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是周艳打来的。


    宋小英有些疑惑，这么长时间她跟周艳都没有联系，她怎么突然想起给她打电话了？


    她犹豫着要不要接。


    姚清风问“谁打来的电话，为什么不接？”


    宋小英说“周艳，媛媛她姑姑，我老长时间不跟她联系了，不知道她找我干什么。”


    她有种直觉，周艳找她，准没有好事。


    与其说她不想接周艳的电话，不如说她不想触及过去的伤痛。


    她好不容易过上了平静祥和的生活，她不想再被打扰。


    那些被埋在记忆深处的苦痛，尽管已经结痂愈合，但每每想起来，还是会有一种蚀骨的疼痛。


    犹豫中，手机铃声断了。


    姚清风说“电话你该接还得接，只要有媛媛在，你不可能跟他们断了关系。”


    几分钟后，手机铃声再次响起。


    宋小英点了接听。


    周艳的声音传入她的耳膜“嫂子，好久不见了，你还好吗？”


    尽管宋小英以前给周艳说过，让她喊她姐，或者叫她小英也行，可周艳还是不改，也许是忘记了，也许是顺嘴。


    宋小英不想计较那么多，随她怎么叫，反正就一个称呼。


    宋小英回答“嗯，还不错，我很好，在北京陪读，能经常见到媛媛，我觉得挺好的。”


    周艳乐呵呵地笑着“那就好，你去北京挺好的，能多陪陪媛媛。”


    宋小英问“你呢，最近你过得怎么样？”


    周艳叹口气“一言难尽，大环境不好，孩子爸也挣不到什么钱，老大今年也要高考了，我看有点悬……嫂子，我今天是想跟你商量一件事，上一次，我去看我哥，他说他很想媛媛，我想，要是可能的话，能不能让媛媛回来一趟，我带她去看看我哥……”


    宋小英的心猛地一紧“那我跟媛媛商量一下，商量好了给你回复。”


    周艳说“我就是随便问问，媛媛要是不愿意去的话就算了，千万别勉强孩子。”


    放下手机，宋小英把周洋想见媛媛的事告诉了姚清风。


    姚清风问“自从周洋出事，媛媛就没有见过他？”


    宋小英点了点头“没有。”


    “小英，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周洋再怎么不对，那也是媛媛的亲爸，他肯定是爱她的，你不让媛媛见他，确实不合适。”


    “不是我不让她见，是她根本没提这样的要求，周家人也没有提。”


    宋小英猜测，媛媛的心态应该跟她一样，她不是不爱周洋，而是不想回忆那些过往。


    姚清风说“明天就周末了，等媛媛回来你跟她商量一下，最好让她去，你知道监狱里的人最怕什么吗，最怕没有盼头，媛媛去看了他，更能让他安下心来好好改造，虽然你们离了婚，但女儿还是他的啊，你想，有个这么优秀的大闺女在外面等着他，这对一个当爹的来讲，是多大的动力啊！”


    宋小英觉得姚清风说的很对，以前是她只顾及自己的感受，想问题没有那么全面。


    第二天下午，媛媛回来后，宋小英把周艳打来电话让她去看周洋的事说了出来。


    媛媛有些震惊“是姑姑想让我去，还是我爸想让我去？”


    “是你爸，其实他也没说让你去，他只是说很想你，是你姑姑觉得你要是去的话，对你爸的改造肯定有好处。”


    媛媛还在犹豫。


    对于周洋，连她自己都说不清对他是一种怎样的情感。


    有一点媛媛可以肯定，在发现他出轨之前，她是真心爱着他的。


    可自从初三那年，她发现他在外边有了女人后，她对他的爱就大大打了折扣。


    后来，在没有离婚的情况下，周洋和她爷爷奶奶一起住进了小三家里，还逼妈妈跟他离婚，媛媛就觉得自己根本不爱他了，相反，心里还对他充满了怨恨。


    可是后来，得知他出事被抓，她还是伤心得泪流满面。


    周洋判刑后，媛媛不是没想过去看周洋，可是后来又被自己给否定了。


    她一是不知道该用何种态度和心境去面对周洋，二是跟宋小英想的一样，不想被回忆再伤一次。


    仿佛那些伤害和苦痛，只要不拿出来，就可以当作没有发生一样。


    明明知道这只是一种自欺欺人的想象，她还是乐意享受这种表面的平静和祥和。


    看出媛媛的犹豫不决，宋小英说“我和你姚叔叔都希望你去，你是成年人了，有些问题必须面对，逃避不是办法，我没猜错的话，你对你爸不光只有恨吧，你还希望他过得好，不是吗？”


    媛媛抬起头，喉咙微哽“妈，你别说了，我去，下周五我请一天假，加上周六周日，三天时间足够了，你跟姑姑打电话吧，就这么定了。”


    宋小英打电话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周艳。


    周艳激动得满眼泪花“我就知道，媛媛是个好孩子，她一定会答应的，我哥虽然做错了许多事，但他爱媛媛可是真心的……”


    宋小英不想再提这些弯弯绕，便转移了话题“睿睿怎么样，还好吗？”


    周艳叹口气“也还算可以吧，就是没有以前那么活泼了，话也少了许多，这孩子没福气，投胎到这样的家庭……”


    “媛媛奶奶呢，她怎么样？”宋小英没忍住问。


    “不太好，也许是年纪大了，也许是受了打击，老太太的精神状态不太好，老是忘事情，我都怀疑她得了老年痴呆……”


    一周后，姚清风和宋小英把媛媛送上了回周洋老家的火车，她将和周艳在那里会合，一同去监狱看望服刑的周洋。


    媛媛和周艳坐在探监室外，隔着玻璃，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探监室的门，内心翻江倒海。


    当戴着手铐，穿着囚服，剃着光头的周洋出现在视线中时，媛媛终于控制不住，眼泪像决堤的江水一样，一泻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