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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妻君薄情

    第26章 第二十六章那是二人的第一次相见。……


    赵怀逸深知自己有副得天独厚的好皮相,不然傅霖也不会仅仅一面之缘就对他多加纠缠。自幼因为瞧见他的容貌,便对自己倾心的女子也有不少。但赵怀逸对此都全然看不上,她们不过是贪图自己美色罢了。


    所以他坚信漱玉不管前世还是今生都会因为自己的容貌而被再次吸引,哪里会像傅霖口中所说被无端厌恶呢?


    明明初见时还为他细心递上帷帽。更不说第二次相遇,连他名姓都没问就为自己买胡饼。定是她想借机挑拨他同漱玉的关系。


    赵怀逸面色缓和不少,转身冷脸离去,选择不再理会傅霖对胡言乱语。


    他开始细细回想两人起前世相遇的情景。


    那时他对长兄议亲之事并不感兴趣,即使知道他相好人家并交换了庚帖也没不知对方是谁家的。只是心中期待着长兄赶紧嫁出去,以后家中就不会再有人拿他同自己比较。


    但长兄的婚事刚订下,爹爹又忙着让自己相看人家。赵怀逸心高气傲,不是嫌弃对方岁数太大,就是容貌不出挑。反正不管同谁相看都是冷脸相待。对方纷纷被他这不冷不淡的态度给惹火,一时之间得罪了不少人家。


    因此赵怀逸还被素来温和的母亲训斥跪在院中反省。


    那日正是七夕,诸多未成婚的女郎公子都在外头瞧着热闹。偏偏赵怀逸又冷又饿的在家中受罚,就在他快要坚持不住时,爹爹突然匆匆道让他赶紧起来。说一会赵青琅要带他的准妻君过来,不能让人家看了自家笑话。


    但赵怀逸天生反骨,哪里会轻易起来,自然是闷声不吭地跪在地上。他偏偏就要让对方好好看赵家的笑话,最好同赵青琅退了亲。


    赵李氏看见他这硬骨头气得不知如何是好,只能让下人把他硬生生拖走。可惜他低估了赵怀逸这难啃的骨头,双腿像是长在地上一般,拽都拽不动。


    赵李氏看到这鸡飞狗跳的场面气得头疼不已,给了他台阶下,非得当犟种。赵怀逸的小爹就在旁边好声好气地劝着。


    大概的话就是长兄的妻君过来,我们家不能失去礼数,更不能惹你母亲生气。


    赵怀逸对小爹的感情并不深厚,他平日只顾讨得母亲的欢心。也是,自己本是个不该存在的孩子。被全家满怀希望以为能是个嫡女,就连小爹也以为能靠女儿翻身,在家中扬眉吐气。


    可惜辜负了众人期望,自己是男子的身份,让他这个被娶进家门的小侍面上无光。甚至害怕冲撞了后来嫡女的位置,只能被记为庶子。头上有个贤良懿德的长兄,下面还有个玉雪可爱的嫡妹,他显得过于多余。这才养成了冷心冷性的模样。


    所以不管身旁的人如何责骂,赵怀逸一门心思就是要赵家丢人现脸。却不料素来乖顺的小爹竟然发起狠来。直接一脚踹在他的腹部,疼得差点当场昏死过去。


    但赵怀逸还是强装着不起来。


    就在他快要昏厥时,终于听见身后几道脚步声。


    女子的嗓音温和:”这是怎么了?“


    赵怀逸得意地看着爹爹和小爹大惊失色的模样,正要挺直脊梁时,就听见身后之人嗓音打趣他。


    “刚才听青琅说他的弟弟生得俊俏,今日一瞧果然如此,跪在地上的身影都这般好看。”


    一听这话,众人紧绷的脸色都缓和不少,赵李氏朗声笑言:“这孩子长得是好,但脾气也是一模一样。不过是拌了几句嘴,就饭也不吃地跪在这里生闷气。”


    赵怀逸听见旁人的轻笑自觉难堪,但还是鼓着腮帮选择不起来。他余光看到兄长面色无光就觉得心中松开不少。


    随后他听到女人步履缓慢的走过来,那道紫影渐渐靠近赵青琅,语调缓慢道:“莫非你弟弟是知道自己跪着更好看才不起来吗?”


    “哪有。”赵青琅面对妻君的打趣,不由面色绯红。低垂的眉眼盯着地面,但身子紧紧靠着她。


    “我怎么都好看。”


    赵怀逸看不得两人这副恩爱模样,这


    才匆匆起身。但是跪得太久,猛地起来两眼昏黑。险些栽倒在地,幸好一只手将他手臂抓住。


    他站定后,眼前的一切才渐渐清晰起来。这才看清女人的面容。温润的仿佛一块上好的羊脂玉,明明只是淡淡的望着自己,却令他面上燥热,不知如何言语。


    赵怀逸知道她是自己兄长的妻君,奇怪的情愫在心底蔓延。荒谬的念头不断在脑海中打转,他行了一礼就转身就躲进屋内。


    那是二人的第一次相见。


    所以姜漱玉定是爱极了自己的容貌,所以才会在见到自己第一面时就多加赞叹。


    赵怀逸回想过去嘴角不由自主地勾起,纤长的睫毛遮住了他眼底的喜悦。为了能更好讨漱玉的喜爱,他就连一双手都保养的极好。骨节分明,修长白皙,她定是喜欢的。


    正沉醉于过去时,赵怀逸骤然看见不该出现在此处的身影。刚才的好心情直接一扫而光。


    他眸色锐利,直接上前质问:“兄长怎么在这里?”


