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叶辞》全本免费阅读


    第十二章


    如今已是景宁五年，秋末，屋外的树木渐秃，寒冷的空气总是总是带着凌厉刺进人们的鼻腔。


    不知多少年前，也是同样的时节，却比现在更加寒冷。如今到了这时，却与前人渐行渐远。


    近日的姜秋叶总是精神不大好，看着季辞如夜间黑豹般审视的眼睛，似是在找准机会，捕食而上，一口咬断猎物的脖子。


    不过姜秋叶也就分神了一弹指，低下头作一只鹌鹑状，战战兢兢道：“佛手柑。”


    季辞一怔，却是没想到是因此。


    姜秋叶继续道：“晋国男子多爱檀香，皇室中则多为龙涎香，佛手柑香太过独特。我即做药膳，便是颇懂药理，佛手柑带有缓解肝胃不和，脾胃气滞，恶心之功效。”


    季辞幽幽道：“可是晋国内用香者甚广，数十上百种，这佛手柑也不止本王才有。”


    姜秋叶拧着袖，似乎不太敢直视季辞的眼神，“还有天去曾经拿出的药丸，若是我没看错，那应该是闭元丸。”


    “你很聪明。”季辞回想到每一次对这小寡妇的质询，都能被她不假思索地解开，让人无法反驳。


    姜秋叶呼出一口郁气，抬眸，眼神真挚，“其实......民女的妹妹，也曾患有厌食之症。”


    “妹妹？”季辞印象中，那邱颖从小衣食无忧，在安国公宠爱中长大，金枝玉叶，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怎会有厌食症。


    “哦，不是我邱二妹妹。”姜秋叶反应过来，迅速摆了摆手，“不是亲妹妹，是我在梧州结识一个妹妹，她比我小两岁。据说父亲是个赌鬼，母亲不知是谁，在她很小时就抛弃他们父女离家出走了。”


    姜秋叶面容平静，手指搅在一起，语气温柔：“她是被父亲卖给了人牙子，后来不知怎么，逃了出来，流落在了梧州。那年也是秋末这样的时节，我记不清具体在何处捡到她，只记得那时特别冷，比盛京冷。”


    季辞默默聆听着，姜秋叶似乎站在了那时的环境中一般，衣着单薄，手指冻得没有知觉。


    她微微打了个寒颤，继续诉说着：“我将她带回了家中，妹妹长得甚是可爱好看，我第一眼便喜欢她。可后来发现她患有厌食之症，那时我刚好在学习药理知识。”


    她抬眸看进季辞的瞳中，“王爷啊，你知道我为何学习药理吗？”


    “......为何？”


    “我被扔在梧州，无人看顾，那些所谓的丫鬟小厮，从来不管我的，任由我自生自灭。我啊，自己洗衣做饭，之前有一次在冬日，我在河边浣衣时，失足落水，染了风寒却无人管我，躺了好些天，捡了些草药吃，才自己好了。那一病我差点儿就死了，便是因那次，体质变得有些娇气。”


    “所以我才去学习的药理，为了下次生病时能自医，而非央求他人。毕竟在这个世界上，我所能依靠的，只有我自己。”


    “那时捡了妹妹，我便开始自己学习药膳，特别是治疗厌食症的药膳，后来竟真的因此将她治好了。”


    季辞看着说着说着便开心得笑起来的姜秋叶，甜甜的，像秋日里的小太阳，不惧寒冷，报人以温暖。


    这是个异常坚强的少女，她今年多少岁来着？好似才十七。


    十七年，她走过鬼门关，经历灭门之祸，在众口铄金下，依然立足于盛京城。


    她把归鸿堂开得很好。


    或许因为她的经历，让她不得不与邱颖那样真正的天真单纯所割裂。这些无足轻重的小心机，小聪明，才让她一步步从梧州，走到这盛京的归鸿堂。


    季辞好奇道：“那你那妹妹呢？如今在何处？”


    姜秋叶咬着唇，有些发白，摇了摇头道：“不知，在我来梧州之前，她便走了。我与她差别太多，我们想法太不一致，以至于到后来便那般分道扬镳。”


