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再上风烟阁

作品:《侠九

    “大冢宰,前方火光冲天,恐有危险,我等先去刺探,您在前往也不迟。”宇文宪的贴身护卫南宫朴说罢,即刻踏着马背,借轻功登至村口高处,随后又如鸟雀般向前,自上次驿站遇袭之后,他就被皇上安排在大冢宰身旁,一来是护大冢宰周全,二来是让他盯着大冢宰,看看他在江湖上还想有什么举措。


    “大冢宰,此人,留在身旁,必成祸患。”与宇文宪同车的女子,撩开车帘,看着南宫朴离去的身影说话。


    “桑柔姑娘,你多心了。”宇文宪示意女子进来说话。


    “南宫朴武艺高强,皇上说是让其保护大冢宰,不过是为了方便观察你的一举一动,不得不防。”桑柔说罢看向宇文宪,她是晓月堂三大旗主之一,如今暗地里与宇文宪合作,也是为了自己的将来考虑。


    晓月堂虽源于无妄教,但却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被北齐控制驱使,八大旗主之上,还有左右二法王,二人虽貌合,却神离已久,左法王不愿无妄教被朝廷控制,已然做出了许多努力,但右法王在入晓月堂之前,曾是无剑城陆长风的首席爱徒,现又直属北齐皇室,他不仅掌握了晓月堂每个人的信息,还练就了意识境功法禁术,并常常以提升功力为由,潜入教众的意识境,篡改其心之所向,为此,才让晓月堂长期受控于北齐。


    桑柔作为左法王的亲信,受到左法王的授意,这才与宇文宪合作,目的就是让宇文宪从无剑城处获取可钳制右法王的心法,以便晓月堂能够早日脱离右法王及北齐的控制。


    “南宫朴虽武功高强,但毕竟是侠肝义胆的江湖人士,朝堂上的复杂局面,他能懂得几分,不过是听闻我有意与风烟阁合作,才跟在身旁,目的不过是为了风烟阁第九层的那件神器。”宇文宪说罢,走出马车,看向火光冲天的无名村。


    “虽为神器,可南宫朴毕竟有为武林盟主的野心,大冢宰也不能轻视。”桑柔也款款的挪出马车,站在宇文宪的身旁,看向南宫朴消失的方向“不知这个无名村里,究竟藏了什么重要的人物,非得让大冢宰亲自前往?”


    “呵呵,不管是什么人物,就眼前这般场景,估计也早已化做灰烬,不提也罢,倒是你们晓月堂,除了旗主你以外,似乎也派了些人前来,不知所谓何事?”宇文宪见着南宫朴追着几个黑衣人,从无名村口出来,衣着打扮,像极了晓月堂的装束。


    “近日里,我堂的任务,接二连三的都被人给破坏,经查证,似乎与镇远镖局有关,据可靠消息表明,冷沧海蛰居镇远镖局已久,我们便派出刀人屠处理,虽与冷沧海过招数次,但很遗憾至今尚未得手。


    不过,在几次正面交锋之后,我们得知冷沧海蛰居在镇远镖局,是为了还楚萧何一个恩情,而楚萧何的独子楚慕瑾,是冷沧海目前唯一的弱点,这次来无名村,估计就是为了那个楚慕瑾吧。”桑柔避重就轻的提起晓月堂为何出现在此,也是不想与宇文宪有关于镇远镖局押送智空和尚的政见分歧,毕竟镇远镖局接的是他北周朝廷的镖。


    “桑柔姑娘,你这问题回避的巧妙。”宇文宪也点到即止的不再询问。


    南宫朴在与藏在树林深处的黑衣人过招不消一会,就察觉其身份就是晓月堂的人,虽然他并不知晓对方的来意,但也不想夹杂于北周与北齐的矛盾中,于是,敷衍的驱赶了他们的人马,并未下死手,然后又转回了宇文宪身旁“大冢宰,村子已经彻底烧毁,那人,恐已葬身火海。”


    “也罢,既然天意如此,我们也不必执着,走吧,此事我定会向皇上禀明。”宇文宪一脸无所谓的转身上车。


    本来让元式作为点燃战火的借口,他就不那么认同,而今北周与北齐已然各自为政数十年,若要起兵攻打北齐,不就是皇上一句话的事情么?哪里需要顾忌那么多,况且北魏萧条之后,余下的旧部余党早已分散零落,即使传闻他们手中有鬼谷子前辈的阵法,能够出其不意,那也是强弩之末,兴不起什么是非。


    “大冢宰不再进村寻寻?或许只是障眼法而已?”桑柔瞥了一眼南宫朴,又看了看无名村四周的动静,这么个规模的村子,必然有不少人居住的痕迹,纵然大冢宰要寻的人已然葬身火海,可不还得有其他人,才更真实一点吧,刚才她在村口的时候,就察觉不远处的草丛有异动,想必还有不少人生还。


    “桑柔姑娘,你可真是爱操心的命,不过,我宇文宪怜香惜玉惯了,最是见不得你这般如花似玉的美女凝眉,咱们还是早点回长安的好,不然这荒郊野外的,咱们中了什么埋伏,可就不妙了。”宇文宪知桑柔在好意提醒南宫朴该如何回复皇上才好,为此,他便顺势为南宫朴提供了一个借口,想必他回去应该也知道如何回复才是正确的选择。


