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它好难画

作品:《你怎么破坏花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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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天早已结束很久,屋子里仍是一股淡淡的玫瑰花味,也许是香薰,又或者洗衣剂,经年累月和衣物家具混合在一起,君锐家的味道。


    “我回来了。”君锐朝玄关里说。他将林稚年让进去,从鞋柜里找出一双新拖鞋。连吊儿郎当的走路姿势都变得规矩,换了个人似的,大步走进客厅。


    林稚年踩着绵软的拖鞋跟上他。吊灯铺散出温馨的光,坐在沙发上翻书的老爷爷听见动静,转过头。林稚年在他注视下停住脚步,爷爷没有说话,半褪老花镜瞧了他们俩一眼。他目光跟君锐一般冷峻,眉眼有几分年轻时俊朗模样的影子。手里抓的是一本风景杂志,可林稚年莫名从他身上瞧出几分书卷气。


    同样头发花白的婆婆闻声探出厨房,端着的空白瓷盘子和锅铲放不下,又回去先处理厨房的事了。


    林稚年知道自己不像爱笑的小孩一样讨人喜欢,但气氛未免难捱。他是留在这等着判决宣布的,不知道君锐的外公外婆讨不讨厌小狗,他想万一不让养,没人带走它,会害君锐挨批评。


    沙发一边,爷爷放下书,看画似的看林稚年。


    林稚年被君锐按着只能坐下来,小狗在他怀里朝君家老爷爷汪了一声,将林稚年的心脏喊到了嗓子眼。


    糟了,老人家对自己跟它印象得更差。


    只听外公悠悠开口:


    “哎哟,不是眼花,真是两个人。连城怎么又瘦了?”


    “回来了小锐,还带同学来。很好的。”


    那婆婆放好了锅铲,也离开餐桌往这边走。她的声音居然很软和,又对沙发里的人埋怨道:“那哪儿是连城,是不是老得都糊涂了。”


    “得怪孩子们都长的一样精神啊。”


    也没想到他们这么温和,林稚年听君锐亲自向他们介绍自己“这是我的同桌,叫林稚年。”他也跟着君锐问外公外婆好。


    “这是?”君家外婆看向林稚年怀里的小狗。


    “捡来的。刚打过针,想养在家里。”君锐如实说,他自打进门,乖巧礼貌得好像个样板人,眼下洗了手,给外公外婆剥起瓜子来。


    外婆完全没有不喜欢宠物的意思,点点头,嘴里头念了句“可怜的。”又翻出手拿包里老花镜戴上。


    林稚年以为老人家想看看小狗,就把狗狗递过去,结果是自己的手被拉住了。小狗也从他怀里跑出来,满屋子撒欢儿的跑。


    婆婆苍老的手盖着他的,“这孩子怎么能这么瘦呢,晚上多吃点。”


    林稚年刚要拒绝,君锐的问题挡住了他,“今天怎么来了,正想你们呢。”


    “想了不来看看。早说过,要是你爸妈出差就去我们那儿。”外公说。


    君锐连忙应着,说他们晚点儿就回。要是再晚,就到纪家蹭一顿晚饭。


    他可不敢让他们知道爸妈暑假离了婚,还有,说是待在爷爷奶奶家的圆圆其实是被他爸接走了。对他来说事小,可俩老人心脏都不太好,速效救心丸随时带在身上,就怕一着急气着了。他不如装得乖巧点儿,让他们高兴安心。


    “嗯,才不管他们俩,你别饿着就行。螃蟹在厨房,待会儿去给他们家也拿些。”外婆随手指了指隔壁,一边拨了下外公,“给孩子洗点水果嘛。”


    “好,那这个小孩要吃什么呀。”外公放下手里的杂志,先问外婆。被外婆笑了两句。


    “外婆她啊,要吃石榴,都看见你们带过来了。我们自己去洗。”君锐先起身,低头问林稚年喝什么,意料之中得了“不用”的回答。


    “去吧去吧。”外婆还摆弄娃娃似的瞧着林稚年的掌纹,朝君锐挥了挥手。


    “你陪着他们。”


    君锐刚按下要跟着起身的林稚年,却听外婆朝林稚年问起自己。他放缓了动作没离开,竖起一只耳朵。


    “小锐好久都没带新朋友回家了,现在怎么把男生跟男生调成一桌呢。来,偷偷告诉外婆,这小子在学校有没有不听话?”


