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旅客朋友们，天空列车Ⅵ号已到达终点站「东域·东海旭都」，请下车的旅客们不要忘记自己的随身行……”


    在列车的播报声中，扶光跟着人流下车，在车站进行了入境登记，来到了这个时代的东海旭都。


    说真的，其实扶光是感到有些陌生的。毕竟，他记忆中的东海旭都并不长这个样……是因为他离开太久了吗？他想。


    【我们直接去瀛洲吗？】系统问。


    “不。”扶光摇了摇头，道，“先去见一下东海元帅。”


    【为啥啊……哦，好吧，礼仪，我懂了。】系统在嘀咕中莫名其妙地说服了自己。


    “不是。”扶光有些哭笑不得，“那封求援书上面有东海元帅新撰的名字，我们需要去见一面，确认一下他们的态度。”


    【要是态度不好呢？】


    “…那他们最好不是在碍我的事。”


    ———


    东域中心区「东海旭都」的风光有别于海港秀丽、金桂飘香的蓬壶古城。


    拂晓时分的白雾笼罩整座都市，西边的高塔之钟掌控着此地的时间与节奏。在轰鸣阵响的机械声中，整座城市由此运作。


    就宛若精密的齿轮，环环相扣运转。


    “……所以。”站在高楼窗边的男人转过身来，笑着问道，“您觉得东域如何？”


    闻言，扶光又瞥了一眼窗外景色，才道：“不谈东域，只论东海旭都的话——”


    “这是九域最大的机械都市。”


    既是指其外显特色，也是指它的内在。


    是的。


    在扶光看来，这就是一个机械的都市。不是因为技术的发展，而是因为……他看不到东海居民的生命力。


    那些生活、工作着的东海居民没有蓬壶居民的活力，不知为何，竟给人一种疲惫、行尸走肉的感觉。


    听到他的话，那个身穿军装的男人神情一僵。他掩下眼底的怔然，勉强笑道：“齐心协力正是东海的信念。”


    扶光不予置评。


    “很高兴您能到来，暴雪城主。”男人抚胸道，“我是本代东海旭都元帅「万泽」，很高兴认识您。”


    “…你好。”


    “实不相瞒，前些年我也有给摘星阁寄过求援书，但他们一直都没有回应。”万泽再次转身看向窗外，“我本以为这次也一样，没成想竟有了回音。”


    “感谢您的大义和不计前嫌。”


    “我谨代表东海旭都的人民，向您致以崇高的敬意。”万泽抚胸垂眸道。


    扶光看了他两秒，才道：“不必如此，我只是为了瀛洲的无辜者而来的。”


    无辜者……吗？


    万泽抿唇，而后再次微笑，“不论如何，您能来，便是东海恩人。”


    “……你到底想说什么？”扶光有点累了，“开门见山吧。”


    “抱歉……浪费了您的时间。”万泽弥补道，“我就直言了，东海将在两日内集结一支特遣队，与您共赴瀛洲。”


    “当然，其中也包括我。”


    “两日？”


    “两日。”万泽肯定地点了点头，“还请您等待一二，让东海做些许准备。”


    既然他都这样说了，左右两天也不碍事，扶光就答应了。


    “感谢您的谅解。”万泽再次抚胸，“那么两日后，我们在此再次相会。”


    扶光微微颔首，在又简单聊了几句后，便告辞转身离开。


    他是真的，不喜欢现在的东海旭都。


    另一边，万泽目送他的离开，那双灰绿色的眼眸里带着淡淡的怅然。直到看不见扶光的身影后，他才幽幽开口道：“看够了吗？”


    霎时，有一个火红色长发的女子从暗室中走出，语气嘲弄，“哈，这么多年来我还是第一次看你如此谦卑。”


    “就好像，嗯、”她恶劣地笑了，“就好像一条狗一样。”


    万泽冷瞥一眼女子，晃了晃自己手腕的青镯，“别放肆，你最好…不，你一定要对他保持尊重。”


    “…你在威胁我。”女人看着那个镯子，有些愤恨地捂住自己手腕的‘同款镯子’，“那暴雪城主有什么好的，让你这么哈巴舔。”


    “啊，莫不成你被他捏了什么把柄吗？要不要我替你杀——”


    “砰——！！”


    伴随着一声巨大的碰撞声，女人未尽的话卡在嗓中，再也说不出口。


    万泽瞳孔变尖，掐着女人脖颈的手愈来愈紧。他哑着声音，低吼道：“我说了，长离，你给我放尊重点。”


    “我们都是罪人，不该如此嬉笑无礼。”


    长离仰着头咬着牙，手死死掐着他的手腕。她赤色的眼里染上恼火，几乎是一字一顿地从嗓间逼出话来，“罪人？！”


    “哈……是罪人的是你，我谈何有罪？！”