    南宫朴当下即刻会意,这一路上跟随宇文宪,多多少少的也看清了一些当下的局面,他虽受宇文邕之命,保护及监视宇文宪,但这二人之间的默默较劲,他也是了然于胸的,他身在江湖,本就不该与朝堂有什么牵连,要不是为了走个捷径成为武林盟主,他也不至于答应宇文邕的要求。


    况且在宇文宪身边,还有一个不知是何身份的女子,此女子虽看起来柔弱,但心智和内力,都不在他之下,至今他都不知道是谁,他不得不考虑接下来的路要怎么走才最稳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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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月高悬,四周的山林石壁被清冷的月光照出了几分神秘,何峯对着空山发出了一串如鸟鸣般的哨声,山头起伏的黑影,披着蓑笠逐一靠近,约莫五十几名青壮年,不消片刻便聚拢在何峯的身边。


    “走吧,上风烟阁。”何峯最后看了一眼被火烧成灰烬的无名村,握紧手中的剑,带着众人转身离去。


    “何峯,咱们一行这么多人,会不会目标太大了?”楚慕瑾提醒何峯,虽是趁着夜色进镇子,但毕竟人还是有点过多。


    “以前跟着父亲行军的时候,将士们比现在多的多,自是总结了一套隐匿气息的方法,楚少侠莫要担心,倒是你,晓月堂的人既然是冲着你来,今日虽未能见着人,怕也是不会甘心,日后恐怕要多多留心才是。”何峯说罢,递给楚慕瑾一件蓑衣“楚少侠,你目前与我们同行,还算是安全,可终归不是办法。”


    “你说的是……”楚慕瑾接过蓑衣,又仔细思量了一番何峯的话,如今晓月堂虽不知他去向,但不代表日后寻不得他的踪迹,若要长期待在风烟阁,恐怕会给风烟阁带来不必要的麻烦,风烟阁如今还要收留何峯他们这么多来路不明的人,倘若再加上他,未必是好事。


    夜色渐浓,何峯在命众人调息之后,抹上林中草木的汁液,沿着山边悄然入了如常镇,随后又换上镇上普通百姓的衣服分散于镇中。


    早些年元式便想方设法的在如常镇置办了些许田产,镇上西南角的一处陈家宅院,常年空置,偶尔会被当成义庄使用,镇北的铁匠铺,看似自主营生,其实却是元式的一处观察点,如今都算是派上了用场。


    “楚少侠,我先安置大家,你请自便,明日夜里我会先上风烟阁,若楚少侠没其他安排,可与我同行。”何峯说罢就忙自己的事情去了。


    楚慕瑾见自己已然帮不上任何忙,只好在镇中找了个酒家,打点好吃住,一觉蒙头睡到了第二天大早,隔日他又百无聊赖的在镇上闲逛了一会,等他再次见着雷泽的时候,已经是隔日的夜里了。


    楚慕瑾因跟着何峯一起上风烟阁找陆宁月,与蹲在门口作妖的雷泽,撞了个正着,见着雷泽泼皮无赖一样待在那里,楚慕瑾的第一反应,就是雷泽这家伙,是来偷窥的“哟,雷二少,你这么大个人,悄摸摸的蹲在这里,是要干嘛啊?”


    “嘘,我这是在保护陆姑娘。”雷泽见着楚慕瑾一点也不惊讶,还神神秘秘的把楚慕瑾拉到陆宁月屋外的院子里,压低声量说起话来“我给你说啊,据我这几日的观察,陆姑娘在这个时间点,都会闭门修炼内功,要知道,这一旦陆姑娘修炼内功的时候,就是她对外界防备最弱的时候,你看看她这屋子里空荡荡的,就她一人,万一有个什么歹人前来,那不是让她遭罪了吗?你说,我这谦谦君子,又怎能弃她于不顾呢?”


    “呵呵,你,就你?我看啊,你就是想来浑水摸鱼的吧。”楚慕瑾对雷泽的说法表示无语,别说陆宁月自身武艺高强,就她身边那四个布阵的手下,就足够任何来人吃一箩筐了吧。


    “你怎么能这么看我呢,亏得我还在陆宁月面前大赞你的侠义之心,看来这都白瞎了。”雷泽听完楚慕瑾的话,扭头就往陆宁月的门口去,这个楚慕瑾,一说话还真是人厌鬼弃的,太不招人喜欢了。


    “呵,雷二少,又是你啊。”陆宁月推开门从屋内出来,迎头碰上了正准备蹲墙角的雷泽,刚接到传报,何峯上了风烟阁,她便早早的结束了今日的修行,等手下领何峯前来,可没想到门口除了何峯,还有楚慕瑾和雷泽。


