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第十四章 回忆

作品:《《清风向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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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了几天,秦向晚像往常一样去上课,却被告知去办公室一趟。这对她来说已经是家常便饭了,毕竟她有时异于常人的行为也不得不让人关切。她想,如果犯错了,只要态度好道个歉大概就行了吧。


    等她一进门,周围的老师齐刷刷看着她。在这个密闭的房间里,空气凝重稀薄,窒息感如深海般的黑暗笼罩着,让人感觉每一口呼吸都像在吞噬生命的最后一口气。秦向晚感觉到无尽的压力和迷茫,她意外发现童晓思也在,径直走到童晓思的身边眨了眨眼。


    童晓思皱了皱眉,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事态严重,需小心谨慎。


    主任见秦向晚来了咳嗽了一声,便开始训话:“今天收到同学反馈,在教学楼的一个角落发现了晕过去的张凌同学,他现在还躺在医院处理伤口,这件事较为严重恶劣。你们两个近期都与他有过交集,晓思你还是班委,所以我希望你们告知我一些相关情况。”


    听到这里,秦向晚突然察觉到了什么,异样地看着童晓思,眼神复杂。同样的,童晓思也看着她,两人互相试探着,踌躇着,欲言又止。


    “因为事态紧急,所以把你们叫过来告知相关情况,我们会严肃处理这件事。”


    “老师,我们并不了解张凌具体发生了什么,但是张凌平时作风不良也是人尽皆知的,有人蓄意捉弄的可能性也不小,但不是我们。”


    张凌作为他们专业的一个霸王,臭名昭彰,一米八几的个子,身材壮实,戴着一副银框眼镜,校服外套敞开露出印着logo的黑色T恤,如果仔细看还能发现隐匿在发梢处的银色耳钉。外表看起来斯文,但与之不相符的是其暴戾的性格,他是个富二代,日常生活就是喜欢提着保温杯带着他的一众小弟在走廊里晃悠。他是老师办公室的常客,同学中的反面教材。秦向晚和他平时也并无交集,他们以前也未曾来招惹她,毕竟她的怪异性格在他们专业也算是小有名气。但自从张凌喜欢童晓思以后就天天骚扰,秦向晚自然是要出来维护的。


    “老师我们确实不知道。”童晓思也开了口。


    “那好,既然你们真的不清楚也没关系,这件事也别声张,就和平常一样生活好了。”主任若有所思,想要再说什么,但最终也没开口。


    出了门,眉头微微皱起,表情凝重,两人都没开口回到了教室。


    “发生什么了。”顾追羲凑过来问。


    “当然是张凌那点子事,除了他的事,还有什么事这么轰动。”秦向晚不屑地说道,她推了推身边的童晓思,“所以你想到了什么?”


    童晓思依然只是摇摇头,说“不知道”,顾追羲皱了皱眉,捏了捏秦向晚,她一脸疑惑,但也没再追问什么。


    关于张凌,从来都只听说他欺凌别人的事,但对于他的个人遭遇,大多数人都是暗自喜悦,大概是有位侠士见义勇为,终于出来伸张正义了吧。没过多久就听说张凌出院了,但也没掀起什么风波,只是说自己不小心摔得,这件事就这么不了了之。只是童晓思一直忧心忡忡。


    秦向晚看她有所顾忌,也没有在追问。难道真和她有关?或许又发生了其他事?


    时间如白驹过隙,张凌的事渐渐被大家遗忘,但童晓思的心头却始终笼罩着一层阴霾。童晓思独自走在校园的小径上,落叶铺满了道路,每一步都伴随着“沙沙”的声响。


    她常常在夜深人静时回想起张凌躺在医院的那张苍白的脸,以及他那双曾经充满傲慢的眼睛中透露出的恐惧与无助。这一切都像一块巨石压在她的胸口,让她喘不过气来。


    一天,秋天的她不禁想起了张凌,那个曾经在她面前耀武扬威的霸王,如今却躺在病床上,无声无息。她摇了摇头,试图将这些思绪甩出脑海,但张凌的影子却像鬼魅一般挥之不去。


    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身影闯入了她的视线。是张凌,他站在一棵树下,双手插在口袋里,目光呆滞地望着远方。童晓思犹豫了片刻,但还是决定走过去。


    “张凌……”她轻声喊道。


    张凌转过头来,看到童晓思后,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惊讶,但很快就恢复了平静。他淡淡地笑了笑,说:“是你啊,童晓思。”


    童晓思走到他面前,关切地问:“你还好吗?听说你出院了,但一直没见过你。”


    张凌耸了耸肩,说:“还好,就是伤口有点疼。谢谢你关心。”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童晓思忍不住问:“那天是我先发现了你,然后找人来帮你,所以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为什么会晕倒在角落里?”


    张凌的眼中闪过一丝犹豫,但他最终还是开口了:“其实,那天我是被人打了。”


    “什么?”童晓思惊讶地看着他,“是谁干的?为什么?”