    赵青琅没想到会遇到弟弟,他神色慌张,闪烁其词道:“我闲来无事便随意逛逛。”


    逛逛,我看你就是别有居心。


    赵怀逸恨透了他,就会装得一副清高模样。在他婚后勾引漱玉,幸得他重生而来,已经阻止两人议亲。


    他言语凉薄,挑眉道:“想不到哥哥也偷跑出门。”


    “我……”


    赵青琅咬唇低头不知如何解释,毕竟身为长兄应该为弟弟做个表率,但他不放心姜漱玉身上的伤势。所以趁家中仆人不注意,偷偷跑出去。


    即使知道两人姻缘无望,还是内心侥幸。他还曾偷偷在纸上将两人的名字写在一起。


    漱玉,青琅


    光看名字他和她也是极为般配。


    是因为自己的上次失礼,还是他年纪太大了。所以她才没有相中自己。赵青琅知晓姜漱玉那样的好女子多得是出类拔萃的公子求嫁,哪里会将平平无奇的他放在眼中呢。


    赵青琅不由自卑起来,暗想若是他岁数小点该多好,或者有弟弟这样的出众容貌,那他定会被对方看中。


    京中的贵女订下的婚事多是娃娃亲,自幼长在一起感情定是要好。他这几日见过其他女子后,对姜漱玉那样的温润清雅更是念念不忘。


    赵青琅深知马上就二十,婚事或早或晚都要定下。若是能大胆一把或许他还有机会,书中说好姻缘都留给不守规矩的男子。


    他若是同对方成婚,以后定会好好侍奉婆公,打理家中上下事务,为妻君分忧。


    赵青琅面对弟弟的逼问只能沉默,呆望着姜家的门楣正眼神飘忽时。赵怀逸却一眼就看出他的心思。


    “哥哥,莫非是想去姜家看上次拒绝了你的那位贵女吗?”


    “没,没有。”赵青琅连连退却,慌张的脚步还是出卖了他的情绪。


    赵怀逸毫不客气地揭晓他的伤疤,冷不丁道:“兄长何时变得如此放荡,姜家都无意于你,还让宋媒人表示拒绝之意。你却还偏偏上赶着过去,是要让别人知晓我们赵家的男儿没有女子要吗?”


    “我。”赵青琅被弟弟这三言两语噎地说不出话来。


    “我可不能看你犯浑啊。”


    赵怀逸强行将人拽回家,还不忘添油加醋同爹爹说是因为看见兄长外出,才偷偷跟上去。若不是自己横加阻拦,此时人已经在姜家去问对方是否安好。


    哪有未婚男子无缘无故去女子家中拜访,这若是传出去赵家百年的清贵名声还要不要了。


    赵李氏难得对青琅动怒,胸膛剧烈起伏沉声问道:“怀逸说得是真的。”


    “父亲,我。”赵青琅不知如何解释的心思,他就是想为自己的姻缘搏一把。


    “啪。”


    鲜红的巴掌直接打在赵青琅脸上,火辣辣的疼痛让他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赵李氏气急败坏地又给了他一巴掌,语气发狠:“给我把他关起来,男训,男戒给我抄上一百遍。”


    “是,父亲。”赵青琅全然不觉疼痛,失魂落魄地跪在地上。


    “你是大家公子,怎么学得那乡野男子的粗俗无礼。给我在家中好好反省,你的婚事这两月必须定下。”赵李氏怕这孩子再放纵下去干出错事。


    “可我……”赵青琅不想嫁给不喜欢的人,咬牙道,“我不想嫁给她人,我只钟情姜家那位。”


    “婚姻大事哪是你一人能做主的,小小年纪哪里懂什么情爱,婚后自然就慢慢想通了。”赵李氏也是为青琅好,谁不是这样过来的,哪里能让他随意挑拣。


    赵怀逸冷眼讥诮,光这样可不够。穿心之痛他会一点点全部还回来。


    明月悬起,夜色渐浓,


    赵青琅面色浮肿跪在冰凉地上受罚抄写男训。


    此书是教导男子应恪守脾气、敬顺妻君、和顺妹姨、忍苦炼心,如此才能使家中和睦。


    他在跳跃地烛火下抄得眼疼手酸,但此时不止赵青琅一人抄写。


    华美的皇城之中,沈璧带着病容依旧提笔细心抄上十遍男诫。趁着夜色不晚来到君后的长央宫内准备探望。毕竟对方因为自己被刺了一剑,他理应过来叩首赔罪。


    进入殿内,他看见榻上端坐的男子。长发未束,只着白雪里衣,唇色比那晚失血过多要好上许多。


    沈璧微微俯身:“儿婿给君后请安。”


    “无妨。”陆檀礼温笑着让宫人为他看座。


    沈璧起身就瞧见男人肩头似乎有片红晕,心中寻思莫非是屋内蚊蝇太多。


    正要开口,蓦然听到里屋传来动静。沈璧转头望去就瞧见一抹人影,看那身姿似乎是女子。


    他面上一惊,心中骇然。君后素来是后宫众人的表率,怎么会做出这种放荡行径。


    第27章 第二十七章君后德行有失,男诫抄上百……


    沈璧绝不相信君后这样贤德守贞的男子会干出此事。当时先凰病弱,他年纪轻轻就愿意成为继后。不少人感慨他舍身为国,毕竟当时盯上这位置的还有手握重权的郑家。


    但眼见为实,他正要起身前去捉奸。


    陆檀礼却不慌不忙的低声道:“那是姜太医,陛下唯恐事情声张,所以这两日都是她在帮我诊治。”


    沈璧脚步顿住:“那为何……”


    陆檀礼面色忸怩,低叹道:“她好像不愿见你,所以在知道你要来时,同我说想去里屋躲避片刻。凰后不必介怀,我知你是为了以儆效尤,一起冲动才误伤了我。”


    沈璧眸色黯淡,哀怨地望着那道身影。他知晓她还在恼怒自己昨日的失心之举。同时更加感恩君后的宽宏大量,才没有让郑昭仪那种小人拿着此事做文章。不然此时他手上的凤印恐怕就要拱手相让。


    他再三跪谢之后才缓缓离去。


    陆檀礼起身来到榻前,姜漱玉衣裳还全须穿着,只是鬓发散乱。两人难得同处一室,即使是青天白日也将宫人遣走,在长央宫内肆意胡闹。


    明明是为了照顾他的伤势才留下,没想到却反了过来。这几日的吃食都是陆檀礼伺候的自己,端庄温厚的模样仿佛两人是妻君和夫郎。


    姜漱玉感到头有些疼,她同陆檀礼不清不楚的关系终究是没有斩断,偏偏还让她看清自己的心。她起身看着方桌让沈璧抄得男训若有所思。


    陆檀礼看出她的心不在焉,和顺地跪在旁边为她揉捏肩部,靠在她的身后低声道:“怎么了?”


