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6 章 女尊世界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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泠泠珠玉般的嗓音,击碎了少年人难能可贵的忸怩与羞赧。
萧聿珩怔了怔,先前微不可察翘起的唇角,猛然僵住,随即紧紧地抿成了一条直线。
他脸色沉郁地盯着霍垣熏,桃花眼中射出稍显凌厉的目光,仿佛要将她从里到外看透。
她有心上人了?
还是已经被女帝赏赐的那个贱奴勾走了魂?
再或者,她讨厌他?
种种话语全都卡在嗓子眼,萧聿珩却愣是一句话也问不出,室内的光影明明暗暗,打在他俊美贵气的面容上,叫人辨不清喜怒。
霍垣熏只能感受到他的喘息正在加快,似有一股无处发泄的烦躁。
“二殿下?”
她蹙着眉轻声唤他。
“——很好,那便当做是你我‘相看两生厌’。”
萧聿珩倨傲地扬起脑袋,故作轻松,嘴角还扯出一个不咸不淡的笑容。
手里的茶杯却被他狠狠捏成了碎片。
“我对像你这种长得漂亮、嗓音好听、看起来纤弱风雅但病恹恹的女人,的的确确半点儿兴趣都没有,以后,你别再靠近我。”
“我们各行各的路。”
说完,萧聿珩转身就走,步伐迈得超级大,火红色的织金狐裘在空中划过一条弧线。
他阿巴阿巴讲了半天,究竟是想骂她,还是夸她呢?
霍垣熏坐在床榻上,拥揽住她温暖的缎面被,隔着半透明的床幔,略有深意地望着二皇子的背影。
在他离开后不久,领侍总管翟方持握着白玉拂尘,从外面走了进来。
她的后方还跟有几名面容清秀的小宫侍。
翟方半蹲下福了福身子,“女郎,奴婢伺候您起身?”
霍垣熏轻轻颔首,待床幔掀开,她扫了一眼某个宫侍怀里抱着的长条玉筒,语气疑惑地问道:“他拿的是什么?”
翟方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轻笑着解释道:“此物名为「暖玉瓶」,京城寒冬腊月,全靠这种瓶子以维持茶水温热女郎生长于江南水乡,想必没见过它。”
小宫侍抱着玉筒,怯怯地朝前走了两步,行礼道:“二殿下离开前,命奴才给您换水。”
“.”
男人啊。
霍垣熏用
指腹揉按她一下一下跳着痛的额角,不予置评。
待用过早膳,并喝下原主每日三碗苦涩至极的汤药后,翟方服侍她换上了一身象牙白暗纹锦衣,系一条同色洒金腰封。
广袖如云,玉带生风,头顶银冠更显肤色似雪。
翟方半跪在地面,帮霍垣熏绑好腰间大大小小的环佩后,又端来了一个托盘。
上面盛着许多枚珥珰,但都为单只,并非一对。
翟方低着头道:“陛下知晓女郎体弱多病,自幼被当做男子养大,扎有耳洞,特意命奴婢准备了这些珥珰,供女郎挑选,惟愿女郎平安喜乐。”
霍垣熏昨夜洗漱时,便察觉到她这副身体的左边耳垂上,有一个小小的耳洞。
女尊世界,男子更注重首饰搭配,她本来还有些奇怪,如今听到翟方的话,才恍然大悟。
看来原主平日里也会带珥珰出行。
霍垣熏没多想,随意拾起一枚绿松石玛瑙珥珰,对着铜镜戴上。
“昨日大雪,今日却出了太阳,晴空万里,女郎可要到外面走一走?”
翟方提议。
霍垣熏沉吟片刻,“去一趟飞鸾殿吧。”
她昨天误以为原主和六皇子相熟,往他那里送了一个快被打死的可怜小奴,于情于理,都应该过去一趟,顺便熟悉熟悉这深宫禁廷。
“诺。”
翟方领命,到门边通传轿辇,霍垣熏随口还多问了她一句:“半夏呢?”
“半夏此前跟在陛下身边,住在内侍监庑房,如今来到梧瑕殿做了女郎的人,奴婢估摸着他是回去收整自个儿的物件了。”
“嗯。”
霍垣熏轻轻颔首,没把此事过多地放在心上。
雪弄影,冰流辉,水晶宫殿五云飞。
深宫禁廷里,处处是高耸的楼阁与金碧辉煌的宫殿。
霍垣熏坐在原主的豪华红木软轿中,一晃一晃地来到了飞鸾殿。
轿夫小心翼翼地朝前倾斜软轿,掀开轿帘,她刚从里面出来,耳边就响起一道清脆的嗓音——
“熏姐姐。”
一名唇红齿白,眼若春水的俊俏少年,从宫殿内直冲冲地跑了过来。
他披着碧霞色的云雁斗篷,冬日的太阳映照在他身上,泛起金
灿灿的光,连颊边最细微的绒毛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熏姐姐。
霍垣熏足足愣神了十多秒,才微阖眼眸,勾起一个极其浅淡的笑容。
她双手作揖道:“殿下。”
“我叫萧景佑,熏姐姐直接叫我阿佑就好。”
六皇子的语气相当亲昵,他笑吟吟地领着霍垣熏走入飞鸾殿。
原主和六皇子的关系好像确实不一般?
