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第 2 章

作品:《千年婚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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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程路上格外安静。


    赵大太太闭目养神,两个姑娘爬山受了累,早已互相倚靠着昏睡过去。


    菱絮撩起帘子向外看,荒凉偏僻之地,要寻到这么个地方,想必也费了她母亲不少功夫。


    将将要日落,进城的人多起来。


    有官兵问:“车上是何人?”


    马车外小厮递上赵府令牌,赔着笑:“是我家夫人与小姐,还请官爷行个方便。”


    当差将士往后一看,只一辆马车,一旁随了三两个丫鬟,算上驱马的车夫,男丁小厮拢共也才三人而已。


    官家女眷出门,还是出城这样的远门,不带护院实属可疑。


    当即便不耐烦地拨开小厮,刀鞘翻转,二话不说掀开了车帘。


    他撞上了一张极美的脸。


    碧玉年华的少女,杏脸桃腮,唇瓣不染自红,眼睫纤长,轻颤时有如蝴蝶飞舞,明眸皓齿丰容盛鬋,冰肌雪肤不似真人。许是受了些许惊吓,眼中清波漾漾,越发仙姿佚貌,像是那壁画上的仙女成了真……世间当真有这般女子?


    他直愣愣盯着她瞧,被吸走了魂儿似的。


    菱絮浅浅蹙眉,别过脸去,将容貌掩在昏暗之下。


    赵夫人有些不悦:“福生!”


    叫福生的小厮暗叫不好,急急围挡上前:“官爷,这是户部郎中赵大人家的女眷!”


    那将士迟迟缓不过神,控制不住将眼神往马车里瞥,颇有些魂不守舍。


    这边闹出些动静,终是引起人注意,又来了几个持枪握刀的官兵,领头的是个年轻男子。


    “发生何事?”


    听到声音,先前的将士这才回神儿,忙转身一拱手:“回将军,无事。”


    说罢就抬手让人放行,像是生怕被发现什么似的,急急让人入城门。


    马车又缓缓动起来,外头有人小声议论。


    “车上有什么,都叫你看呆了?”


    那人答得含糊不清:“约莫是赵大夫人与三位小姐。”


    “赵大人只有两位千金,哪来的三位?你怕是中了邪!”


    ……


    这般安静,自然入了车内所有人的耳。


    赵蓉玥与赵蓉婧早在方才便醒了,赵蓉玥去看菱絮的脸色。


    说是亲生的姊妹,一同长大,可她们与菱絮并不亲近,这个妹妹处处与她们不同,长相不肖似父母,性子也沉闷古怪,这一辈的女孩儿从蓉字辈,她却叫菱絮,她的一只眼睛还……


    自幼母亲便教导,出门交际不可提起家中还有个幼妹,菱絮如同一个禁忌,父亲母亲提起,面上便要失了笑,偌大的宅院,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像是要将她锁在里面。


    婚嫁乃大事,耽误不得,偏她都已过了及笄之年,家中却还没有要为她相看夫婿的打算。


    看着看着就出了神,冷不丁对上菱絮那双幽幽的黑眸。


    她面容沉静,实是波澜不兴,旁人说赵家只有两位小姐,竟半分没影响到她的情绪。


    赵蓉玥猛打个哆嗦,急急将目光收回来。


    她……她就是个妖精!


    *


    整个赵府最清冷的地方便是陶风阁,安排下人的时候,也不知是赵大夫人忘了还是故意,连洒扫婆子都比大姑娘二姑娘少两个。


    阖府上下都知晓三姑娘不受宠,便是连下人平时都不爱与陶风阁的人走动。


    晨起出门,菱絮带走了彩绣,丽珠百无聊赖,在院子前的门槛上坐了一下午。


    回到府上,四处已点起了灯。


    隔着老远丽珠便听到动静,前方影影绰绰,草木遮挡,她竟也认出了她家姑娘窈窕身形,奋奋然跳起来,揪着裙摆跑过去。


    “姑娘可算是回来了!”