    “没什么。”姜漱玉望着上面的字眼,觉得是在无端讽刺两人的苟合。


    其实她未尝不能先走出一步。


    陆檀礼有些生气姜漱玉的目光一直注视着凰后抄写的男训,难道她还在在意沈璧吗?


    他将男训压在袖下,轻啄女人的红唇:“我伺候你睡吧。”


    姜漱玉点了点头:“嗯。”


    榻下衣裳散乱的堆叠太一起,两人身上都蒙上了淡淡热气,姜漱玉情到浓时望着男人迷蒙的双眸,突然提到:“我娶了你如何?”


    陆檀礼眼眸骤锁,被她此话吓得直接跌下榻。他面色微红,转身道:“你开什么玩笑?”


    她怎么会想娶他呢?自己已经人老珠黄,京城中


    可多得是年轻俊秀的小公子。即使他能靠着母家的关系改了名姓,但是他的年龄摆在那里。眼力老道的一眼就能看出自己长她几岁。


    陆檀礼不忍心姜漱玉被人嘲笑娶了一个年纪大得夫郎。但他又心存侥幸,如果漱玉说得话是真的,或许他能逃离囚禁这一辈子的牢笼。


    一张从榻上飘下的薄纸将他的幻想瞬间打碎。


    【女子再婚,男子忌嫁。】


    也是,即使这几年他的容貌尚且能同旁人稍显优越,但十年之后呢?若是他被舍弃又该如何活下去。至少在皇宫之中能带着尊贵和体面。一旦被漱玉厌弃,他恐怕会崩溃吧。


    姜漱玉看出陆檀礼心中抗拒,知道他暂时恐怕接受不了此事。便先不疾不徐地交代道:“我母亲那边应该不成问题,大不了婚后我们搬出去住。只是陛下那边需要你同她说和。我知道一假死之药,你若服下半日并可气息全无。到时等你出宫后,我便……”


    陆檀礼胸口酸麻,眼眶发热,他不敢哭出声,只能默默流泪。


    莹润的水珠从他的下巴滑落,以为自己是在做梦,便轻轻掐了自己一把。


    姜漱玉看出他哭出声,将一手帕递给他,低声道:“你到底答不答应。”


    “自然答应。”陆檀礼转身吻住她,姜漱玉尝到了他的泪水。温热带着微咸,偏偏她又无比沉溺。


    晚风从窗棂吹进屋内,榻上几十张男训瞬间飞扬。在两人周围不断飞旋,又在不舍纠缠中被踩在脚下。纸张撕裂开来,墨色被汗水浸透变得模糊。


    姜漱玉这晚罕见地做了梦,还看到了跃安。少年坐在姜家的那棵歪脖子树上,一如既往地冲她挥手扬起笑脸。


    她恍恍惚惚地过去,轻声喊道:“跃安?”


    少年眯眼笑道:“嗯,是我。”


    姜漱玉努了努嘴,释怀一笑开口道:“我想要成亲了。”


    “很好啊。”傅跃安的身影渐渐化为虚无,像只破碎的蝶。


    他其实已经很久没有进入她的梦中了。这句话只是或早或晚罢了。


    “跃安。”


    陆檀礼听到身旁人的呓语后面上血色全无。他因为沉浸在雀跃中许久未睡,但傅跃安算不了什么。


    一个死人,拿什么争呢?


    他手指轻轻抚摸着姜漱玉乌黑的发丝,眼眸中含着些许绝望之色。随后陆檀礼赤身下地,穿好里衣外裳后跪在地上虔诚地拜个拜供桌上的观音菩萨。


    随后他捻珠轻念金刚经:“如是我闻。一时佛在舍卫国。”


    次日醒来,姜漱玉看着身侧还没睡醒的人。起身更衣后刚要去太医署为他煎药,却正好撞见陛下。


    赢粲似乎在御花园等候她多时,望着姜漱玉笑言:“你看上去气色要好上不少。”


    “拜见陛下。”


    姜漱玉刚要鞠躬被赢粲抬手止住,亲热地拉她坐下,开始闲谈。


    “姜太医医术高超,应该看过诸多病人吧。”


    “是,在下不才,所诊治过的百姓大概有万人。”


    赢粲接着问道:“都可痊愈?”


    “并无,有诸多病人没有复诊。”姜漱玉总会遇到些百姓,明明千叮咛万嘱咐人一旬后再来,但始终见不到身影。这其中缘故她自然也知晓。


    无非就是穷,买不起药材,更付不起诊金。普通人家只能勉强维持生计,只要遇到一场急病,便会散尽家财。


    “我身为天子,也知道底层百姓的苦楚,”赢粲嗓音微哑,“我们大虞本就土地不丰,些许良田被世家们牢牢抓着。为此粮价一直居高不下,若不是靠着女子们的一手绣工,一般农户哪里能坚持得住呢。”


    姜漱玉自然也清楚,大虞的绫罗绸缎是出了名的精巧华美。她们姜家的商船每年都靠着丝绸茶叶售往海外小国。若能顺利归来,每次都能挣得盆满钵满。可以说能抵得上药堂的半年营生。


    但钱挣得越多的买卖,风险也是与之俱来。


    海上风浪太大,不小心就会落个人财全无。但是贫穷男子争先恐后的抢着上商船。他们有一身好力气,可受雇在庄子里,整日也挣不到什么钱。为了生计就铤而走险,能受到菩萨保佑顺利回来,便能穿金戴银,让妻君过上富贵日子。没回来的至少卖身钱能让妻儿富裕几年。


    “陛下仁心宅厚,定能扬名千古。”姜漱玉此话是出于恭敬之心。


    “可惜朝堂无人赞同我的想法。”赢粲笑容极其勉强,即使她当时登基有陆家的助力,但今时不同往日。


    她叹息道:“沈相把持朝政,才能同郑尚书分庭抗礼。她们两人都不愿意松口,毕竟新政会得罪一众权贵,就连她们自身的利益都会受到影响。但人皆是命,我不能看着朝堂之上人人尽是锦衣在身,而田地之内饿浮遍野。”


    姜漱玉说不出话,因为她也是身穿锦绣之人。


    “郑昭仪是我的发夫,我护他爱他。但我先是陛下,才是他的妻君。”赢粲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即使姜漱玉再如何见惯生死,但也会动容。


    正如她所料想的那样,姜漱玉许久淡声道:“陛下圣名。”


    两人的对话被陆檀礼全然听在耳中,他不想让漱玉手中染上鲜血。她是那么纯良心善,不管是多么下贱之人都温柔以待。


    趁着陛下为他请安的功夫,陆檀礼徐言道:“要我说陛下的手段还是过于温和。区区男人罢了,随便找个暗卫杀了一个郑昭仪或者沈后又如何呢?”


