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运动会(一)

作品:《猫鼠游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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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次听说运动会的事情,是在九月底的中秋,距离现在大概是半个月前。


    那时牧子理到洲景不过一个多月,和周小小还很生分,也不知道爸爸赶在节前到了家。


    等她到家进门,只见高大的牧野独坐一侧,小小挨着周姨坐另一侧,周姨虽说夹她俩中间,可也不显窘迫。三个人,愣是将半包沙发坐了个满满当当。


    她恍神,那一刻,她真的以为自己开错了房门。


    见子理进门,牧野起身招呼,“子理回来了。来,到爸爸这。”


    子理应了声,放下书包,弯腰换鞋。等影子将鞋面笼罩,她先是想象了一下等会儿她该坐哪,又快速判断了直接回房确实不太礼貌,最后揪掉了门口地垫上的一团头发。


    子理几乎和所有的内向小孩一样,见不了亲戚众多的大场面。


    那种感觉就像……有人看着你拉屎。很难受,想要畅快一下,但是不可以。好不容易憋住了,那人偏偏又要来刺激你。你越是着急,他越是不急。非要到最后你丢了人,他也闻了臭,何必呢?


    “从小就磨磨蹭蹭。”牧爸走过来揽住刻意拖延时间的子理,把她带到沙发上坐下。


    落了座,牧爸把她安排在自己和周姨之间。两人一左一右的,问了她好多问题,她都耐心地一一作答。


    话题中只偶尔提到小小,小小便像根被榨干的甘蔗般,吐出些得体的碎渣。大抵是在她回来前,小小已先经历过一轮不太愉快的问询。


    “诶子理啊,你是不是还没吃晚饭?”


    是的,他终于意识到了,子理肚子饿炸了。


    第二天,农历八月十五,中秋。


    直到太阳晒进了子理的床上,她打了个哈欠起床。走到外面看见,主卧门敞开着,客厅没人。隔壁的周小小早就起来了,打开收音机在……客厅听英语磁带。


    老式收音机里传出的UNIT 3,珠圆玉润,和英语考试时广播里的放得一模一样。子理一边撑着腰在阳台刷牙,闭着眼睛听着,热浪一阵一阵朝她身上扑来。


    这天气真闷热,不过阳台正处北面,早上倒是不晒。她伸手摸了摸脸,嗯,水润,手感比起过去好了不少,油脂分泌得恰到好处。


    “喂,你胆子还挺大的。”周小小放下手里的英文书,歪着头打量着站在阳台上的新成员。漏出了脚踝的棉质睡裤,无袖睡衣的袖口卡在胸前,油量的马尾被随意绑在头顶。拧巴。


    “嗯?什么。”子理吐掉牙膏泡沫,抬手一抹,问道。


    “我说,你前几天在课上指着段云山的鼻子说,‘你要罚我,也要罚他!’看不出来你说话慢吞吞的,胆子还挺大。”


    原来是说这个,子理打开水龙头,牙刷砸在玻璃水杯上啪啪作响。“啊?我有这么凶吗……”


    “凶嘛,倒是不凶。我从没见过这样跟张新华说话的。还说什么,’他一直这个样子,我永远都拿不来A+。’哈哈哈哈哈哈哈,张新华脸都绿了。”


    牧子理当时并非是故意和班主任作对,只是如果她不替自己辩驳,那这码子事之后只会更多,没完没了。她太明白了。


    “害,那还不是没用。”子理耸了耸肩,学着张新华的样子说:“’不好到别人身上找问题。’”


    “他就那样……他是不会罚段云山的。”


    “为什么。”


    “……诶,你的水杯接满了!”周小小指着水龙头说。


    周小小不想回答就算了,子理关了水龙头,问了另一件事:“为什么张新华次次要跟一班的老李比,为什么这么在意分数呢?而且那个分数就是用粉笔写在黑板上的,改一下不就好了。”


    “改一下?除非是张新华不想干了。照他那人品,哈哈,改两次,准被举报。”


    嗯?“谁举报他,老李吗?”子理问。


    “Anyone can do it.”周小小说。


    洲景中学虽然是老牌学校,但是教学理念十分先进,在学校里,按照话语权排位:校学生会(纪委、学管委)-学生代表-校长-家长-老师。


    在这条生态链里,张新华的地位确实有些低下。


    而校会的权利极大。


    甚至对学校的新政拥有一票否决权,只不过至今还没有使用过。因为很多问题在沟通会上,基本都能解决了。


    比如,上次学生们反应的恶意收费食堂窗口,这个学期已经更换了商家。


    更不用说像值日打分之类的日常考核,其中参有的水分,有了校会的管控,都被挤干了。至少明目张胆的要求学生改分的情况,很少见了。


    毕竟老师是少数,学生是多数,被无数双眼睛盯着,道德感还是会强一些。


    “这个分对教师评职称超有影响的,所以张新华格外的在意。可……我们班这个情况,老张确实还蛮难的。”周小小摇了摇头。


    子理边听边洗漱完,擦干脸上的水,看见周小小还在地上坐着,“地上凉,你一直坐在地上没事吗?”