    “很听话的,他在学校是个乖孩子。”林稚年非常明白君锐在长辈们面前树立的形象,答得不假思索。


    “是嘛,怎么个乖法?”外婆来了兴致,追问起来。


    “他……”林稚年愣了一愣,好半天没说话。


    他感觉身边君锐的目光快把他盯穿了。


    简直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林稚年想不出一个君锐乖巧的地方。


    迟到,不爱写作业,回答问题确实认真,除了数学课那一次,不,还有开学第一天那次,好像还有物理课、美术……同学关系上,林稚年想起他拒绝的纸条,他想不理哪个同学就不理。教室里敢打架,学校外也一样……对了,校外那次。


    “他见义勇为,助人为乐。”林稚年回答。


    “这么厉害了,讲讲。”外公面上波澜不惊的,翻书的速度都慢了,一看就也很好奇。


    讲讲?这……能说么。


    林稚年思忖着望向君锐,君锐脸色难看,眼神里写的明明白白:你要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咱们今天谁也别走了。


    他心里比谁都忐忑,要是让外公外婆知道,他开学报道那天就拖着刚修好的腿在校门口胡闹,还不知怎样呢。


    君锐看林稚年斟酌半天,马上就要开口,打算先拽他去厨房。


    然而林稚年在他伸手过来时转身面向了外婆,君锐抓了个空。只听见他说,“数学老师的卷子丢了,误会是我拿的,君锐他帮我们找到了呢。”


    是不是太平平无奇了,林稚年观察着两位老人的神色,不知道他们相不相信这就是他所说助人为乐。


    “呦,还是个小侦探呢。”外婆笑了。


    林稚年松了口气。


    君锐也回他们一个友爱同学的孩子该有的笑脸,心下却困惑于林稚年是怎么知道的。


    “没了,就这一样?再说说。”外公意犹未尽。


    君锐刚放下的心又吊起来。


    就在他以为林稚年仍会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例子来时。


    “他是我们班最乖的小孩。”林稚年忽然说,“我们都喜欢他,还选他做了班长。”


    林稚年一双漆黑的眼眸被灯光映的亮晶晶的。


    对林稚年来说,他感觉今天的君锐彬彬有礼到了可怕的地步,平日不是没见过他正经的时候,但君锐素日算是“演技卓绝”,现在反倒紧张,乖到笑容的弧度都没变化过。


    “我去洗水果。”


    现在就是,林稚年看君锐丢下这句逃似的起身了。


    “饿不饿,汤还没好呢。”君锐离开客厅后,外婆问林稚年。


    林稚年顺着她的目光望去,是君锐拿着洗水果的小筐站在流理台边挑拣葡萄。他摇了摇头,连说不用。


    “他在学校里没欺负你吧,这小子可淘气了。”外公忽然说。


    林稚年有些讶异,难道他们已经发现了他话有不实?


    “没有,他对同学很好的。”至少对我,算是吧。林稚年赶忙补救。


    “你就不用陪他闹了,他我们还不知道?”外公远远瞧着他,倒没有埋怨的意思,目光里似乎还有些心疼,“我看啊,本应难移。”


    林稚年已经紧张得掌心冒汗了,这该怎么圆回来?


    却听外婆对他说,“别听你外公的,也别告诉他。小锐呀,不是坏孩子,但叛逆着呢,最近就爱听别人说他乖。我查了那叫什么?对,青春期。”


    应该是他演技露的馅,与自己无关吧。林稚年这回真的再说不出什么帮君锐的话了,他们一家人可爱得让他摸不着头脑。外婆说着又开始夸起林稚年乖巧,原本林稚年以为是客套,现在严重怀疑外婆是以为他也爱听这个。


    君锐回来的时候,外婆还在问:“成绩呢?”


