间,楚慕瑾便大失所望。


    他见着眼前的二位并不是叶彩凤和绿柳,而是阿杜和另外一名从未蒙面的软糯小伙,顿时心虚了起来,想要迅速转身离开现场,但那名和阿杜并肩站立,身如扶柳,面色苍白的小伙,眼见楚慕瑾火急火燎的样子,哪里肯放过,当即就长腿一跨,挡在阿杜面前,呵斥道“哪里来的匹夫,竟然如此放肆。”


    楚慕瑾见已然无法逃脱,眼神一闪,立马识相的停下脚步,低下头谦恭的对着阿杜说道“杜总管,我,你,前些日子让我关注的事,我还没来得及向你汇报,今日可不赶了个巧遇见你嘞,若你有空,我正好向你说道说道。”


    阿杜先是没吭声,随后斜眼看了看身旁高出半个头的小伙,顿了顿,垫着脚探头对楚慕瑾使了个眼色,说道“我说你小子这几日都去了哪里,没成想你尽然躲在这兴国寺内?既然我让你办的事已经办好,那就赶紧滚回山庄吧,我那马厩里新来了好几批名骏,可得好生伺候着,明日我还得送给二小姐呢。”


    楚慕瑾寻思着那小伙和阿杜的关系可能不一般,而且应该不知道阿杜在忙活些什么,立刻会意的屏蔽了关键话语,只是小心提点道“是是是,那我先回山庄,不过二小姐近日里有其他打算,应该不会那么早回去。”


    阿杜干咳两句,站在小伙面前,对着楚慕瑾挤眉弄眼了一番,见楚慕瑾配合得当,赶紧摆了摆手,说道“行了行了,我知道了,你赶紧走吧。”


    楚慕瑾抬眼看了看阿杜身旁的小伙,小伙犀利的目光直逼楚慕瑾,狐疑的表情里写满了不信任,楚慕瑾赶紧低下头回避小伙的眼神,随即躬身退下,而在一旁的阿杜,则笑嘻嘻的挽着小伙的胳膊,喊着“烨哥哥,走吧”然后,一路拖拽着他向斋堂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