带着这种疑问,霍垣熏提步进了主殿。一名梳着云鬓的宫装男子,在看到她后立刻站了起来,脸上有些压制不住的激动,可还没开口,就捏着绢帕捂住眼先哭了起来。
在此之前,霍垣熏已经旁击侧问,与翟方打探了各宫妃嫔的称号。
她的困惑愈发深重,但没有直接表现出来,而是又一次作揖道:“兰君安好。”
“我、本宫很好。”
兰君的眼眶湿润泛红,他似乎察觉到自己的失态,借着绢帕遮掩,给旁边站着的六皇子递了个眼神。
萧景佑上前一步,叹息一声,“熏姐姐,我父君也来自江南,与你的父亲曾是闺中密友。自你前几日进宫后,他便想见一见你,奈何.”
奈何一直遭到原主的推拒。
萧景佑欲言又止,霍垣熏却心知肚明,她略显歉疚地解释道:“京城寒冬凌冽,我入宫后未能适应——”
“没关系的,本宫知晓你只是身体有恙,才无法来飞鸾殿。”
兰君擦拭掉眼泪,抬起一双水光潋滟的眸子,“幼年失怙,明竹也走得如此早,甚至看不到你娶夫生女,这真是.”
霍垣熏代入了一下原主的情绪,将眼圈也憋红几分,沉默不语。
萧景佑瞅了瞅她难过的神色,暗自抿了一下嘴唇,“父君,熏姐姐好不容易才来,咱们说些其他的吧。”
兰君揪着帕子连连点头,忧愁满面道:“阿熏,对不住,本宫并非有意提起你的伤心事。”
“无碍。”
霍垣熏摇了摇头,表示理解。
兰君继续伤情啜泣,等眼泪彻底止住,他才转换了话题,缓慢道:“阿熏,你可曾见过二皇子?”
霍垣熏:“今早初见。”
“那你对他印象如何?”
霍垣熏想了想,不好意
思照搬翊明女帝“桀骜不驯”的说法,委婉回答道:“二皇子性情直爽。”
兰君眸底划开了若隐若现的晦暗色泽,但转瞬即逝就恢复自然。
“其实,本宫在闺中与你父亲有过约定,若以后生下的孩子恰好为一男一女,便搭成一段姻缘,只是本宫后来进了宫,而陛下现在.又属意你与二皇子。”
他幽幽诉说,语气忽而变得坚定,“本宫不能失约于明竹,阿熏,若你当真无意二皇子,那么阿佑——”
“父君,你在说什么啊”
萧景佑急急打断了兰君的话,他双颊绯红,两眼四处乱飘,手指更是下意识地背在身后搅合着衣角,低声嗫嚅道:“熏姐姐,你千万别在意父君的话。”
玉面小郎君耳尖涨红,像一朵含羞草,柔情而甜美。
霍垣熏难免又想起了上个世界的人,她咬了一下舌尖,摈除思绪,平静地颔首道:“好的。”
“.”
她怎么不按常理出牌,如此无动于衷?
萧景佑无措地瞥向他的父君,对方面部也有些僵硬。
三人尴尬一阵,当霍垣熏主动提起那名受伤的小奴后,气氛才渐渐缓和。
“我还以为熏姐姐是真的送我一个玩伴呢,原来只是好心救助,暂且放到我这里!”
萧景佑两眼瞪圆,双手叉腰,佯装生气。
霍垣熏笑了笑,“那小奴身份低微,怎能当你的玩伴?不过是「牵红线」之刑实在可怖,令我心生不忍。”
“「牵红线」的确是禁廷中最重的刑罚。”兰君颇为认同,但话锋一转,又道:“可若无大错,内侍监不会轻易动用此等刑罚处置小奴依本宫之见,还是将他送回罢。”
萧景佑:“父君放心,昨日翟方总管派人将他送来时,已与儿臣说明,那小奴是初入宫惹到了掌司姑姑,才遭此横祸。”
“那便将他留下,做个洒扫奴才。”
兰君语气变得略显冷淡,意兴阑珊。
霍垣熏也察觉到了,于是闲聊几句后,就以“须得回去服药”为由,起身告辞。
飞鸾殿的宫门闭合。
萧景佑垂手而立,低着头,“父君,儿臣觉得,霍氏女对儿臣.并无意动。”
兰君:“女子都是惯于伪装的,即便
她此时对你疏离淡漠,之后,你放下架子笑脸迎合,她定会动容。”
“能心软救助小奴,想来也不是个薄情寡义之人。”
萧景佑蹙眉道:“父君,你偏让我与二哥一直争下去吗?为此甚至不惜捏造出一段与霍氏正君的‘手帕之交’?”
兰君觑着他,冷冷道:“我也不想让你与二皇子争的,只是,我一想到我那未出生却被他父君谋害的孩儿,就恨不得将其抽筋扒骨!”
