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鸳鸯水盂的归处

作品:《大宋瓷娘子

    “所以,你花了四两银子,就只带回了加起来还没巴掌大的三只猫,三条鱼,一只丑鸟?”


    柳府院落之中,正在品茗的青年男子终于听完了表弟口中一大通称赞的话语,并且敏锐抓住了重点:


    “而且,你还觉得十分值当?”


    越明礼原本就有些怕自己这位气势迫人的大表哥,被这么一问,几乎是满头大汗,可还是小声嘀咕道:


    “原本还有给阿娘和姨母带的粉盒,给二哥带的砚滴,给三哥带的笔洗.....和这些小东西比起来有些不好拿,路上跑得快摔了......”


    沉默,无尽的沉默。


    一声短暂的瓷器磕碰声后,青年男子将茶盏放下,饶有兴致的问道:


    “那给我带了什么?”


    越明礼一噎,颇有些垂死挣扎之感:


    “.....送大哥的也一并摔了。”


    假的,其实那满摊位里面的压根就没有适合大表哥的东西,他挑了又挑选了又选,当时还是选择了放弃。


    越缜没有多言,气氛再一次沉寂下来。


    一旁一直作陪的柳三爷适时打了个圆场:


    “明礼年纪小,磕碰也是常有的事......”


    越明礼连连点头:


    “就是就是!”


    柳三爷继续说道:


    “下次再去夜市,找个家丁陪着去,一定能将准备送的东西全须全尾的带回来。”


    越明礼继续点头:


    “就是就是。”


    柳三爷再度发力:


    “四两银子虽然对普通人家来说不少,可对咱们这样的人家来说也就是一盏茶,一盘点心的事儿,明礼贤侄的父兄虽然是清流,可应该也能体恤明礼的爱物之心。”


    “况且我瞧着这些小瓷件儿确实是新奇的紧,从前在龙泉里从未见过,四两银子着实是不多的。”


    越明礼点头点的已经有些头晕:


    “就是就是......诶,还真如那小娘子所说,从前没有,独她一人有?”


    这一唱一和,连越缜这一惯面无表情的人也不自觉弯了些许嘴角:


    “我倒不是指责我这表弟乱花银子.....而是我知晓他出门前身上只有四两。”


    “刚刚他那两种新奇的玩法,柳三爷也是听到了,你觉得他这种孤注一掷的玩法.....难道是可取的吗?”


    柳三爷这几日一直被柳家派来作陪,已经习惯了这位节使话中含锋,常会说出颇值推敲话来的事情,当下便沉默一瞬,才轻声道:


    “破釜沉舟,亦是贤能。”


    若是柳家其他人在,听到这样敲打的话语,一定会附和越节使的话,可柳三爷偏偏不同。


    这话,显然是肯定了越明礼的所为。


    越缜不置可否,再次取杯,吹去热气:


    “好,即是如此,只要三爷不介意,你们以后做一家人,也才算是好事。”


    这话说的算是石破天惊,柳三爷当即就是一惊,下意识看向站在更前的越明礼,刚刚还咋咋呼呼的越明礼脸上却没什么意外的神色,显然是来时就有被嘱咐过。


    柳三爷一时之间觉得脑子有些转不过弯来,连话都说不太清楚:


    “这,这事.......”


    “这事我知道。”


    越明礼很是坦然,将那只被越缜觉得丑的‘丑鸟’取了出来,双手奉给柳三爷:


    “父兄来时便有交代过,三爷膝下无子,可发妻故去后无论如何也不愿再娶,我家里父兄众多,越柳两家又算亲家,便有意让我入柳府,与您打个商量,看需不需为您承嗣。”


    “这是我昨夜在摊位上瞧见的鸳鸯水盂......我来时在汴京也听过您的丹青是一绝,尤其擅绘山水,寄情忠贞之物,所以便想到了您,为您将其带来。”


    柳三爷抖着手接过鸳鸯水盂,手指无意识的摩挲了几下那光洁的釉面,好半晌才道:


    “好,好好。”


    越明礼见长辈接过,脸上也是一喜,挠了挠头正要开口,却听柳三爷再度说道:


    “可...诸位来这里也有几日了,怎么如今才说起这件事?”


    “两位老太太那边......”


    越缜连眼神都没动,薄唇微抿,饮下一口茶水:


    “原先只是有这打算,叔父交代我这件事,我自然也得先知道柳三爷是怎么样的人。”


    “两位老太太何时告知,这事儿不急。”


    “毕竟,之所以让明礼给你承嗣,没有去选同样无子的柳二——”


    越缜唇边勾起一个没什么温度的弧度,衬的那张隽秀的脸越发冷冽:


    “就是因为三爷与柳大柳二,并非一母同胞。”


    甚至如今能得他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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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礼待,也有一部分这个原因。


    柳三爷手抚鸳鸯水盂,一时间脸上变幻莫测,好半晌才明白其中机锋:


    “大老爷在汴京城中难不成......”


    越缜没有多言:


    “日后如何,谁也说不准。”


    柳三爷几乎可以算是整个柳家唯一一个聪明人,他自然不介意多说一句。


    也正如越缜所料,听到话的柳三


    爷几乎是瞬间便反应了过来,好半晌才抬眼望天,叹道:


    “山雨欲来.....”


    越缜起身欲走,又记起一件事,指了指被柳三爷抱在怀里的鸳鸯水盂:


    “并非横刀夺爱,只是此物少见,先借来一用,若是确有闲趣,晚些贵人出巡,也好做此一观。”


    谁都知道,这八成是有借无还。


    可怜柳三爷手中的鸳鸯水盂刚刚焐热,就被越节使讨要走,也不敢不从。


    越明礼从小和大哥亲厚,眼见送人的东西都能被要走,连忙出声为柳三爷发声道:


    “大哥,要不拿只我的狸奴就好?”


    “哪有送人的东西再要回来的.......”


    越缜也没给自己这最小的表弟眼神:


    “别急,你的我也要全部带走.....不是一只,是全部。”


    “还有,你下次再去时,知会我一声。”


    越明礼大惊:


    “啊?!”


    讨饶声不断在高门庭院里响起,可却穿不透密不透风的围墙。


    叶青釉自然也听不到已经离远的柳府里面有什么动静,她此时就是非常疑惑一件事:


    “柳府当真在龙泉权势滔天?”


    “为什么来来去去什么事儿,都躲不过一个‘柳’字?”


    这问题叶守钱和白氏这俩再普通不过的夫妻自然也不明白。


    可闺女发问,白氏仔细想了想,还是作答道:


    “许是富贵之家,天生就和平头百姓有所不同,家宅铺面多,家中子侄亲眷也多,自然让人听闻的机会也多.....”


    “不过人贵在有志,咱们虽然粗茶淡饭,可未必全部不如人。”


    教导子女,夫妻俩从来是十成十的耐心,积极,正向,叶青釉终于还是接受了这个解释,恰在这时,闷声赶路的叶守钱停下了脚步:


    “金家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