    她一把便报上菱絮的手臂,忍不住问:“夫人带小姐是去哪里上的香,怎的日落了才回来?”


    彩绣觑她一眼,有些不悦:“姑娘从晨起至现在尚未进食,你可有备下饭菜?”


    丽珠呆了呆:“夫人没有留姑娘——”


    “丽珠!”


    丽珠忙打住话头:“自然备下了!”


    这丫头心宽,说话做事都少根筋,转头又喜笑颜开:“听彩绣说昨儿夜里姑娘想吃枣泥卷,今日丽珠早早就为姑娘做好了,还有烧笋鸡、油蒸饼、八宝攒汤……就等着姑娘回来呢。待会儿呀,姑娘先去换身舒适的衣裳,可以一边泡脚解乏一边吃饭……”


    原来她昨日夜里说的竟是想吃枣泥卷……


    菱絮忍不住笑了笑。


    彩绣见她笑了,悬了一路的心放回肚子里。


    不怪她多心,夫人念佛是府里上下都知晓的事,可平日里是从不带三姑娘去的,今日庙里见到的那个道姑也甚是奇怪,夫人独独领了三姑娘进去,众人被留在前院里,便是想去偷听都没机会。


    三人在后罩房里停留了足足有两盏茶的功夫,一点儿动静都没有,出来时姑娘面容平静,夫人眉头紧锁心事重重,那女龙王沉默着将人送到了门口,临走时单独将姑娘带走说了几句话。


    夫人就在一旁冷眼看着,似是对那道姑有几分忌惮。


    而这三姑娘的性子,彩绣最是了解不过,她若是不想开口,旁人就是使出一百种法子,也不能叫她说一个字,就譬如那场梦……


    谁又能不做噩梦呢?


    便是彩绣自己,时日久了也会因噩梦惊醒,姑娘也是这般,恰逢她守夜,赶上那么几次,听到房里有呜呜咽咽的哭声。


    一年里许有个三四次。


    后来年岁渐长,姑娘不再哭了,惊醒后只是盯着幔帐发呆,有时一呆就是一整夜。


    再就是及笄后,噩梦做得越来越频繁,她放心不下,守着人睡了几晚,听到了姑娘说的梦话。


    她说的是……“放过我罢,我不想再做梦了,也不想再见到你!”


    彩绣心跳如鼓,一夜未合眼,醒来就去找姑娘问。


    若非这一次撞破,也不会知晓姑娘的秘密,即便如此,姑娘也是含糊其辞,她只知道梦里有个男子自称是姑娘的夫婿。


    纠缠人数年,又自称是夫婿!


    彩绣不敢想那梦里的东西是什么,吓得好几个晚上睡不着,夜里疑神疑鬼总觉得有动静,偷偷去后院老太太的佛堂外拜过几次。


    明明守着亲生爹娘,却得不到半点儿庇护,若是主君与太太愿意疼一疼这个女儿,说不准姑娘也不会被折磨这么多年。


    年幼时还好些,随着姑娘年岁渐长,瞧他们的态度,越发避之唯恐不及,巴不得要把人撵出去!


    这样的爹娘……还不若死了算了!


    “彩绣……”


    “彩绣。”


    彩绣陡然回魂儿,双手泡在木桶里,原是要给姑娘按摩的,却不知何时死死捏住了姑娘的脚。


    她慌忙松手,惊出一身冷汗,细嫩脚背之上满是红红的指印,触目惊心,瞧着骇人。


    “对不起姑娘,奴婢方才走了神,奴婢这就去拿药膏!”


    菱絮按下她的肩膀:“无碍,不疼的。今日走了一天,你定是累了,这里不用你,回去早些歇息吧。”


    “那怎么行——”


    “当真没事。”


    彩绣犹犹豫豫:“要不今晚奴婢陪着姑娘睡吧。”


    菱絮声调慢慢:“今日该是丽珠守夜,她憋闷了一日,正愁没处说话呢,你就安心去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