“阿佑,帮一帮父君吧,想一想你的皇妹。”
萧景佑:“可太医院案首明明说过了,胎儿太小,未必是女婴.”
“那一定是!一定是!”兰君神经质似的重复道:“我的孩儿本该是陛下唯一的女儿啊,她会成为太女,掌天下权柄,可全被楚泽那个贱人毁了。”
他狠狠抓住萧景佑的胳膊,十指深深陷入他的皮肤,执拗地问道:“你本来可以当太女的同胞兄弟,有更尊贵的身份,阿佑,你难道不恨吗?”
恨。
他只能选择恨,哪怕要为此付出一切,包括姻缘。
萧景佑闭了闭眼,“我恨。”
兰君这才满意地松开手,声音重新变得温婉,“陛下最宠爱楚泽,凡遇好事皆以他为先,执意要在霍氏女和二皇子之间牵桥搭线,这其中也必有深意。”
“阿佑,你不用太过忧虑,更别让父君失望。”
萧景佑唇瓣颤抖,许久,才沉默地点了点头。
原主的身子极其畏寒,一遇到冷就会咳嗽不停。
霍垣熏已经充分体验了。
但她没想到,原主的身子还怕晒,只是沿湖慢慢地走了五分钟,她就眼冒金星,双腿发软,直直地朝旁边栽去。
幸好翟方眼疾手快地接住她,否则,霍垣熏必然要掉入湖水。
小命彻底危矣。
“女郎,奴婢这就将您抱到轿辇”
霍垣熏还是第一次被人“公主抱”,她晕乎乎地躺在翟方怀里,挣扎地抬起手,指了指湖心中的一个小亭子,“先将我带去那里吧。”
身体弱,可也不能由着它一直这样弱下去,做什么事都不方便。
她要循序渐进地锻炼修养,让身体阈值提高。
翟方又劝了几句,都被霍垣熏拒绝,她实
在无奈,只能扭头命令身后的几个奴仆道:“湖心亭有风,你们去找一些帘子或者屏风过来,把四面围上,再加几个炭盆还有毯子,以免冻着女郎。”
“诺。”
奴仆们做事手脚麻利,很快就抱着、举着、拖着这些东西回来了。
等布置齐全,翟方仔细扫视后,才稳稳地抱着霍垣熏走入湖心亭。
炭火在盆中噼啪燃烧,湖心亭中自成一方天地。
霍垣熏裹着毛茸茸的毯子,伸手在火焰上方烤了烤,仰起脸,“翟方,多谢你.”
话音未落,一面的帘子忽然被人掀开——
一名穿着玄色长衫,外披银毫滚边黑色大氅的冷峻少年走了进来。
他没有表情,一脸冷酷地盯着霍垣熏,锐利深邃的眼眸微微眯起,划过她左边耳垂上悬挂的琥珀珥珰。
“你,是陛下的新宠?好大的派头。”
他竟然将女郎当做男子了!
翟方赶忙下跪请安,顺势挑明身份,“请三皇子殿下安,这位,是霍氏女郎。”
女子?
如此柔弱姣美
不可能。
三皇子皱着眉头,丝毫不顾及男女大防,继续眯着眼凑近他认定的“陛下新宠”。
难道古代也有高度近视?
霍垣熏觉得很有趣,便也没有出声,大大方方地仍由对方打量。
两人越凑越近,鼻息交缠,瞳仁中互相映照着彼此身影。
在翟方终于忍不住想从地面站起阻拦时,少年却仿若遇见了什么洪水猛兽,“嗖”地一声,退到了距离霍垣熏最远的地方。
手指颤抖地指着她。
“你、你居然真的是女人!”
霍垣熏忍俊不禁地承认,“对呀。”
柔和的女声使少年的表情愈发变换莫测,一会儿变白,一会儿变红,好半天,他才郁闷发问道:“你是女人,为什么要戴珥珰?”
霍垣熏向他展示身上的毯子,又抬起下巴点了点亭中的炭火。
“身体不好,自幼被当男儿养,不过,我只扎了一边的耳洞。”
她微笑着转头,眼角泛出桃粉色泽,唇瓣饱满而莹润,绿松石琥珀珥珰在那如同花朵般的耳垂上摇晃,轻轻击打着她白皙纤长的脖颈。
怎么这会儿又看得如此清楚了!
三皇子对自己的眼睛非常无语,只要进入冬天,他的视力便忽好忽坏,太医百般望闻问切也查不出原因。
可无论如何,他将一名女郎视为陛下的新宠,到底是一种冒犯。
三皇子主动认错道:“抱歉,是我没看清楚,误会你了。”
霍垣熏:“没事,不用放在心上。”
脾气还怪好的。
三皇子眼睫抖了一下,“霍氏女郎,你为何在宫中?”
霍垣熏没有回答他,而是先让翟方站起,她则效仿古装剧中的一些情节,朝翟方示意了一眼。
翟方心领神会,立刻替她作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