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血色深渊的虫群遇上自己最爱的食物之时，人们并不能听懂它们发出的欢快嘶鸣。


    所以那些依靠在城墙上的人看见暗潮中出现了更恐怖的血色时，心中反而更加绝望了。


    可更多的人已经陷入了麻木。


    特别是那些猎杀黑暗的猎人，他们在过去的七日中不停杀戮，手中的刀和短铳几乎都没有停歇过。


    但人们很快就发现了问题。


    因为他们看见那些血色的东西没有向任何人类所在的方向发动攻击，反而开始了“内讧”……


    它们在暗潮中厮杀！吞噬！分解！


    人们以为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但事实就是如此，这次从暗潮中出现的黑暗生物竟然都没能踏入人类的城镇。


    那些像是虫子的诡异红色生物用巨大的裂隙将潮汐隔断，还把大部分魔怪都吃了个精光。


    它们是真的在吃……


    有胆子大的人主动离开了城池，亲眼目睹了那些从血色深渊下冲出来的东西在大快朵颐！


    “虫群……是虫群！！！”


    人们吓坏了，有幸从暴雨中逃回来的人只能口齿不清的胡乱描述自己见到的事物。


    更多的人则只敢远远的眺望着那片令人心惊肉跳的血色。


    不可否认的是，这一次暗潮的袭击，情况出现了极大的变化。


    整个帝国范围内，各处被暗潮风暴席卷的区域都出现了血色深渊的裂隙。


    成山成海的虫群，反过来将暴雨般的怪物撕得粉碎……


    人们得出了一个难以置信的结论：那些恐怖的血色虫子帮人类挡住了暗潮。


    有人在暴雨中癫狂的大笑，说那就是希望之神派来的使者。


    也有人发疯了似的企图接近那些虫子，对方却丝毫没有攻击人类的意思，反而扭头远离了城镇。


    这更加坐实了那些疯狂者的说法。


    人们指着血色虫人背上那些由手掌组成的翅膀，说那就是传说中的“天使”……


    尽管这种事真的很难让人接受，但阴云之下，人们那被压抑的心灵似乎已经有些扭曲了。


    ……


    皇都，皇宫大殿的作战讨论室内，罗兰靠在铺着巨幅地图的圆桌旁，看着从帝国各地送来的一份份关于本次暗潮袭击的报告。


    圆桌旁还围着许多核心大臣，他们都在等着陛下作出决定。


    “上次他不知道，这一次终于是反应过来了吗……”


    罗兰看到那些关于血色虫群的描述后，就放下了报告，轻轻叹了口气，喃喃道：“这不是长久之计，不能再拖了。”


    他知道那些虫子都属于戴维·弗兰克，这就是不灭者为帝国争取的又一次喘息的机会，也是不灭者帮帝国挡灾的方式。


    但他们不能依靠那些原本就不属于这个世界的虫群。


    戴维·弗兰克没有让任何一条血色深渊的裂缝开在城市中，也没有让任何一只虫子接触人类。


    它们在那之后都奔向了西南方，奔向了黑暗大陆。


    而人类这只蓄势已久的拳头，也是时候该打出去了。


    皇帝环视圆桌旁的所有人一圈，用手敲了敲桌面，沉声道：“开始吧，攻向黑暗的远征……”


    ……


    死狱中。


    有些昏暗的书房内，多萝茜来到了盘坐在地毯上的戴维身边。


    烛光打亮他的肩头，也照亮了他手里的那本黑色的书。


    书页已经翻到了末尾，他身边的那只大沙漏里的沙砾也快要全部流尽。


    啪！


    戴维干脆利落的合上了书，抬头看了眼多萝茜，微笑道：“是时候走了。”


