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第十一章 梦魇

作品:《全职法师之我可能是个假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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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迪从不怀疑自己老师的判断。


    毕竟,那个男人曾作为卧底,在红衣主教?九婴的麾下蛰伏了十年之久,且一直源源不断的向审判会传递情报,还全须全尾的活到了隐秘战争之后。若不是受限于自身天赋而迟迟无法突破高阶,或许早该晋升到总会的管理层。


    在面对黑教廷的问题上,他比审判长还有发言权。


    没人会忽略这么一位历战老兵的建议,恐怕已经有不少和自己一样的审判使,在飞鸟市或其他沿海地区暗中摸点。只等东方明珠塔的天兵天将一到,与他们里应外合,形成一个两面包夹之势,把这帮臭鱼烂虾一网打尽,然后拿功勋、立典型、步步高升,出任明珠塔审判会的审判长,走上人生巅峰,指日可待——


    嗯,虽然更大的概率是他会先被黑教廷的那群神经病细细的切成臊子,连着各种五花下水一起扔进海里,繁荣生态系统。一想到前途和生途都充满了坎坷,林迪不禁痛苦的咬紧了腮帮:


    “说什么职责不职责的,这是哪门子突击测验吗?我都要奔三了,这种中二的宣传语早都对我不起作用了啊……”


    ——那你又为什么要去仁济医院呢?说到底,不就是因为第一个死者是仁济医院的医生,所以你才决定从这里开始调查,不是么?


    只存在于回忆中的声音在耳畔响彻,如此戏谑。林迪扶着额头,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他看了眼自己的邻座,尚且浑噩的大脑已经自动将其筛选进熟人的列表。林迪露出了公式化的微笑,掏出了烟盒,随后,就像是投币式扭蛋机一样,一句模版化的应酬自动从大脑皮层滚到了舌尖:


    “哟,这不是莫凕吗。您怎么也来医院了?要不要来一根……来……”


    ……等等,谁来着?


    在他对面,银发少年罕见的露出了茫然的神色。


    莫凕狐疑的目光投到了林迪身上。半晌,少年才斟酌着词句,谨慎道:“呃,林迪哥,需要我带你到最近的科室看看吗?”


    “……不是,莫凕,你听我解释。”


    看着抱紧了书包、默默和自己拉开距离的莫凕,林迪默不作声的将烟盒塞回了口袋,一本正经道:“哥只是跟你开个玩笑……”


    “是吗?”莫凕疑惑的眨眨眼,抬手一指:“可是,林迪哥,你的领带都散开了欸。真的没问题吗?”


    林迪一愣,旋即手忙脚乱的检查起自己的领带。可摸到一半他才想起来,自己刚刚才在卫生间整理过一遍。又一抬头,便看见了满脸无辜的莫凕冲自己眨巴眼。林迪不由得勃然大怒,两只手用力扯住了莫凕的脸颊肉,恶狠狠道:


    “好啊,你小子连林迪哥的玩笑都敢开了!皮痒了是不是,嗯?!”


    “唔!松、松手——”


    莫凕倒抽一口凉气,用力掰开了林迪的手指,捂着脸上的红痕咝咝抽气。而林迪也不动声色的蜷起了隐隐抽痛的手指,他刚才的力道着实不小,在他迈入高阶后,等闲法师都不是他的对手。可就算如此,莫凕也似乎没费什么力气就把他的手扯到了一边。


    也是知道这倒霉孩子从小就皮糙肉厚,林迪才敢这么折腾。迎着莫凕哀怨的眼神,林迪得意一笑,慢悠悠的抽出了一根烟,叼在嘴上,就听到莫凕的声音幽幽的响起:


    “医院里可不许抽烟啊,林迪哥。”


    “我知道,我又没点——”


    林迪随意的糊弄着,话音未落,莫凕就把什么冷冰冰的东西戳到了他的胸口。林迪一愣,下意识摘掉了嘴角的烟卷,有些不知所措的接过了那个金属盒子,在灯光下仔细端详:


    “……薄荷糖?”