    他不允许任何人逼迫漱玉做她不愿之事,更关键的是郑家又不傻。一旦事情败露,他身处后宫之中,又如何能保护得了她。


    赢粲对男人的插嘴有些不满,朝堂之事,一个男人怎能谈论。


    她不冷不淡地回道:“你的手段过于粗暴了,若是我真如你所说的那样,岂不是要成了一个暴君。”


    陆檀礼知道自己犯了对方的逆鳞,当即跪下:“请陛下放过她,漱玉做不了这种事。”


    赢粲略带玩味地睥睨着君后,长叹道:“男人终究是男人,所以还是要由我们女人来统治,这江山社稷才能长长久久的稳定下去。”


    陆檀礼没有吭声,他起身跪在地上接受他名义上女儿的责备。


    “你们男人不像我们女人受过生育的苦楚,哪里不懂得性命的珍贵。应该也让你们怀上十月胎,在鬼门关上走上一回男人骨子里的粗暴才会消磨掉。”赢粲最厌恶旁人视生命如草芥。


    “君后德行有失,男诫抄上百遍吧。”赢粲面色微冷,抬脚离开长央宫。


    陆檀礼还跪在地上,目光里尽是绝望,他低声说道:“遵旨。”


    第28章 第二十八章等到我被娶进家门绝不会还……


    姜漱玉尚且不知陆檀礼和陛下之间的谈话,她刚来到太医署朱琰就神神秘秘地拿出一封书信递给她。


    她仔细一瞧是母亲的家信,询问她是否安好。原本回信一封托朱琰转交就好,但姜漱玉怕母亲担忧,还是选择出宫一趟回家看看。细心叮嘱小徒弟君后的汤药后,便起身准备出宫。


    然而还未出内宫半路就被等待已久的男人给径直拦下。姜漱玉瞧见面色窘迫的他先是温声说道:“赵美人安好。”


    为了抚慰赵充人被凰后无端诬陷还险些没了性命,陛下特意将他升为美人,并直接入住了之前丽美人的梅阁。惹得后宫其他人无比艳羡,又遗憾自己怎么没有这样的好福气,竟然让一个没有家世年龄又大的充人得了陛下的宠爱。


    但也只有少数人知道赵美人同陛下早就相识,两人在那破落小院种田挑水。


    赵美人从前过惯


    了简朴日子,升为美人后锦衣华食纷至沓来让这个来自乡野的男人有些惊慌失措。


    但更令他感到不适的是自己心心念念的侍卫竟然是陛下,赵美人失魂落魄之中又带着点小小的侥幸。但心中忧思更多,原以为能跟意中人逃离皇宫长相厮守,可这个美梦被瞬间击碎。


    从前伺候的他的小宫人被分去别处,那些新来伺候的赵美人又不大熟悉,这几日他都郁郁不安。唯一认识的熟人就是姜太医了。


    所以赵美人在此处徘徊,这里是太医们出宫的必经之路。他为上次沈后险些刺伤她的事心中感到过意不去。


    他对着姜漱玉连声道歉:“姜太医上回没有伤着吧。”


    “我无碍。”姜漱玉低声摇头。


    眼前的赵美人已经焕然一新,脱去平日的粗布麻衣,换上华美的绸缎。明明过上了富贵日子不用再辛苦地自食其力,但是男人却没有从前那般恣意笑容,反而眉宇间有些许忧虑。


    “那就好。”


    赵美人这几日脑海中混沌一片,陛下为了护他安全,特意赏赐了他几个宫人。但是赵美人早就习惯了种菜耕田的日子,受不了天天养尊处优的待在屋内,更忍受不了那繁琐的规矩。


    管教姑姑嫌弃他举止粗野,每日都要教他如何为陛下行礼,怎么伺候她用膳。原以为陛下会为自己解围,但对方对于姑姑的言语并无反驳。


    他只能向姜漱玉求教,男人小声忸怩道:“姜太医,你觉得陛下她对我如何呢,我至今还觉得惶恐。自从知道她的身份后,陛下就对我没有往日的亲热,总觉得冷淡不少。而且总有好多不认识的哥哥弟弟来梅阁,我都不知该同他们说些什么。”


    姜漱玉理解赵美人的不安,他性情单纯,后宫里男人的手段毒辣狠厉。不是他能够对付的,但好在赵美人身体康健,面对那些刀光剑影也能抵挡的住。


    至于陛下……


    姜漱玉身为女子她明白赢粲为何会宠幸他。自然是图个新鲜有趣,后宫什么样的男人都有,唯独赵美人这般洒脱大胆的极其罕见。


    但陛下的意图她哪里能妄加揣测,姜漱玉只能宽慰赵美人不要胡思乱想。


    “美人无需担忧,你有了陛下的宠爱就是一道护身符。能保你在宫中安然无恙,”姜漱玉其实也不敢断定,毕竟郑昭仪最为善妒,沈璧如今性情也阴晴不定,谁知道赵美人以后会变成什么模样,“如今后宫谁不知你是陛下心尖上的人。”


    “谢姜太医解惑。”赵美人听得面色泛红,也是陛下对自己还是极为喜爱。随后遥遥望着姜太医的背影。他其实更想出宫去,但此生应该都出不去了。


    姜漱玉出宫后便乘轿想着先去慈春堂对母亲报平安,路过一小摊时她让马夫停住。但下来四处张望都没有看到王寡夫的身影。热闹长街上那空落落的位置让她心头一紧。


    她便拦下一路人,温声询问:“怎么不见王寡夫和他母亲。”