    张凌摇了摇头,说:“我也不知道是谁,当时我正在走廊里走着,突然就感觉后背一阵剧痛,然后就失去了意识。等我醒来的时候,就已经在医院了。”


    童晓思皱眉,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怒意。她无法想象,竟然有人敢在校园内对张凌动手。虽然张凌平时的行为令人不齿,但他毕竟也只是个学生,而且这件事很可能涉及到更深的层次。


    “你有告诉老师或者报警吗?”童晓思问。


    张凌摇了摇头,说:“没有,我觉得这件事太丢人了。而且,我也不敢确定是不是真的有人打我,或许是我自己摔的。”


    童晓思看着他,心中不禁感到一阵悲哀。这个曾经在她面前趾高气扬的霸王,如今却变得如此懦弱和迷茫。她知道,这件事对张凌的打击是巨大的,或许也会给他留下阴影。


    “张凌,你不能再这样下去了。”童晓思认真地说,“你需要找到真相,再者,你不能像以前一样浑浑噩噩,虚度光阴了,这次肯定也是被人报复了。”


    张凌看着她,眼中闪过一丝犹豫,但最终还是点了点头,说:“好,我会的。谢谢你。”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张凌似乎逐渐恢复了往日的骄傲。


    发动机的轰鸣声回荡在凌晨两点的街头,张凌肆意享受着速度带来的激情。


    今天的风很大。


    张凌摘下头盔,点上一支烟。烟像一条小水蛇滑进肺里,经过喉咙慢慢散成雾,风把烟雾吹烟灰落在灰色的水泥地上。散,抽完最后一口烟,张凌转头把烟头按在贴满了小广告的电线杆上,手机屏幕上显示着十几个备注为郭忆怜的未接电话,张凌心里暗骂一声:神经病。刚把头盔戴上,兜里的手机又嗡嗡的震动着。


    “干嘛?!


    “你在哪?这么晚了还不回寝室啊?今天可是查寝,你不回来等着被叫去喝茶吧!你明天不上课了吗?


    “嗯,我出去骑车了。刚到门口。”


    钥匙刚插入锁孔还未转动,门就自动打开了。


    一个高大的人站在门口。


    “神经病啊,大半夜的吓死人。”


    “啊,我刚刚在里面听见你的声音了,就想着在门口等你,快去洗洗睡觉吧。”


    “嗯。”张凌微不可察的叹了口气。


    张凌回到寝室,看着那床头上那张三人全家福。照片里张凌和她还有老郭都笑得很开心,可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张凌有个姐姐,叫张挽挽。


    明明以前,张凌不是这样的。


    张平是张凌的爸爸,张凌叫他老张,他经营着一家几乎二十四小时营业的小卖部。可就算他这么拼命的守着店赚钱,家里还是没啥存款,客厅里那张缺了一个角的桌子或许比张凌的年龄还


    老张没有老婆,张凌没有妈妈。据老张说,妈妈怀着张凌的时候就体虚,生张凌几乎用了半条命,最后也只撑到了张凌牙牙学语的时候。他说这话时候,手里的烟一支接着一支。命,“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这句话是极其有道理的。


    老张守着小卖部,大部分时间连口热乎的都吃不上。因此,张挽挽早早的便学会了买菜做饭、打理家务。张凌小时候嘴馋,总吵着要吃零食,她说张凌只要乖乖的,她就把好吃的零食给张凌变出来,


    现在想来也真是可笑,什么魔术,什么变出零食,不过是她早早就买好的罢了。


    张凌开始意识到天秤倾斜是在小学的时候。


    每每季节变换,张凌都会有新衣服,张挽挽却还穿着前年那件已经不太合体的旧衣服;张凌总是有零花钱可以在校门口买一些新奇的小玩意儿,可她却连一件玩具都没有;张凌碗里堆着满满的肉,她碗里堆着满满的青菜.


    张凌很不满老张的做法,他的行为不就是电视里说的重男轻女吗?每每张凌和张挽挽说起这些,她总是淡淡的笑着,说只要张凌开心,她就开心,张凌不满的撇撒嘴。


    于是,张凌不再买那些新奇的小玩意儿,老张给张凌买玩具的钱张凌也偷偷攒下来,给她买时兴的迪士尼文具盒和蝴蝶结发卡。张挽挽性格很软,不管别人怎么对她,她都不生气,也不反抗。从小到大,张凌不知为了她打了多少次架,不管高矮胖瘦,张凌是否能打得过,只要是欺负过她的人都挨过张凌的拳头。可这样一来,老张就忙了起来,白天守完店,晚上还要早早的回家监督张凌写检讨。张凌常常跟她讲,让她硬气一点,要学会反抗。但她总把张凌的话当作耳旁风,面对别人的欺负依旧是默不作声,让张凌又气又恼,可她却还像小时候那样试图哄哄张凌就把这些事情敷衍过去。


    张凌很喜欢吃烤鸭,但这却是逢年过节桌上才会出现的东西。初二期中考试张凌的语文破天荒的考了个及格,老张一高兴,竟给张凌买了半只烤鸭回来。


    张凌左手拿着鸭腿,右手啃着鸭翅,老张坐在一旁将鸭片包进面皮里。


    “姐姐呢?她怎么不过来吃?”