    “哎呀,陆姑娘,我这不是月色正好,才踱步至此,看看这无限风光的嘛。”雷泽把头发一甩,一副卓然的样子,比了比月亮,凑近陆宁月说话。


    “诶诶诶,适可而止啊你。”楚慕瑾见状,赶紧把手挡在雷泽面前,以免他被冠上登徒子的骂名。


    “楚少侠也来了啊......不过,你此番前来,又当做如何思量?”陆宁月避开雷泽和楚慕瑾,稍稍向后挪了几步。


    上次送给楚慕瑾玄铁软甲,虽面上是两不相欠,但那日的救命之恩,她陆宁月也不会轻易就搪塞过去,连日里接到镇远镖局的消息,说楚萧何押送智空和尚至少林山门之下的时候,遭遇了几波江湖人士的围攻,目前与智空一同下落不明,此事,她也不知当不当告诉楚慕瑾。


    “目前尚未有什么打算,只希望冷叔能尽早与我联系,再定是否要上武当。”楚慕瑾寻思着不能给风烟阁带来更多的麻烦,又想着与自己失去联系数十日的冷济,现如今,就只能等着了。


    “这几日,我会安排人手,到江湖上打听冷沧海的事情,楚少侠若暂时无处可去,那便先留在风烟阁,再做打算。”陆宁月说罢又转向身旁的何峯,继续说到“何将军,走吧,我们屋内叙话。”


    何峯抱拳感谢“多谢陆掌门。”


    “内什么,陆姑娘,你,你们先聊着啊,我就在门外,如若有什么情况,喊一声,我即刻出现。”雷泽见何峯进了陆宁月的屋子,而自己被拦在屋外,多少心里有点不是滋味,心想着能和陆宁月孤男寡女同处一室的机会,尽然便宜了这么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


    楚慕瑾一眼就看穿了雷泽的歪心思,连忙拖着他往外走去“得了吧,走走走,何峯又不像你这样不正经的样子。”


    雷泽一屁股赖坐在院子的石凳上,抬眼看向楚慕瑾,不爽利的说道“你这人胳膊肘怎么总是往外拐呢?咱们好歹是从小一起摸泥巴长大的交情啊,别人家叫他一句何将军,你就见他啥都好,一点骨气也没有了。”


    楚慕瑾盯着何峯的背影看了好一会,这才对雷泽说道“你有骨气,你有骨气就不要赖在人家风烟阁门口啊,人家何峯好歹也是个将军,虽然不知道是哪朝哪代的,至少得比你这痞子样强点。”


    雷泽听着楚慕瑾的话里有话,顿时一拍脑袋,回道“刚才陆宁月叫何峯何将军?而陈星辰又是何峯的主上,无名书院又有北魏的东西,莫不是这风烟阁,真和曾经的北魏王室有什么关系?”


    楚慕瑾若有所思了片刻,想起那天他托付给雷泽的木簪“对了,那个木簪,你给陆宁月了吗?”


    “没啊,那天我带着老老少少到风烟阁的时候,陆宁月见着是我,二话没说,就先接了进来,我还没拿出木簪,她就先问起我来,说这些人是不是无名村的,我刚回答是,她就主动的安置了他们……不过,你说到这,我还真得找个时间,亲自给陆姑娘


    送这个木簪才是。”雷泽从怀中掏出被一把银票裹着的木簪之后,又作势要前往陆宁月的屋子。


    楚慕瑾按住木簪,上前制止“等等。”


    “干嘛?你不会是想要,自己去吧?”雷泽狐疑的看着楚慕瑾,刚才陆宁月和楚慕瑾有来有去的说着话,他见陆宁月还眼波流转的看了楚慕瑾好一会,再加上那次楚慕瑾从风烟阁出来,就莫名的多了一件玄铁软甲,也没给他解释是怎么来的,难不成楚慕瑾和陆宁月之间有什么事是他不知道的。


    “收起你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我只是想借这木簪看看而已。”楚慕瑾从雷泽手上拔出木簪,仔细端详了起来。


    木簪的质地为紫光檀,是鲜少的高贵木材,质地坚硬,油脂厚重,肌理紧密,木簪以云与山川做形,乍一眼看,又若行云流水,簪身有九层细密螺纹,区隔木质天然的棕眼,触摸之下,似有一种粗粝之感。


    “你看了半天,这木簪究竟是怎么了?”雷泽伸手夺回被楚慕瑾摸了一遍又一遍的木簪,心想着,好不容又给自己找了个机会,借由木簪和陆宁月多说两句,可不能被楚慕瑾给破坏了。


    “不知道,只不过这木簪,似乎不仅仅是个木簪。”楚慕瑾摇摇头,又对雷泽说了句“你还是趁早把这木簪交给陆宁月吧,放在你这,太危险了。”


    “你什么意思?楚慕瑾,你给我说清楚啊,本少爷富甲一方,还会贪这一看就并不是很贵重的俗物不成?”雷泽对着楚慕瑾又是一阵嚷嚷,楚慕瑾抠了抠耳朵,白了雷泽一眼,就向着陆宁月屋外的回廊走去,此刻,何峯刚好从陆宁月的屋子里走出来。


    何峯凑近楚慕瑾“楚少侠,能否借一步说话。”


    “请。”楚慕瑾斜眼看了看屋内的陆宁月,又转身看了看雷泽后,才跟着何峯走到回廊的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