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证人

作品:《赎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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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一良,一个快被遗忘的名字,在下船那天如惊雷般轰炸在郁祈安耳边。


    原来齐鲲最早并不是齐鲲。


    她恍惚。


    到达小镇的那天,似乎一连下了好几天的雨,车窗外雾蒙蒙的一片,水泥建筑被笼罩在暗黑的阴影里,像头沉睡的野兽。


    下船后带上了助听器,现在听着雨水敲击玻璃窗的声音,只觉吵闹。


    刚出站,郁祈安就看见了来接站的张更和三杯他们。


    一如既往的鲜艳发色,在灰白的人群中格外扎眼。


    以为一切如常的她却没发现张更脸上尴尬僵硬的笑。


    直到身边的齐鲲顿住脚步。


    他怎么会认不出,张更旁边那个女人和小孩。


    女人个子很高,墨蓝色格子连衣裙,身材有些发福,但不妨碍五官的清亮和端方。


    旁边的小女孩倒是认不出来了,粉色蓬蓬裙,蕾丝花边滚在裙边,复杂而精致的蝴蝶结发圈分别扎了两个辫子。


    他不知道小女孩还可以这么甜美。


    印象中的郁祈安总是T恤加牛仔裤,在地上滚了一身泥,然后缠着他帮她洗衣服。


    “一良?”


    女人大概五十岁左右,脸上沟壑纵横,皮肤似乎从未保养,发黄而粗糙。


    她的声音带着几分不确定,只是因为紧张而越发用力捏着旁边的女孩。


    这个口音,郁祈安怎么不熟悉。


    齐鲲后来在郁家定居,她莫名的火气就是因为带上助听器后,听见一句句陌生口音的“我来吧”。


    齐鲲很谨慎,在家里争着做了很多事。但她的关注点从来都是这个不速之客,和他存在的口音。


    这么多年,齐鲲身上已经看不到杨一良的影子。


    不再谨小慎微,少年迫于生计更加圆滑,锋利,意气风发。


    但此时,齐鲲看见眼前的两人,还是被不停开关门灌进来的风吓了一激灵,双脚像灌了铅般迟迟不挪动。


    他们出海这段日子,郁新生在看守所里也过得并不舒心。


    仇人上门,坏事毕露,他的舒坦日子从着手那天就开始倒计时。


    孩子们都已经长大,分辨不出年幼时那个叔叔的长相,唯一的指控线索,就来自齐鲲。


    “妈?”


    他的声音带着不确定,沉沉地从胸腔里发出,似乎不太熟悉这个发音而略带生涩。


    徐小玲滞了一瞬,眼泪夺眶而出。


    这个母子相认的场景她预想过很多次,真实发生的时候,一切还是那么不自然。


    看见愣在旁边的杨潇,齐鲲转身从包里掏出一个粉色发圈。


    “杨潇,上次说给你买的发圈,还给你。”


    他缓缓蹲下,顾不得膝盖上还没愈合的伤口,郁祈安从未见过他脸上露出这般破碎的笑容,脆弱地捧出了一颗真心。


    郁祈安心里有些涩涩的。


    她在这里像个局外人,自觉往关令秋他们这边挪了挪。站在观众席,对这场认亲保持观望态度。


    关令秋似乎知道了郁新生的事情,关于他,她闭口不谈。嘴里一个劲儿地说徐小玲对齐鲲的感情多深厚。


    她们母女来这里,是张更招待的,徐小玲手里抱着一个铁盒子,里面是关于小时候齐鲲的所有记忆。


    盒子已经生锈发黄,上面的图案却被擦拭得看不清颜色和轮廓。


    交流过程中,杨潇一直静静地听着,眼里满是对自己不告而别哥哥的好奇。她的身体不是很好,说两句就会咳嗽,看得关令秋也心疼。


    齐鲲现在很高,船上风吹日晒,蜜色皮肤在黑色坎肩下露出结实的肌肉,脖子上挂着陆生临别时给的一个钥匙形状的银色项链,落拓不羁,恢复了往日的意气。


    转身面朝郁祈安这边,像是在和她们介绍着什么,母女两呆愣地点点头。


    “笑。”


    关令秋咧出一口白牙,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用手肘碰了碰旁边的三人。


    这种时候不能让这位母亲以为自己的儿子交友不慎。


    千万得随和。


    “郁祈安?”


    一个男生的声音从旁边响起,是班里的同学,看着大包小包的像是去旅行的样子,“好巧啊,听说我们读一所大学,加个微信吧。”


    郁祈安只是木然地同意,笑着和他寒暄两句,保持最基本的礼仪。


    齐鲲往这边看了一眼,男生长得很干净,格子衬衫搭配白色短T,休闲黑色裤子下两条腿很长。


    郁祈安经过长途的摧残,脸上抑制不住的疲惫,但清丽的五官此时毫不隐藏它的魅力。


    两人站在一起,像是大学生情侣,很适配。


    他只瞥一眼,将头转过去。


    “祈安,船上好玩不?等会儿更子哥带你庆祝去。”


    郁祈安也咧着一脸微笑,偏过头去看张更,正要张口说什么,眼睛却被他身后显示大屏上的新闻给牢牢吸住。


    【郁新生一案,今日在本地基层法院开庭。】


    她来不及控制脸上的表情,微笑僵硬在疲惫的脸上,倍显嘲讽。


    张更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


    车站太吵闹,那一排字却还是在他耳边炸出一段清静。


    “祈安……”


    几步远处三人正寒暄热闹。


    团聚了。


    郁祈安看了他们一眼,立马做下决定。


    她抬头望向张更:“更子哥,我想去看一眼。别给齐鲲说,就说我回去收拾收拾读大学的行李。”


    屏幕上那个人毕竟是她的父亲。


    带着脚链手铐,剃了寸头,马赛克下,看不清他眼神。


    但是她忽然想去看看。


    关令秋陪着她,刷身份证进法院,安检,登记,申领旁听证。


    来往的人胳膊夹着厚厚一叠文件,西装革履,黑框眼镜下眼神犀利,像是要去打一场大仗。


    大厅里出来的人,不管是赢了还是输了官司,没人的脸上露出笑容。


    闹到法院,本就是一场两败俱伤的游戏。


    等电梯的人太多,法庭在四层,推开灰色铁皮防火门就是楼梯间。


    郁祈安一不留神膝盖磕在水泥地上,关令秋有些担心地扶起她:“没事吧?还上去吗?”


    “去!”


    她倒吸一口冷气,揉揉膝盖,手撑着栏杆爬起来,“关姐你其实不用来的。”


    关令秋不过多解释,既然她主意已定,就陪着她上去看看,“没事,陪着你。”


    不是电视上那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