    “姜大夫还不知道啊,前些日子有个大胆的女子上门来说亲,还不嫌弃王寡夫带着他母亲。其实事情原本都已经要成了,谁知道前几天他母亲突发急病没了。对方嫌他命硬,这婚事就退了。昨日他刚将母亲下葬就跳河了,”路人一阵唏嘘感叹,还不忘说道,“死了也好,省得他又去克了别人。”


    姜漱玉听闻后久久没有动静,僵硬着身子上轿。其实他母亲的病其实并不难治,只要每日服药就好。但就如同陛下所说的那样,病好治,可买药的银子从哪里来呢。


    多少人久病不医,变成沉疴。


    陛下的新政是为了百姓,但动摇的是商贾贵族的利益。姜漱玉也在后者之中,她的心跳得更为剧烈。


    难道真的要听从陛下的旨意杀了郑昭仪。


    自己又真得能全身而退吗?


    姜漱玉有些头疼,但在步入慈春堂后还是收敛神色,母亲正在为病人问诊。在瞧见女儿的身影后只是点了点头。


    她心领神会,先回到姜家对父亲报平安,男人是个急性子,知道他出事后恐怕会茶饭不思。果然刚进门她就被人团团围住。


    姜许氏赶紧将女儿好好看了一遍,随即责骂道:“沈相告知我你被伤到了,疼不疼,有没有让你母亲为你瞧瞧。”


    “好了,姐夫,”姜豫华看她无恙后也松了一口气,漱玉日后可是姜家的家主,绝不能有任何闪失,“我们回屋再说。”


    “也是。”姜许氏毕竟是男儿性子太躁,光这几日就打骂不少仆人出气发泄。


    姜漱玉进屋后品了口香茗,告知自己并无大碍,都是宫里面以讹传讹。


    姜豫华放心后,便同她细细说道:“今日一早,商行里便沸沸扬扬地传来消息。说陛下要实行新政,漱玉你在宫内可听过此事。”


    三姨母管着家中的田宅之事,对于官府上的风吹草动最为上心。为此这一日都在忙着同商行的人周旋,探讨此事应该如何处理。


    若真是按照陛下的旨意,丈量土地征收税款,她得托关系赶紧将手中的土地转到其他人名下。不然就只能凭借低价将土地卖给佃户,这样下来至少要损失三成银子。


    姜漱玉眸色沉静,缓声道:“三姨母,若陛下真想施行新政,我们这种小把戏恐怕逃不了她的眼睛。且不说我们只是商贾,世家们又哪里会想不到这一点,若真的杀鸡儆猴您想她会先拿谁开刀。”


    “漱玉说得对,是我侥幸了。”姜豫华思量一番后脊背发冷。


    姜家在京城中也是有名的商贾,若真是以儆效尤,被盯上的机会可是要比其他人大得多。最关键点是其他商贾都靠着结亲背后有世家大族护着,她们姜家没有乌衣门第的亲戚,免不了被其他人推出来。


    匆匆从书房赶来的姜洗玉毕竟年少,再加上自幼没有在祖母身边耳濡目染,对这些事一知半解。她只关心自己的秋闱,赶忙问长姐:“陛下若是要行新政,我看的那些田税律法岂不是要重背。”


    姜豫华听到她的话气得头疼,自己女儿怎么就没有漱玉通透呢。明明也差不了几岁,同样的年纪,人家都能在药堂独当一面了。


    看着女儿茫然无知的模样姜豫华她愈发心累,便无奈责骂:“你哪里有心背书,你姐姐都忍痛割爱将弄墨给了你。我心想说不定能沾沾他名字的书香气,你倒好整日让他帮你揉肩捶腿,喂食端茶。你至今连墨台都没碰过吧。”


    “我读得太累了嘛,”姜洗玉还是孩子心性,哪里会整日钻进书中,定是要抽些时间偷点懒。


    “心不静读什么都累,你再不用功我就把你扔到城外的道观里清修。再给你请上几个厉害严师仔细盯着。”


    姜洗玉听到母亲的话后吓得跳到姜漱玉身旁,跺脚撒娇:“姐姐,你看我母亲。”


    “好了,姨母哪里舍得送你去那地方,你呀全心准备秋闱就好。”


    打趣完妹妹后,下人就通传傅霖过来探望。姜漱玉还没开口,人就风风火火的走进来。女人进门先将她翻了个面,着急忙慌地问道:“你哪里受伤了可严重?”


    傅霖得到消息后,虽然确信好友并无大碍,但还是不放心。


    “我没事,你切勿声张。”姜漱玉担忧此事会为沈傅家带来麻烦。


    “放心,没几人知晓。”傅霖连梓安都没敢说,那不成器的弟弟要是知道,肯定一哭二闹的要去宫内找她。


    旁人都已经退去,留下姐妹两人谈话。姜漱玉便告知傅霖自己的喜事。


    “我可能要成亲了。”


    “哪家的,上回赵家的公子吗?”


    “暂时不能告诉你。”姜漱玉浅浅一笑,毕竟有些事需要另行商议。


    “日子定好要早点给我说,跃安在天有知也是愿意的。”傅霖想到早亡的弟弟就不禁叹气,但又为好友的婚事感到高兴。


    “嗯,放心我定头个告诉你。”


    姜漱玉送走傅霖后,就乘着马车前往平康坊,本来几日前就应该前去,但诸多事情缠身。她素来信守承诺,不能让对方白等。


    此时雪公子正对她翘首以盼,明明前几日就该来,但始终没有等到人过来。为此他被楼内的其他人嘲笑痴心妄想。


    “女子薄情,


    尤其是那种对谁都好的女子。也不想想自己是多么下贱的身份,竟然还想攀旁人的高枝,真是自不量力。”楼内的男子谁没有过心上人,最见不得瞧见雪公子这痴情模样,就仿佛瞧见当初愚蠢的自己。