    “无糖薄荷糖,我也带了巧克力和水果糖。”莫凕贴心的补充道:“少抽点烟吧,林迪哥。你现在看起来状态不是很好,吃点糖会让你感觉好一点。”


    “……真贴心啊,莫凕。”林迪哑然失笑:“多谢了。说真的,有时候我都觉得我这个大人才是被你照顾的那个——多给我一些吧,我可好几顿饭都没着落啦。有时候站起来,都觉得随时要倒下去了一样。”


    于是,一大把花花绿绿的糖果被慷慨的塞到了林迪的手中。林迪挑了一根彩色的波板糖,拆开了非常具有少女心的七彩玻璃纸,啧啧称奇:


    “真稀奇啊,我记得你不喜欢吃这些花里胡哨的小玩意儿……”


    “最近认识了一位朋友,不太愿意好好吃饭,所以经常低血糖。本来是给他准备的,不过,鉴于他今早刚买了一杯热量爆表的粥,我估计他也用不着了。”莫凕耸了耸肩:


    “至于你手中的那个,则是一位人很好但有点变态的大叔的捐赠,说是给听话小孩儿的奖励,于是就到了我的手中。”


    林迪思索片刻,评价道:“听起来是那种会被审判会在半夜敲门的变态啊。”


    “谁说不是。”莫凕摇头叹息:“所以,林迪哥你到医院是来干什么的?”


    “最近好像有特别多的人问我这个问题。”林迪笑了笑,翘起了二郎腿,悠哉道:“说实话,我就只是来看看几个受伤的同僚恢复的怎么样,顺便忙里偷闲,摸个鱼而已。”


    莫凕眨了眨眼,笑了:


    “谎话。”


    林迪怔在了原地。在他的对面,银发少年仰起了头,凝视着他的面孔,轻语:“林迪哥,你现在明明烦躁得要死。只差一点,就会彻底爆发,却非要装出漠不关心的样子……这很不好,非常不好。”


    “……这不好吗?”林迪迅速恢复了先前的笑靥,他兴致盎然的剥开了一块巧克力的包装:“我倒是觉得这是有担当的成年人该有的觉悟啊。”


    “你觉得是吗?”莫凕歪了歪脑袋:


    “可是,倘若高兴了就应该大笑,悲伤了就要哭泣,愤怒了就该发泄。那么,感到痛苦便应当放声嘶吼才对——这不才是人吗?”盯着林迪的眼睛,莫凕疑惑的反问:


    “如果人连表达自我的权利都不留给自己,那‘人’这个个体还有存在的必要吗?”


    林迪愕然,随后,大笑出声。看着在自己座位上笑到直不起腰的林迪,莫凕不解道:


    “有什么好笑的吗?”


    “不……只是觉得,今天能遇到你真是太好了。说不定这会是我这段时间里唯一遇到的一件好事啊。”林迪大笑着,食指拭去了眼角的水份,他拍着自己的大腿,连日以来的淤积于心中的阴霾似乎都被驱散了,连语气都不由得变轻了几分:


    “真辛辣啊,莫凕。我还以为你不会有这么尖锐的观点的……简直,就和我的老师一样。反而是被外人挑破之后,内心觉得舒服了不少……我确实得对自己和别人都坦诚一点的。”


    可惜,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的。


    还没来得及做更多的寒暄,一个熟悉而冰冷的声音便越过了莫凕,强势的插进了二人的对话当中:


    “——不知道为什么,林先生,您似乎总是钟情于骚扰我的病人。这算是什么独特的癖好吗?”


    冷峻瘦削的医生背着手,自阴影中浮现,缓步踱至二人之间,冷漠的俯瞰林迪:“一个成年人向小孩子撒娇,您难道不会觉得羞耻吗?”