    “哦,这是给你的奖励,姐姐不喜欢吃烤鸭。”


    呸,老张又在瞎说了,去年过年的时候,吴阿姨给姐姐夹了一个鸭腿,她那天吃得可香了。


    那天,张凌趁着老张午睡,从抽屉里偷了五十块钱,跑去菜市场买了半只烤鸭回去给张挽挽吃。可让张凌没想到的是,她不仅一口没吃,反倒告诉老张张凌偷了钱去买烤鸭。那是张凌第一次挨打,也是第一次对她生气。


    “你是不是有病啊?我为你好你还举报我?”


    “我确实有病。”她浅浅的笑着。


    快高考的时候,老张突然告诉张凌,他不打算让姐姐念大学了。


    不让她上学?难道让她早早的去嫁人?然后洗衣做饭带孩子?过着一眼就能看到尽头的生活?


    不!她可是张挽挽,是你的姐姐!


    张凌“咚”的一声跪在老郭面前,求他给姐姐一个上学的机会,如果不让她读书,那他也不读了。姐姐却说家里的条件供张凌们两个人上大学实在有点吃力,她说她是自愿放弃的。她浅浅的笑着,连嘴角上扬的弧度的都那么完美,完美得像一个没人任何温度的机器人。


    张凌讨厌这种感觉,她明明是一个人,一个活生生的、有血有肉的人,是张凌最喜欢的姐姐,张凌突然就哭了起来,眼泪鼻涕糊了一脸,张凌也不知道自己在哭什么,可能是被烟熏着眼睛了吧。


    “哎。”老张把满是烟头的烟灰缸倒进垃圾桶。


    自那之后,张凌便很少和姐姐讲话,称呼从姐姐变成了张挽挽。张凌讨厌她自以为的为别人着想讨厌她那副大人似的说教,讨厌她似乎永远没有情绪。她让张凌走东,张凌偏要走西;她让张凌朝南,张凌偏要向北。张凌在赌气。


    很不幸,高中张凌们又被分到了同一个班级,开学第一天,他穿着黑色T恤,把银色的耳钉隐匿在发后,大摇大摆的走上讲台自我介绍。“我叫张凌,没别的了。”


    至此,坏学生的标签也就钉在了他的身上。


    他的室友是个老实巴交的人,个子小小的,他是个很无趣的人,但和他一样就是家境不好,每天就是学习或者打工,就像张挽挽那样。


    大学生活枯燥无味,不过好在他很快就遇到了“有趣”的人。


    他认识了一个富二代,个子和他差不多高,但却比他壮很多,与之人设的外表不符的是他竟然随身携带着一个泡茶的保温杯,他也学了起来,他们都是老师眼中的反面教材,因此很快就玩到了一起。


    他教他抽烟,一开始他被呛得流眼泪,但为了不在他和他兄弟面前丢面子,张凌硬是一口接一口的抽着,直到抽得头昏脑胀,恶心反胃。最后那个富二代出国留学了,他就成为了下一个他。


    事物的存在必然有它的道理,渐渐的,张凌喜欢上了抽烟的感觉,快乐的时候抽一支,不快乐的时候也抽一支。老张的小卖部就卖烟,为此,张凌常常趁着老张不注意偷拿几包烟出来,和别人一起在小巷子里吞云吐雾。记得有次张凌刚点上火,他手中的烟就被人一把拽掉,脸上火辣辣的疼。弥散的烟雾中,张凌看到了张挽挽的脸,


    “谁教你抽烟的?学什么不好?学人家抽烟?你以为你现在长大了管不了你了,跟我回家!”


    她终于愤怒了。


    “这是我自己的事情,不要你管!”张凌朝她吼道,她那一巴掌让张凌丢尽了面子,接着便不再理会她。


    未来会是什么样子呢?他也不知道。至少现在,他并不在意。


    学校不止一次想要放弃他,为此,老张干脆生意都不管了,三天两头的往学校里打电话,才勉强让他有继续在学校念书的机会。张挽挽也整天板着个脸,让他不要再和不三不四的人来往,张凌最受不了她那副自以为是的说教,她明明也只比你  大一岁而已,她明明连自己都管不好。


    大学生活不紧不慢的过着,大部分的时间,他都是趴在桌上睡觉。不知不觉,就睡了三年。


    同学之间气氛开始紧张起来,或选择升学,或准备就业,但这些仿佛都与他无关。张凌百般无聊的偷刷着手机,刷着刷着就收到了一条交警队发来的通知,让他去交管所解决一起交通事故。


    张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