    这其中的花公子言语最为讥诮,正敷着脂粉试图将皮肉涂得香软些。他善舞,可惜每次跳完以后身上汗味太重,每日都少不了用香粉遮掩。


    雪公子听着众人的嘲讽正想要躲避,花公子偏偏要迎上去摆出前辈的模样狠狠敲打他。


    “趁着自己皮相还好,多挣些银钱赎身吧。来这楼里的女子哪会是什么好人,说不定外面有女子看在你嫁妆丰厚的份上,不嫌弃你花郎的身份。”


    雪公子没有作声,他没技艺傍身所以整日战战兢兢。男人间的争斗过于残酷,捅刀子下毒的并不少见。为了恩客能回心转意,不知在后面做了多少腌臜事。


    那些冷言冷语雪公子并没有放在心上,即使清楚对方救下自己只是为了防止牵连家人,但身处花楼只能靠着美色才艺为日后寻个依靠。所以他苦心学琴,哪怕手指磨烂也忍着疼痛继续。


    此时赵怀逸也在茶楼里翘首以盼,他默默想着自己该如何同姜漱玉说话。


    “我们上次见过,我是赵少卿家的怀逸,取自怀中有少逸。”


    一句话他毫不厌烦地说了几十遍。还拿出铜镜瞧自己今日的发髻有没有散乱。在瞧见姜家的马车后,赵怀逸赶忙准备下楼想追上去,但看见她去的是平康坊的方向后脸色又瞬间冷下去。


    赵怀逸急忙带上帷帽,好歹他是男子,紧赶慢赶还是追上了马车。但再看到姜漱玉进去风月楼后,眸色瞬间锐利起来,心中暗骂。


    果然又是那不知廉耻的什么雪公子,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货色。但漱玉顶多是被暂时迷惑,等到我被娶进家门绝不会还有你的容身之所。


    第29章 第二十九章姜大人是要跟哪家的公子成……


    姜漱玉信步进入风月楼时,不少花郎都目光惊异地瞧着她。毕竟青天白日,来这里寻欢作乐的女子寥寥无几。她的出现显得太过突兀,更不用说他们刚才还在嘲讽刚进来的新人太过愚蠢。


    没想到人竟然真的来了,这不是狠狠甩了自己的脸面吗?


    姜漱玉并未把他们奇异的神色放在心上,她毕竟也算是有官位在身,不能久留,便径直往之前二楼的厢房走去。


    但刚要步入转角,迎面就同身着红纱的男子相撞。姜漱玉抬眸就看到一团灼热的红色,烧得她眼睛发疼。


    男人是风月楼的头牌花公子,就算是在平康坊也是数一数二地出挑。他腰身极软,用细细的红绳挂着一串鎏金镶银的小铃铛。走起来叮叮当当,煞是好看。但跟那张妖冶轻佻的脸相比还是要逊色不少。


    让人的目光不知道往哪看。


    男人狭长的眼尾向上微挑,微微向女人欠身行礼,他耳垂上的红宝石微微摇晃,肩上的薄纱显得更为风情。


    花公子嗓音轻柔,主动询问:“姜大人您是来找雪儿吗?”


    “是。”姜漱玉稍微退了一步,跟对方保持了些许距离。


    “真不巧,他刚才被人叫出去,不知何时才能回来,不如您去我那里坐坐。”花公子自然不怀好心,此时少年就在他屋内,不过被人掩口发不出声。四肢又被其他人牢牢用锦被遮住,拳脚如同雨点般正打落在他的身上。


    这是花楼最常见的招数,反正都是男子,皮糙肉厚的只要不打脸就好。花爹对此事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谁让他是头牌呢。只要摇钱树高兴,怎么都行。


    再说他哪里看不出雪公子的心思还没在楼中,正好让他死了心,以后好为自己挣钱效力。


    姜漱玉望着花公子的面容不由失神,随后就点了点头进入他的厢房。


    一进屋就是浓郁的花香,姜漱玉身为医者闻惯了药草的香气,这种味道让她有些不适。


    花公子身为楼里的老人自然会服侍人,他一眼就看出姜大人这样的性情高雅的女人不喜欢轻浮风骚的,但也不会喜欢那种青涩懵懂的孩子。


    他收起平时的妖媚,为她泡上了一杯上好的香茗,随后绵言细语道:“今日能伺候姜大人真是我的荣幸。”


    姜漱玉只是正色道:“雪公子何时能回来?”


    听到女人提及那个少年的名字,花公子就心觉不爽。他也曾痴恋过一个女子,被对方的花言巧语所欺骗,也曾期待着对方能够为他赎身。可惜始终没有等来,所以他让其他人将雪公子关在屋里好好教训一顿。


    论模样他比那没长开的孩子要出挑的多,姜大人这样品貌出色的女子他就算白伺候也心甘情愿。还能好好挫挫那新来小子的威风。


    “这奴家并不知,大人再尝尝这茶。”花公子又为她倒了。


    “茶不错。”姜漱玉是平心而论,花楼里面的贵客可不能被怠慢,茶也未必比宫里的茶逊色。


    “大人喜欢就好,我看雪儿晚些才会回来,不如奴家为您一舞。”


    “不必了。”


    “嗯?”花公子都做好一舞的准备,来这儿的人女子谁不知道他舞态生风如流风回雪。甚至有女子一掷千金只为观他一舞,他还是头回被拒。


    “我其实来你屋内只是想问你的耳铛是京中哪家玉器铺的。”姜漱玉这才道出自己的心思。


    花公子顿住,他不懂对方的意思。难不成是真想要了那雪公子?