    他已经在这死狱中待了七八个月的时间，外界的战争却出乎他意料的提前打响了。


    得知暗潮的灾难后，血色深渊就沿着千肢信仰的覆盖区域蔓延了出去。


    可如果戴维不离开死狱，虫群的扩散范围终究会受到信仰覆盖的限制。


    算算日子，他的两个孩子也快要出生了。


    ……


    多萝茜点点头，将手里的猫笼子递给了戴维。


    笼中的猫咪早已期待着这一天的到来。


    戴维毫不犹豫的伸手打开了那只笼子的小门，然后把手伸了进去，轻轻捏住了“囚笼之神”的后颈。


    刹那间，整个空间似乎都发生了变化。


    猫咪消失了，笼子消失了，房间消失了，黑塔也消失了……


    戴维感觉一团毛茸茸的东西钻到了自己的心间，又好像落入了一个毛茸茸的怀抱。  这种奇妙的体验难以言说。


    他只知道，自己已经成为了猫咪的“囚笼”，也成为了世界自缚规则的其中一部分。


    与此同时，失去了“主人”的死狱也开始发生一系列光怪陆离的变化。


    戴维将那个笼子如约丢向了混沌，任由那棵参天大树将自己的枝桠伸入其中。


    死疫神终于接管了这处空间。


    笼子里出现了一只抓着栏杆，一脸颓丧的树根娃娃，然后那只笼子就被剧烈波动的空间涟漪给抛到不知道哪条折叠缝隙去了。


    戴维没有管那只装模作样的古神，他只是抬起头，看着眼中的世界逐渐折叠、坍缩……


    眨眼后，他就发现自己回到了一个四面都是墙的石室内。


    潮湿的气息，海浪的声音……


    这里就是灯塔城对面的那个海岛监狱。


    多萝茜和克里斯提雅都在他身后，她们一副警惕的样子，随时都能进入战斗状态。


    就连戴维脑海里的奥利维亚也凝聚好了光芒，准备大干一场。


    但戴维猜测中的袭击并没有到来……


    没有黑暗之神，没有日之女神，没有无形之主，没有血肉之母，也没有来自灵王的报复……


    说实话，这让戴维感觉有些不爽。


    那种本来已经捏紧了拳头，最后却有力没处使的感觉，让他很是无语。


    他已经做好了面对神明的准备，可神明却无视了他。


    真的什么都没有？


    也不是。


    戴维低头的时候，意外的看见石室角落有一只诡异的发光物。


    海水从墙缝中渗入，在地面形成了一滩积水，那只发光的东西就飘在那滩水上，好像一只飘在深海中的发光水母。


    “海族……”


    戴维暗笑一声。


    看样子还有东西要“迎接”自己的嘛。


    他正准备动手的时候，却突然发现自己眼前的景色都变了。


    无穷无尽的漩涡淹没了他的视野，幽邃的深海笼罩了他的心灵，来自大洋深处的压力似乎碾碎了整个石室的空间，让人一瞬间置身于大洋之底。


    这种猝不及防的变化足以让常人瞬间暴毙，但戴维并没有生出任何危险的感觉。


    对他来说，这只是大海正在与他沟通罢了。


    很快，他就在那些狂暴的漩涡中心见到了一处散发着幽光的水域。


    无数白色的细长触须从漩涡中延伸而出，它们散发着各色闪光，还有一簇簇色彩在其中流动，就如密密麻麻的水母触须一样，形成了大片空灵又美丽的深海森林。


    戴维忽然间意识到，那就是海族们口中的那位“白洋之母”，海族中的至高之神。


    让他奇怪的是，那位白洋之母只是用深海波动给他传达了一段简短到让人摸不着头脑的信息。


    “一笔勾销。”


    翻译成人话，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随后，戴维眼前的奇妙景色就完全消失了。


    就连那石室内飘着的小水母也不见了……


    “什么意思？和解了？”


    戴维愣了一下，回头看了眼多萝茜和小真祖，却发现她们比他更懵逼。


    因为她们根本没见到白洋之母，得到这股信息的就只有戴维一人。


    不过奥利维亚的话语却在他脑子里响了起来。


    “白洋之母的话没有这么简单，祂的语言中带有时间概念的指代，那段信息的真正意思应该是：我们已经一笔勾销了。”


    “有什么区别么？”


    戴维皱起眉头，心中顿时有种不太妙的预感。


    “区别就是，你似乎错过了什么……”


    老师的话刚说完，戴维就听到了另一个声音：“没错，小鬼，你已经迟了。”


    这个声音来自他身上的那只金怀表——那是时之主在对他说话。


    “小鬼，有人比你更快推开了那扇门，哈哈哈，戴维·弗拉克，你慢了一步……”


    突然间，一道恐怖的霹雳之声落在灯塔小岛上。


    戴维怔了一下，发现自己所处的石室竟然被某种力量直接撕开了一个缺口。


    透过那个缺口，他看见了外界被无数烛火点亮的夜空。


    那些都是冥灯城的光芒。


    宛如星点般的烛光，正在飞向世界的南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