    闻言，万泽声音愈加森寒，说出的话如淬了毒一般，“无罪？你生生世世享天羽供奉，掌至尊权能，你从未忘却，又怎会无罪？”


    “你从未赎罪，怎会无罪？！”


    “嘴皮子一碰就说自己无罪，长离——”


    “你真是骨子里就不变的恶种！”


    话语刚落，就有赤红的火焰从长离手中冒出，直直攻向万知。然而，还未等那火碰到人，就听到她闷哼一声，火焰彻底熄灭。


    万泽放开人，嫌恶地倒退几步，手腕的青镯熠熠生辉。


    长离抓着心口的布料，瞳孔有些涣散，耳后的火红耳羽颤抖着。


    “你……”她吸着气，声音颤得厉害，显然是非常疼痛，“我一定、会杀了你——”


    “万、泽！！”


    “我等着。”万泽冷声道。


    长离感觉心口疼得厉害，咒式几乎要熔断的火烧感传遍全身。她抬头，模糊的视线中，能看到那道深青身影离开的步伐。


    她低头，有剔透的水砸落，在地面滑出一道长长的水痕。


    ——我没罪。


    ——前身之罪，凭什么要我承担？


    ——无凭无据之事，谁知道是否真的存在？


    ——我无罪。


    ……


    东海旭都，古今博物馆。


    扶光踏入馆中，脚步不停，目光扫过博物馆中展览的文物与旁边的文字注解。忽地，他顿足，看着面前的物件眉头微挑。


    眼前摆放的，是半根赤金的羽毛。只是，那羽毛的尾端不知为何微微泛着黑。展物的铭牌上书：「朱雀焱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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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是侧头，便能看见一旁整整写了三块板子的介绍。而文字的最顶端，是以一个不愿记起的名字为开头——


    第四代东域掌权人·东海旭都元帅「乌焰」。


    扶光看着眼前的东西，沉默不语。不知过了多久，他才忽地道：“……原来天空之城的那半根羽毛在这里啊。”


    他就说，为什么他老是感觉东海旭都的朱雀气息过于浓重。他还以为是因为那场大火呢……


    【我也是第一次知道……应该是万泽屏蔽了天道。】系统声音有些哑，又有些不屑，【事到如今，做这些又有什么用。】


    “确实。”扶光环顾四周，映入眼帘的是面无表情的接待员与木然的游客，周围的气氛一片死寂、毫无生机。


    他们的一举一动就好像是已经被人规划好了一般，机械而毫无自我意志。


    “……这样有什么意义。”扶光垂眸，“我根本不在乎那所谓的罪，如果我的死能让东域变得更好，死又何妨？”


    “但现在……东海旭都已经被迫陷入了一场无法醒来的「罪责之梦」中。”


    “但东海不是东海，我也不是我。”


    “……他们要赎罪的人早就死了。”


    扶光轻叹道：“万知不该这么做的。”


    【他只是在自顾自满足自我的愧疚感吧。】系统辛辣点评，【为此，他拉了整个东海旭都下水。】


    【哈，主意识说得对，他就是不折不扣的「僭越者」。】


    扶光不予置评。他走出博物馆，回到了自己在东海旭都的酒店客房。刚在椅子上坐下，就有紧急的通讯传来。


    他点开一看，是青懿发来的。信函里前半部分是大骂东海，后半部分是对他的关切慰问，末了才用几句话简单说明北域和摘星阁一切都好。


    扶光摸着耳羽，斟酌着回了信，在信中告知她别担心，一切皆好。


    而此刻在北域收到回信的青懿看着邮件，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之中。


    “阿青姐！元帅说了什么？”黑色娃娃头的女童在青懿面前蹦着，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语气急切道，“怎么了？你怎么不说话？该不会是东海那群狗杂的又对元帅做了什么吧？！”


    已经把自己说生气的女童挽起了袖子，气势汹汹道：“哈、我现在就去东海旭都杀了那群垃圾——”


    青懿回神，伸手拽住女童后衣领，无奈道：“冷静些，阿晴。”


    被拎起的女童不断挣扎着，嘴里骂着肮脏的话。


    “元帅没事。”


    重晴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


    “元帅说昆仑垃圾和凤凰狗屎都很配合。”青懿把人放了下来，加了些主观上的内容道，“他说整个东海现在就像行尸走肉一般，他很不满意。”


    青懿添油加醋说了一大堆，末了还无中生有地补了一句，“还是我们摘星阁最好。”


    重晴却不觉得有哪里不对。她颇为赞同地点了点头，道：“我们摘星阁当然是最好的！！”


    “我们可和那群两面三刀的贱货不一样，摘星阁对元帅的忠心，那可是天地可鉴！！”


    “自然。”青懿笑了，“摘星天羽自是誓死追随乌焰殿下，此生此世永恒不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