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凝婉在梁州辞的软磨硬泡下，还是进了宅邸。


    几人在花厅坐下。


    “泽熙的眼睛复明了？”虽是问句，但梁州辞的语气无比笃定。


    陆凝婉正色道：“泽熙是可以参加科举的，我不敢跟首辅玩笑。”


    梁州辞轻拍了下顾泽熙的肩膀，“我知道泽熙的能力，我会毫无保留地教他。”


    “多谢梁首辅。”顾泽熙拱手。


    “多谢。”陆凝婉双眼泛红，感激的福身。


    “不必多礼，跟以前一样唤我名字就好。”他的双眸温润如溪流。


    一道暖流滑到了陆凝婉的心间，可很快就化为心酸。


    过去的就是过去了，自由自在的少女时光终究回不去了。


    如今她百孔千疮，风华不再。


    “泽熙，你日后有不懂的，尽管来找我便是。”梁州辞停顿了下，“若是不便，我也可以上门教你。”


    顾泽熙受宠若惊，他连忙拱手行礼，“不敢！首辅大人折煞后生了。”


    “怎会？你留我吃饭，就当做束脩了。”梁州辞看向陆凝婉，似乎在征得她的同意。


    先生不仅肯教，还自愿上门教。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让人怎么拒绝？


    “好哇。”顾萱萱笑着点头。


    【嘿嘿嘿，帮娘亲省钱了！】


    陆凝婉瞪了顾萱萱一眼。


    顾萱萱吓得把小脸埋进了梁州辞的胸口。


    “梁首辅为何搬到这里了？还正好住在陆宅对面？”陆凝婉拙劣地岔开话头。


    “不是我住在你们家对面，而是你们搬进了我家。”梁州辞眼里闪过狡黠，“这一条街全是我的宅邸。”


    陆凝婉嘴微张着，她诧异地看着梁州辞。


    难怪她能用极低的价格，在寸土寸金的北街买到这么大的四合院。


    “梁首辅已经帮了我们太多，买宅院的钱我会尽快补给您。”陆凝婉感激道。


    梁州辞的眼神透出几分落寞，他凄凄地说：“阿婉，我不要钱。我胃不好，以后每日请我吃饭吧。”


    【胃不好，就应该吃软饭！】


    【娘亲把梁首辅带回家收养吧。】


    顾萱萱只敢在心里悄咪咪地想。


    “……”梁州辞的耳根子泛出可疑的红。


    陆凝婉险些喷出一口老血。


    幸亏这些话，梁州辞听不见，要不然她的老脸都没了。


    她看了眼顾泽熙，毕竟有求于人，若是一而再再而三拒绝就不礼貌了。


    “好。”陆凝婉颔首。


    ……


    皇宫。


    萧祈禛难得忙里抽闲检查着各个皇子的功课。


    他满意地检查完了萧璟行的功课，然后又捏着五皇子的功课看了起来。


    “州辞，你别说，老五的字写得倒是漂亮。”萧祈禛颔首。


    梁州辞兴致缺缺的应了一声。


    忽的，砰——


    萧祈禛将课业重重砸到了地上。


    他破口大骂：“老五个狗东西！你看看他是怎么在日札里写朕的！”


    梁州辞捡起地上的课业翻看起来，他的嘴角不由得抽搐。


    日札本上写着：今天在宫里看到了一条小狗狗，它是黄色的，看起来特别凶，还冲我龇牙。看到它，我忍不住哭了，因为我想起了我的父皇。


    “五皇子尚且年幼，等长大些就好了。”梁州辞安慰。


    萧祈禛捏捏鼻梁，“他长再大也没用，缺心眼的东西！对了，萱萱也可以开蒙了吧。”


    “萱萱还不到两岁。”梁州辞提醒。


    “那也差不多了！萱萱可得抓紧，要是长成老五那样就完了！你去崇文馆张罗张罗。”他不容置喙。


    梁州辞摇摇头，“皇上亲自跟萱萱说吧，如今正是我的关键时候，整个陆宅就萱萱喜欢我，不可得罪。”


    萧祈禛的心里像是被扎了根刺，他酸溜溜地问：“那萱萱是更喜欢你，还是更喜欢朕？”


    梁州辞：……


    萧祈禛墨色的眸狡猾一转，他忽地奸笑，“朕有段日子没看萱萱了，正好看看他们过得怎么样。”


    ……


    于是当日陆凝婉就收到消息，皇上近日要微服私访，到陆宅看望顾萱萱。


    陆凝婉受宠若惊，同时也有点心慌。


    皇上为何要亲自来陆宅？


    莫不是想责怪她跟顾江流和离？


    她一边焦虑，一边吩咐下人买上好酒好菜、洒扫屋子做准备。


    “海棠，快把泽熙他们叫回来，我得提醒一番。”陆凝婉说道。


    “是。”


    另一边，书局。


    顾泽熙还在装瞎，顾玉珏拉着他的手，给他带路。


    顾萱萱牵着两条狗在最前面开路。


    “大哥，咱们都离开顾家了，为什么你还要装瞎？”顾玉珏不解地问。


    他深沉地回答：“因为这样能看清楚每个人的真面目。”


    比如这些日子，有几个以前不算熟络的公子哥来安慰过他。


    有些跟他关系很好的同窗，从来没有看过他。


    “哦……”顾玉珏似懂非懂。


    到了书局，顾泽熙没有挑到心仪的书，于是给弟弟妹妹买了书就准备回家。


    就在这时，顾耀祖跟祝明月十指相扣地来了。


    看到顾泽熙，祝明月的脸色骤然阴沉。


    “好巧啊！大哥，你也来买书？”顾耀祖看到顾玉珏手里的《三字经》《故事集》眼底闪过轻蔑。


    “对不住，是我忘了，大哥看不到，所以是买书给弟弟、妹妹的。”他唉声叹气，似乎很为顾泽熙遗憾。


    顾玉珏、顾萱萱鼓着嘴，不满的仰头看着顾耀祖。


    而顾泽熙脸上却是云淡风轻，不甚在意。


    祝明月讽刺道：“顾泽熙，听说你还准备科举？甚至上门去找了梁首辅？真是笑死人了，一个瞎子，还妄想当状元哈哈哈……”


    她故意提高声音，所以周围的百姓都听见了。


    百姓纷纷调笑，“不会吧？瞎子怎么科举？”


    “真是痴心妄想！他爹娘也是造孽，生了这样的孩子。”


    见百姓都认可自己，祝明月猖狂地说：“死瞎子！你就算嫉妒耀祖，也不用这么拼命吧？我们耀祖是要当状元的！而你，呵呵，没人扶着，连去往考场的路都找不到吧。”


    “你娘也是傻的，非要跟耀祖争抢梁首辅。你们要是乖乖把梁首辅让出来，等耀祖考上状元，说不定将来会帮你讨个村姑当媳妇呢。”


    “窝大锅，能考上！”顾萱萱小鼻子一怂，反驳道。


    祝明月笑了，“哈哈哈哈，你大哥一个瞎子，他要是能考上，我也能！”


    “倘若我不瞎呢？”顾泽熙反问。


    闻言，祝明月笑得更大声了，“哈哈哈……你要是不瞎，我给你下跪行了吧。”


    顾耀祖也笑了起来，“哈哈哈哈……”


    下一秒，顾泽熙松开顾玉珏的手，径自朝着祝明月走去。


    祝明月看到一步步走来的顾泽熙，脸上的表情僵住了，笑容渐渐消失，“你……”


    “你当真能看见了？”


    她的心慌乱地猛跳起来，一种不安之感，笼罩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