    “成绩不大好。”


    “怪谦虚的。一看就是乖孩子,吃不吃这个?”她指指桌上的坚果,给他抓了一把。


    林稚年连忙摇头。


    “要吃的。”


    “嗯。”林稚年见外婆伸手给他剥开心果,眼里还瞄着没敲的核桃,只得说自己可以,都接了过来。


    君锐除了水果,单给他拿了罐可乐回来。林稚年则听他们聊了两句父母亲的踪迹,不怨外公外婆能瞧出来,君锐实在怪怪的。


    “我真的得回去了。”坐了十分多钟,外婆再次在旗袍外罩上围裙时,林稚年求助地望向君锐。


    君锐正拿出脚边撂在地毯上的书包,开始问林稚年作业还差多少。在学校,那根本是他从不关注的话题。


    “晚饭不吃?”他问。


    “抱歉。”


    “好吧。”君锐朝两位老人说,“这儿离他家实在有点远。”


    “是的。”外婆向挽留他们的外公嘟哝了句,“晚了人家家里也要担心的呀。”


    “明天午饭不用带了,外婆请你吃好的噢。”


    林稚年难以想象自己在这里应承之后,明天君锐要背两个饭盒上学的样子。但是毫无办法,今天的君锐是三好外孙,他只能谢谢君锐外婆。


    “在紧张什么?”君锐将林稚年送到门口,“等我去穿个外套,这回真的送你。”


    “不用了。”林稚年已经退到门外。“今天谢谢你,君锐。”


    “你今天谢了我很多次。”君锐说,身后是小狗追过来朝林稚年道别。


    回去的一路林稚年都在惦记,不知道他走后君锐会不发现他自己已经露馅了?


    以至于第二天早上起来,脑子里还是那个人,附带一只小小狗。


    而君锐根本就没把林稚年来的事放心上,只是小狗又可爱又闹人的,害他五点就被吵醒。再想补一个觉,却怎么也睡不着,早早上学去了。


    “君锐,竞赛的事情你再想想吧。高考也是有加分的,我觉得要是时间允许报还是比不报强。错过太可惜了,参与一下也是给咱们学校争光不是。”裴老师抬手在他肩头按下,被君锐躲开了。


    “不好意思老师。”他不太想努力,周末上竟赛课。他其实心里觉得麻烦,不如懒洋洋地过。他没什么太大追求,做题是很快乐,跟别人争夺名次也乐在其中。只是……像家庭一样,他竟开始有一点胆怯付出之后的成绩是否理想,他不想这样。


    君锐转身进班,还没走到座位上就听见几人谈论得热闹。


    “他们还在准备竞赛的事呢。”


    “是啊,他也参加了,他高一的时候还拿过奖呢。”徐鲤说起话来甜甜的,尤其是谈及喜欢的人。


    “花痴!天天江峤江峤的,咱们班君锐也是啊。对吧?”纪夏时偏喝上了徐鲤这口醋,难得为君锐说了句好听话。


    “他很厉害。”林稚年说得真诚,眼睛弯出一泓清月的弧度,瞧一眼就让人仿佛身处一个寂静的夏末之夜。林稚年气质安静,眼中赞叹的光却燎到了君锐。他遥遥看着林稚年,直到他转过身来跟自己的目光对上。


    林稚年那一点含着艳羡的暖意霎时僵在了脸上,立时变成了错愕,压得他低下头去。


    门口的君锐没发表什么看法,转身走了。


    “你们……吵架了?”纪夏时睁大了眼睛,看君锐的背影消失在班级门口。


    林稚年摇摇头。他们怎么会需要吵架呢,本来就不是什么亲密关系。


    纪夏时偷偷凑过去,“啊,我知道,他,害,羞,了!”


    “害羞?”林稚年感觉这词更像是给他准备的。


    “你夸他了啊,你不知道你刚才那个表情,简直跟鲤鲤说起江峤的时候一模一样。”


    刚才的表情有什么不对,林稚年有点慌。高一的老师总说他不要坐在那里像个傻子似的,就是那种很糟糕的表情么。


    裴老师对君锐的“弃暗投明”非常满意,认为君锐能这么快回心转意,完全是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发挥了大作用。接下来,他滔滔不绝为君锐规划了整整十分钟人生未来,简直比傅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