    此时一墙之隔的少年面色欣喜,莫非大人回心转意。然而下一句话就让他彻底死了心。


    “我马上就要定亲了,该为我的夫郎准备一副上好的耳铛。”姜漱玉说此话时语气极其温情。


    花公子听后噗嗤笑出声:“恭喜姜大人了,我的耳铛是在翠鸾居订做。里面的匠人手艺精巧,大人可以前去好好选选。”


    “多谢告知。”


    姜漱玉不准备再等,趁着天色还早能细细挑选一番。然而刚下楼她就听到一阵呜咽的琴声。回头望去,果然是来自雪公子的厢房。


    但她并未转身,曲子已经听过,她日后也不会再过来。


    “刚才姜大人说地话你都听见了吧,咱们不就是个供人玩乐的玩意儿,哪里登得上大雅之堂。就算当个小侍对方还要顾及几分,琴弹得还不错,勉强能听入耳。”花公子望着脸色惨白的少年得意地离去。


    雪公子手指抚摸着琴弦,眼神盯着那被他整日握在手心的瓷瓶。


    他终究还是逃不出去了。


    姜漱玉离开风月楼就前去翠鸾居瞧瞧耳铛。在门口等得双腿酸麻的赵怀逸看见她出来后立马起身追上去。


    他就知道漱玉不会喜欢花楼里的男子,个个都没自己长得好看。紧跟在姜家马车身后,趁着人还没进门,赵怀逸先主动出击轻声喊道。


    “妻…姜大人。”


    “嗯。”姜漱玉回头就撞见少年清润的水眸,先是被赵怀逸的昳丽动人容颜怔住,随后点头道,“好巧。”


    不巧,他可是追了三条街才赶到这里。


    “听说姜大人在宫内受惊了,不知如何。”赵怀逸目光定定,如玉脸颊浮上一层粉色。


    姜漱玉温声谢过:“并无大碍。”


    “我们上次见过,我是赵少卿家的怀逸,取自怀中有少逸。”


    “我知道之前在城外同你和你兄长见过。”姜漱玉自然记得这位脾气不好的小公子,傅霖对他抱有好感,自己也不能冷落了他。


    “嗯,”赵怀逸眸色顿住,怎么突然提起他的兄长,他话锋一转,“姜大人是来这里瞧什么?”


    “耳铛。”


    赵怀逸面色更红,耳垂更如同滴血一般。他胡思乱想起来,耳铛是为自己准备的吗?


    “我要成婚了,要选上一副上好的才行。”


    姜漱玉也不知道檀礼他喜欢什么样的。她看到赵怀逸戴的玉冠灵巧别致,便询问他的看法:“你觉得哪一个更好看些。”


    赵怀逸当即愣住,莫非是妻君想起来两人的前世。所以要同自己成婚吗?


    他面色涨红地小声问


    道:“姜大人是要跟哪家的公子成婚啊?”


    姜漱玉眸色温柔,刚要开口就被身后的人打断。


    “当然是同我!”


    第30章 第三十章这天下有几个女人愿意娶一个……


    两人循声望去,就看到神色矜傲的小公子,穿着品蓝色长袍。完全不合乎他还稍显稚嫩的声线。


    少年站在逆光处,五官被模糊,但还是能看俊秀的面容。许久未见的熟悉眉眼让姜漱玉感到些许恍惚,她不由自主上前想要看看是不是他。但还没等她走进,对方就兴冲冲地步入玉器铺内。


    衣着华贵的小公子天真无邪地笑道:“漱玉姐姐。”


    姜漱玉看清对方的面容后,面上的异色便收回,轻笑回应:“是梓安啊。”


    看着两人熟识的模样,赵怀逸目光警惕。眼眸故作不经意地扫过对方的容貌腰身。心中品评着对方的衣着样貌。


    少年肤色黝黑,一瞧就是爱往外跑的野性子。不像自己整日精心用茉莉粉混着珍珠养护着,肤白香软。赵怀逸对自己的一身肌肤可是信心十足。


    就这腰身也不够细,更何况还是未张开的少年模样,脸颊肉太多,哪里配同自己相提并论。更不用说得还这般浮夸造作,满身上下戴着俗气的金银饰物。衣裳也是沉闷的料子,一点也不鲜亮。


    赵怀逸压根没把对方放在眼中,轻佻鄙夷地冷冷一笑。


    同时傅梓安也丝毫看不上他,脸白的跟鬼似的,发上还缠着珍珠,真会臭显摆。就那腰一看就软绵无力,病恹恹的模样哪里像自己这般有力气。


    姐姐说过,女子就爱身上有力气的,更会伺候人。光脸蛋漂亮可没什么用,不过就是放家里面当个摆设罢了。


    傅梓安是紧跟着傅霖身后偷偷出来的,毕竟她姐姐是个偏心眼,定不会愿意自己跟漱玉姐姐单独相处。明明可以亲上加亲,偏偏谁都要阻拦他的好姻缘。


    两人均都看出对方眼底的不善,傅梓安就假装没看见赵怀逸,满心欢喜地走到姜漱玉身边。


    “我可是找到你了。”


    “梓安怎么了?”姜漱玉其实已经许久未同他相见过,他跟傅霖都是闲不住的性子。少年一直随着傅家其他人在边疆生活,整日无拘无束所以性子野惯了,并不同京城的这些贵族公子规矩受礼。


    就同跃安一般。


    傅梓安眼眸亮晶晶地盯着心上人瞧着,语气期待道:“漱玉姐姐,我就知道你心中是有我的,虽然我还年纪小,但我们可以先交换信物。你今日就去我家提亲吧,正好母亲在家,我明年都能嫁予你。”


    “梓安你误会了。”姜漱玉不知该怎么解释,毕竟对方是跃安的弟弟,她也不好说些重话,只能先选择沉默。


    她同陆檀礼的事还要等上一段时间避避风头再做打算,如果此时就声张出去,恐怕会引来不测。


    “我哪里误会了,你不就是要娶我吗?”傅梓安认定自己就是要嫁给漱玉姐姐。


    兄长死了表哥便顶上了,表哥进宫这婚事就是他的。


    “梓安,你还小。”姜漱玉温声哄弄,她只是把他当弟弟,从未有过其他想法。


    “我不小了,哪里都长得结结实实。”傅梓安委屈巴巴地瞧着她。


    姜漱玉看他模样实在头疼,本是为檀礼选耳坠,怎么他突然出现。原本的好心情一扫而光,甚至面对这肖似跃安的面容还有点愧疚之意。


    而赵怀逸有了前世的教训,并没有对傅梓安出言不逊,只是在一旁静观其变。


    女人哪里会喜欢粗野的男子,当然是懂事和顺的她更受喜爱。


    赵怀逸一瞧就知道漱玉对这孩子无意。他嗓音很低,轻声道:“这个墨玉的不错。”