    “差别？”


    姜秋叶收回有些难过的神情，回看季辞，沉默一番，开口道：“妹妹追求自由，不愿与我前来，被困在那将军府中。”她噗嗤一笑，“不过如今看来，她不跟随来将军府，也是个正确的选择，我啊，怕是......根本保护不了她。”


    季辞不由笑道：“以你现在的能力与聪慧，你还护不住么？”


    姜秋叶看着季辞那很少出现的笑容，好吧，这定然不是在赞美她。


    而是讽刺她这个充满心机的女人，修行千年的戏精。


    她挑起眉头，桃花眼风流波转，隔着桌子起身，身体前倾，轻声细语如暖风般扶过耳垂：“王爷，你看我有成功治疗厌食之症的经历，要不要考虑考虑，让我去王府当你的......”


    “私、人、药膳师呀？”


    季辞陡然间浑身僵硬，血液停滞流动，从来没有，从来没有一个女人离他如此之近！


    他能闻到一阵幽香飘入鼻中，代替了佛手柑，不知是何香气，有点儿像茉莉？又或者是芙蓉？


    不对，更为清新一些，究竟何花香是这样的气味。


    耳旁痒痒酥酥，他轻轻低眸，便是雾气缭绕的山峰，有一颗朱红小痣若隐若现，被那浓雾所掩，杨柳腰盈盈一握。


    小寡妇的皮肤似乎弹指可破，不知道是何触感。


    不对！


    季辞稍微回神。


    这个小寡妇真是胆大包天，竟如此光明正大地勾引！


    可是，她毕竟长大于梧州，未曾学习过礼仪，也无人教导。


    也是，她喊谁都要喊哥哥，心中根本毫无男女大防。


    而他熟读圣贤之书，奉为圭臬。


    《道德经》《周礼》迅速在季辞脑海中一遍遍闪过。从小到大，从没有一刻如此时，竟能以如此之速默读这两本书。


    不过少顷，季辞原本被打破而僵硬住的眼神迅速冷静下来，他轻轻侧开头，“邱姑娘，男女有别，坐回去。”


    “什么嘛。”姜秋叶不开心地嘟了嘟嘴唇坐了回去，朱红饱满，晶莹剔透，两个若隐若现的酒窝让人想用手指戳一戳。


    季辞的脑袋瞬间又停滞了，好在他深得文人大儒教导，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很容易便能心平气和。


    “你......”


    “怎么了？王爷？”姜秋叶眼神天真无邪到有些愚蠢。


    “你为何想入王府？你不是开着归鸿堂么？”


    “哦，因为在王府做事儿，既有面子又有钱呀。”


    “面、面子？”


    姜秋叶朝着门口被冷风吹到发抖的天去努努嘴道：“你看天去哥哥，他整天神气叨叨，不就是因为他是王爷的近侍么？”


    季辞往门口瞥了一眼，是么？


    天去每日神气叨叨？


    姜秋叶继续道：“而且，我现在在归鸿堂，都渐渐放开不管事儿了。厨子有我的食谱，做账有掌柜，伙计也足够。我就是个闲散的东家。”


    季辞颔首，“可是王府并非如你想的那般简单，随便便能进。此事莫要再提。”


    姜秋叶眼神暗了暗，果然，进入王府并非易事。


    季辞斟酌一番，不由追问道他疑惑了三四日的问题：“你每日送药膳至王府，为何突然又不送了？”


    姜秋叶忍不住一笑，“那不是当时惹怒了王爷，为了赔礼嘛。那日金品阁，王爷让天去哥哥出面为我解围，我便知王爷应是气消了。”


    竟是如此，季辞不由有些懊恼，早知道便不应让天去出面，或许这四日，他还每日能吃到这药膳。


    姜秋叶瞋目，追问道：“况且王爷，这些时日我送去的药膳，你们王府付钱了？”


    “......没有么？”季辞错愕。


    “何止没有付钱，甚至连汤碗食盒都不曾还给我。我这小本生意，哪儿糟得了这破费。若此事传扬出去，人家说堂堂祁王啊，竟然吃软饭，那可不好了！”


    季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