    “还行,我们南方人都这样。你不热吗?”周小小将盘着的双腿立起来,抽了卫生纸擦干大腿外侧的汗,“之后我看你去找段云山了,你俩说了什么?”


    子理耷拉着拖鞋,头塞在冰箱里找吃的,一张口,话就在冰箱里起了雾。“没有,他不理我。我觉得他像酱黄瓜。好臭。”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别找了,我妈在厨房给你留了粥和鸡蛋,就在锅里。你要想吃,冰箱里正好有一瓶酱黄瓜。”


    子理点了点头,关上了冰箱。就是那瓶。


    “啪”的一声燃气灶开了火,厨房里传来子理的疑问:“我觉得班里的人都好奇怪啊。当时我去找他,结果门外面也突然有人叫他,我就看见他一脚就把他同桌踹到了地上。”


    子理关了火,打开锅盖,拿了湿抹布,将饭碗从锅里取出来。


    “他怎么说?”周小小从沙发那头,扭身趴过来问。


    “没有啊,他什么都没说。所有人习以为常一样,也都没有朝这边看。”子理端着饭碗出来。“这不是最奇怪的,最奇怪的是我去扶那个男生,他一巴掌把我的手拍开了。好像是我做错了什么。”


    “你啊,最好还是别惹上他。”一盘磁带放完,周小小起身去换了另一盘。收音机缓缓地放着,汗液小心地蒸腾。子理皱着眉头,坐在桌边,饭都不香了。


    “不过,我看他之后也没找你啥事。老张要求的三个优+,你完成了两个。拜托你知道吗,我们上个学期,一整个学期哦,才4个优+而已。”周小小从冰箱里拿出冰水。


    “奥。会不会班长帮忙了呀,我看他好像和纪委认识。”


    “你说北驰?”周小小擦了擦嘴问道。


    “嗯。”


    “他不会。”周小小笑了笑,“他比谁都正义,这种小偷小摸的事他绝对不会做了。要被他发现了,哈哈,还会主动上报的那种。”


    “哦……”


    客厅的门锁发出声响。


    “今日你牧叔讲要给我们整一顿大餐~”一进门,菜还没放下,周姨就对小小分享了这件乐事。


    周小小笑了笑,等大人们进了厨房,她问道:“你爸做饭好吃吗?”


    “有几年没吃过了,不好说。”子理答。


    “之前呢?”


    “……”


    吃完饭,周姨和爸爸在厨房,小小在看综艺,哪里都没有她的位置,她决定回到房间瘫着。


    一顿饭,从半上午忙到了半下午,等到开饭,所有人都饿得不行。上了桌,牧爸先给周姨夹了一筷子他做的红烧肉,接着是小小和子理。


    只有子理是真饿了,咽下了这坨五花肉。


    到了晚上。


    四个人挤在阳台切月饼,客厅电视机里孤独的播着CCTV的中秋晚会。


    有周姨在,阳台的小空间敞亮敞亮的,她一会儿说起厨房的大师傅,一会儿说起她从哪挖来的花,一会儿又说她做活时瞧来的八卦……牧爸就听着。


    子理觉得爸爸很爱听周姨讲这些,周姨说这些的时候,他从来不提他的兄弟,也不对国家大事评头论足。而之前在家里,都是妈妈听着他把相同的故事一遍又一遍的讲,不厌其烦。


    往年牧子理和妈妈是没有这么热闹的。


    中秋这天,妈妈总会提前定好饭馆的单间,带她去吃杏仁豆腐。白白嫩嫩的豆腐,带着幽淡的杏仁香气,再浇上一勺满满的桂花酱,微苦清香,十分解腻,她可爱吃了。


    最后再点一个现烤的五仁月饼,和妈妈一人一半。


    通常这个时候,隔壁就会传来祝酒词和叮铃哐啷酒杯碰撞桌椅摩擦的声音,她问妈妈:“为什么中秋节要喝酒,喝晕了还能看月亮吗?”


    妈妈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月亮,他们的月亮在酒里,宝贝的月亮在哪里呢?”


    子理指着天说她的月亮“呐,就在天上呢。”


    今晚她的月亮没有很亮,也不太圆。


    这次的假期很长,中秋连着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