    姜漱玉看后也觉得甚好,典雅高贵又沉静内敛,适合君后。不过日后应该叫他檀礼了。


    旁边看戏已久的掌柜这才过来奉承道:“这位公子的眼光真好,这墨玉耳坠乃是我们铺子里大师精心雕琢,在光下能看到里面的莲花。”


    “就这个吧。”姜漱玉点头。


    掌柜眉开眼笑,接着说道:“您的妻君可真疼你。”


    赵怀逸听后抿唇垂眸,姜漱玉看对方误会,刚要开口解释。但想到梓安在这里还是选择先付银子走人为好。


    傅梓安听到掌柜的话后这才反应过来,满眼都是火气,恶言恶语地指着赵怀逸愤恨说:“漱玉姐姐,你要娶他吗?就他的身子骨以后怎么能在榻上好好伺候你呢。一看就没有我有力气,你摸摸我的腰比他……”


    姜漱玉眸色一惊,梓安小小年纪怎么都说出这种荒诞言论。尤其这还是在外面,若是传扬出去,对他的名节可是有损,找婆家都会被人嫌弃是否是清白之身。


    好在此时一双手迅速将出言不逊的少年给堵住。


    傅霖满头热汗,微微喘着气,她终究还是来晚了。在听到自家弟弟说的那番话后,就算是行事豪放的她都觉得羞愧百分。这孩子在边疆玩野了,一点都不懂得矜持。谁家的好儿郎会在心上人面前说出这种狂言浪语,实在是太不知羞耻。


    而且自己的心上人也在此处。


    傅霖偷偷望着今日的赵怀逸,因为没戴帷幔,那张漂亮脸蛋完全暴露出,衬得玉石铺都变得蓬荜生辉。她若是日后娶了他,即使再漂亮的耳坠,也抵不过他那张俊俏的小脸。


    怎么那么会长,勾得她天天日思夜想。


    傅霖先赶紧解释:“梓安刚才吃醉了,所以胡说八道。漱玉你别介怀。”


    “无妨。”姜漱玉看好友出现,总算舒了一口气。


    傅梓安拼命想挣脱姐姐的束缚,但对方是军中的老手。轻松按住他的双手在背后,使得他无法动弹。


    赵怀逸看着傅霖跟着少年亲亲热热的模样,就知道两人是姐弟。这才想起来那个傅跃安就是他的哥哥。


    他心中暗骂:真是好生不要脸,哥哥死了弟弟竟然想上位。他又想起来自己前世死后赵青琅风光大嫁被娶进家门。


    既然重活一回,他定是要好好收拾前世的委屈。幸好母亲已经厌弃他,整日关在屋里。听父亲的意思,已经相好人家就等着定好日子正式下聘礼。


    只要赵青琅一出嫁,自己的亲事就能提上日程。今生他会同妻君早日成婚,不能像前世那样等到十八岁才让妻君继续碰他。


    想到这里,赵怀逸就偷偷瞅了眼姜漱玉。前世也就是他年纪太小,不懂情事。以为肌肤相亲就圆了房,那晚实则倒没有真成。


    这不是更加说明漱玉对他的情意,即使他还是处子之身,她还是为了自己的名节而娶了自己。


    傅霖强行将弟弟带走,留下赵怀逸和姜漱玉面面相觑。


    她唯恐对方误会,连忙说道:“实在抱歉,刚才事权从急所以才……”


    “姜大人不必如此,我心中都知晓。”赵怀逸行礼后,就戴上帷幔满心欢喜地走出玉石铺。等着不日之后漱玉上门来提亲。


    姜漱玉望着今日脾气极好的小公子,也有些不知所措。莫非是因为刚才傅霖的原因,他才变得这般温柔。


    看来今年也能喝上好友的喜酒了。


    她望着那墨玉耳坠会心一笑,也不知道檀礼他会不会喜欢。


    皇城内,男人也在期待着自己即将收到的耳坠。


    陆檀礼身为君后,日常服饰都是灰尘暗淡的颜色。若是婚后他定要穿的鲜亮些,才不会显得他年纪颇大。


    真寻思着,宫人就通报陛下来临。


    他起身相迎后,抬手对方煮茶,并告知赢粲自己的打算。


    听到父亲的话后,赢粲只觉得万分好笑,但还是不露声色地问道:“你真的要离开皇宫嫁入姜家。”


    “是的。”陆檀礼温润俊雅的面色浮出淡淡的笑。


    “这是你要求的,还是姜太医主动提出。”赢粲更倾向于前者。


    “自然是她向我提及。”陆檀礼绝不会做出勉强漱玉的事情。


    “啊,这样啊。那父亲认为姜太医娶你是因为你救了她心怀愧疚,还是真的对你心生喜爱。”


    “这不重要。”


    即使是因为自己精心算计,才让漱玉娶了自己,那他也算不枉此生。他会用后半辈子好心服侍,来赎清自己身上的罪孽。他心心念念了姜漱玉四年,如今总算拨云见日,决不会轻易放手。


    赢粲看着男人神色露出的模样觉得更为好笑,对方毕竟是自己名字的父亲,为她的皇位作出了牺牲。


    还是好言相劝道:“我是女子,曾经对郑昭仪也是倍为喜爱的。但如今看他的模样不敌从前,心情也愈加暴躁。父亲您今年年可都二十五了,这个岁数可不年轻。女人谁不爱更为俊俏的小公子,你有没有想过日后呢?”


    陆檀礼眉眼低垂,烛火模糊了侧脸,他轻轻一笑,正色道: “我知道。”


    “那就算姜太医愿意,她母亲愿意自己的女儿娶一个长她五岁的男人。”


    “我可以让户部把我的年纪改小些。”


    “父亲真的未免太过天真,男人不似女子,肉眼就能看出年龄。”赢粲真得不忍心父亲最后被抛弃的模样,这天下有几个女人愿意娶一个年长的男子。”


    “不去意已决,请您放了我吧。”


    “父亲,您可别后悔。”


    “不会。”


    陆檀礼相信漱玉,她绝不会辜负自己。【你现在阅读的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