    “不仅不会,还感觉非常棒。至少有人愿意在我加班的时候听我发牢骚。”林迪笑眯眯的起身,狠狠揉了把莫凕的头发,直到被莫凕没好气的拍了一下,才意犹未尽的收手:“那我就不打扰你们医患沟通了,回头等哥闲下来了就请你去吃大餐。”


    “这话在我上次去南熙山的时候你就和我说过了。”莫凕不甘示弱道。


    林迪却只是笑着,摆了摆手,逐渐远去。一旁的医生转动眼珠,看向起身的莫凕:“莫凕,是吗?我是负责你此次心理测试的医师。那么,我也不过多赘述流程与机制,相信你都熟记于心了——”


    在前方领路的医生突然话语一顿,他扭过头,看向了自己身后的莫凕,正亦步亦逐的跟在后面,显得如此乖巧和拘谨,却一直礼貌的保持着两米以上的距离。


    医生微微皱起了眉毛,打量着和自己同一时间止步的莫凕:


    “你……在观察我?”


    “是的。”莫凕抬起头,没有丝毫的辩解,真挚又认真的道歉道:“抱歉,之前我经历过太多不好的事情,所以会下意识的去观察周围人的一些小细节。让您不舒服了吗?实在不好意思。”


    “……不,我只是不习惯被人这样看着。”医生推了推自己的眼镜,语调平淡:“这算是一种轻微的强迫行为,莫凕同学。如果你控制不住观察周遭环境的欲望,你可以光明正大的直接跟我说。”


    莫凕乖巧地点头,在医生重新转过身后,又一次跟上了他略微加快的步伐。


    嘴角刚刚带出的笑容却在一瞬间无影无踪。


    ——这个医生,给他的感觉不太对劲。


    如果说,莫凕对任何危险的源头都有着敏锐的感知力,那么危险的讯号于他而言就如同刺耳的警报。


    好消息是,一切隐匿在生活中的危险源都能被他迅速锁定,在实战中也能占尽先手的优势。而美中不足的是……这个警报,实在是过于敏感了。


    就好像放在停车场、不管有人没人都会尖叫的老年代步车一样,一直全天候二十四小时的响个没完。所有法师几乎都是天然的易爆物,不管主观上是否带有恶意,都会让莫凕察觉到那潜在的危险性。要是按照他的危险感知去锁定犯人,说不定百分之九十九与他擦肩而过的人都得落网。


    这种暧昧又宽泛的直觉并不可靠。不然,当初某位摘杨梅的叶姓路人也不会被他拽过来,差点挨了一通好打。


    硬要说的话,眼前这个医生给他带来的危机感,甚至还不如他家里的那几个长辈高。


    但问题就是,这个医生实在是平和过头了。


    刚开始也许还有那么一丁点危险的感觉,但在自己决定观察他的那一秒,甚至更早,他身上仅存的令人不快的气息就自动烟消云散,变得人畜无害。不抬眼去看的话,莫凕都差点以为在前面带路的不是人类,而是一盆刚学会走路的绿萝。


    这到底……


    “我看了你之前在线上申报的问题。”


    思绪被打断了。


    测试已然进行到了末尾,医生翻动着手中的笔记,头也不抬的询问道:“你之前说,你做了一些‘内容明确但意义不明的梦’,具体指的是什么?”


    莫凕停顿了一秒,旋即不假思索道:“没什么,不过是些关于自己被闻所未闻的妖魔追杀的梦境而已。”


    那些有关梦境更加细枝末节的提问则在医生那枯燥单调的声音里逐渐远去。如往常的检查一般,在消毒水和酒精的气味里,跑腿、排队、等待和拿报告的马拉松再度开赛。唯独在拿最后一份报告的时候,那个安静打字的护士抬起头,对着莫凕弯了弯眼睛,似是在笑。


    似曾相识。


    可莫凕来不及思考,就在身后其他患者略显不耐的推搡中被迫离去,护士的笑容很快被他抛在了脑后,身心俱疲的莫凕回到了一开始的地下楼层。只是这一次,不复上午的冷清,原本空无一人的等待区多了一名紫发的青年。


    细微的噼啪声里,刚出电梯的莫凕的发丝逐渐炸开,一如被吸铁石吸引的磁针一般指向了青年的方位。而一直低着头的青年则像是被惊醒了一样,晃着脑袋,睡眼惺忪的望向了莫凕这边。


    浑身缠绕着绷带,看不清五官与面孔。双手的手腕与脖颈上佩戴着暗石之环,比莫凕的暗石手环沉重了不止一星半点。可即便如此,在没有刻意压制自己能力的情况下,空气中的雷元素还是浓郁到让人暴露在外的皮肤都感到酥麻。


    这是一名雷系罹灾者。


    这才是罹灾者真正的姿态。


    哪怕穷尽手段抑制魔能,可稍微掉以轻心,就会暴露出令人毛骨悚然的本质。这也导致了绝大部分罹灾者在隐秘战争后依旧无法在安界内出现。其中的绝大部分,都会在魔法协会的安排下生活在他界之都。


    虽然出行受限,可在黄金时代,罹灾者这种稀缺人才完全不用担心生活和就业问题。哪怕随便混混都能吃上公家饭,五险一金年终奖样样不少,一周更是只需做二休五。而像莫凕这样人畜无害的罹灾者,则少之又少。


    看着满头银发炸成蒲公英的莫凕,雷系青年不由得尴尬道:“抱歉抱歉,我以为不会有人来的,就稍微打了个盹儿。你等一下……”


    “没关系,我交个报告而已,马上就走。”说话间,莫凕的呼吸陡然一轻,空气里原本狂暴的雷系魔能逐渐归于平静。莫凕捋着自己凌乱的发丝,冲着对方点头致意,走向了何梦存负责的三号场地。


    刚一靠近,门框边缘贴满黄黑色警戒条的隔离门自动打开,一个无比耳熟又谄媚的声音响了起来:


    “呀,存老师,这次也劳您费心了,改天等我爹从钦天监休假,您一定要赏脸和我们一起吃一……我靠,莫凕兄?!”


    “……失眠兄?”


    在冷着脸的何梦存旁边,叶南眠和莫凕大眼瞪着小眼。


    两个人脸上都浮现出了“怎么又是你”的迷茫与震惊。


    就好像兄弟俩明明约定好考试前谁去复习谁是狗,结果在成绩出来后,年级第一和年级第二捧着成绩单,相顾无言。在尴尬又漫长的沉默里,叶南眠张张嘴,看着欲言又止的莫凕,好半天,才小心翼翼的憋出一句:


    “你这头发……原来不是染的啊?”


    莫凕面无表情的抬起右手,缓缓糊在了自己脸上。


    ——现在装作不认识眼前这个人,还来得及吗?


    “认识这小子啊?”一直摆着臭脸的何梦存看到莫凕后挑了挑眉,捏着叶南眠的肩膀,笑吟吟道:


    “认识就好说呀。怎么样啊,莫凕同学?要不要再进来坐一下,我们可以一边悠闲的吃着小点心,一边继续讨论关于你如何转学到明珠学府的事情。你看,这小子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在帝都学府待得久了,就会不由自主变成丢人的形状……”


    “不用了,谢谢您。”莫凕把不情不愿的叶南眠拽了过来,彬彬有礼的微笑着:“但是,您再这样骚扰单纯无知的十六岁少年,或者人身攻击的话,当心在午夜时分被审判会踹烂大门哦。”


    “哈。”


    面对莫凕隐隐的威胁和警告,何梦存反而愉快的笑了起来,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摆手,接过了莫凕手中的报告。而当二人一起坐上离开地下楼层的电梯后,叶南眠才朝着莫凕投来了钦佩的视线,背着手,绕着莫凕走了一圈啧啧称奇:


    “不对劲啊,兄弟,那个‘学术暴君’怎么见你跟吃错了药似的。我第一次看见他说话这么温柔,三句话里竟然只骂了帝都学府一次……”


    “……合着他还收敛了?”莫凕眼皮一跳,他怎么也想不到何梦存的素质竟然还有降低的空间。但他很快从叶南眠熟络轻松的话语里察觉到一丝端倪:


    “你们认识?”


    “嗯,存老师当年是我爹的学长。在我爹进了、呃……某个机密项目组后,一直是他在飞鸟市照顾我。他教训我爹,都跟教训儿子似的,我都习惯了。”叶南眠嘿嘿一笑:


    “之前他说话还没这么夹枪带棒的,但在我进入帝都学府后,就没有过几次好脸色了。但他人还是很好的啦!之前我在帝都高中被通报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