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五章 结香

作品:《凤唳铜雀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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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殿中寂静,廊檐雨水满溢。


    雪白兔儿在笼中啃噬着草料,先前死寂危险的气氛缓和下来。


    青年落下那枚莹白的棋子,孤孤冷冷,单枚入局。


    指尖更是触目惊心的修长白皙。


    他的手很漂亮,指尖瘦而长,指骨明晰,透过烛火的折射,被摇晃的烛光滤过一层剪影,显得更加透白,手背上血管的纹路几乎都清晰可见。


    姜藏月目光落在棋子上。


    他扬起一个笑,像只是在跟她讨论一个寻常得不能再寻常得问题。


    “姜姑娘不接受我的投诚么?”


    棋如人生。


    譬如纪晏霄其人表面笑意盈盈温润如玉,实则满腹算计,但偶尔也有几分真心合作的诚意,当真是让人有些动心。


    他剪了剪灯芯,屋中更加亮堂了些,那些炭盆中的血迹也再不可寻见。


    “殿下想要做什么?”姜藏月冷问。


    “姜姑娘。”他低头轻笑:“就算是俘虏也该有投诚的机会。”


    姜藏月沉默。


    青年抬手将菱花窗用撑杆撑起,又指了指殿外锦鲤池畔的一从植物,枝条柔软横生,肆意生长。


    “那是结香花树。”他收回指尖,眼底含笑说着这话。


    姜藏月眸光平静。


    这种植物她听说过,当枝条刚长出来的时候就可以弯起来打个结,以后这枝条都会扭曲生长,直至最后长成坚硬的树枝,树枝开出旧棉布那样微微泛黄的花朵,而那结也成了一部分。


    树枝因病态的绕折显得缠绵艳丽。


    据传闻去结香花树打结,就可化解噩梦。


    青年踏出屋中,月色勾勒出他昳丽容颜:“结香花树昨日方种在殿中,姜姑娘应该会喜欢。”


    “喜欢?”


    姜藏月眉眼顿了顿,他如何得知她时有噩梦。


    青年缓步而出,直至行至结香花树前,替那微微泛黄的花朵拂去碎散的积雪。殿外雪灯如豆,灯下是他温润的侧脸,拂雪的动作格外细致。


    这样的人如熠熠白雪,又如世间皎月,在某一瞬给人感觉是沾染上温度的一缕风。


    姜藏月看向他:“殿下为何会觉得我喜欢结香花树?”


    这株结香花树是特意移栽到了安乐殿,是打算攻其不备,瓦解心防。


    这并没有任何用。


    纪宴霄拂去结香花树的积雪,瞧着风雪小了这才走近。


    待近了忽一阵风吹灭了廊檐下的灯笼。他话音低沉悦耳,语调不疾不徐:“直觉。我说了,姜姑娘可以将我当成棋子。”


    竟是说真的。


    但这样的人不能信。


    姜藏月道:“我没有这样的习惯。”


    从他知道她的身份,合作的关系便蒙上了一层更深的防备,他也在算计她。


    同样的狼子野心。


    纪宴霄漆黑浓密的眼睫下眼神温柔,神色专注将灯笼重新点上,灯影照得壁人成双。


    他只是看着摇晃的灯笼,叹息:“郡主为何总是信不过我。”


    姜藏月神情淡然。


    “我不会背叛郡主。”他含笑,眸底似乎撒着碎金:“郡主要做的事就是我要做的事。”


    姜藏月看了他一眼。


    约莫知道她想要说什么,纪宴霄叹息:“郡主如今是在收拢人脉对么?”


    “殿下想知道什么。”


    “薛是非。”他弯了眉眼:“孔青,这两人郡主都想要。”


    姜藏月也没有反驳。


    这两人确实她都想要,薛是非她有把握,孔青同样是个有才干的人。她需要人重新归拢从前效忠长安候府的骁骑卫。那么纪宴霄最好不要成为她的阻碍。


    “郡主想要我的人说一声就是,孔青定然愿意为郡主办事,我也一样。”他语气温柔得过分,仿佛她想要什么都能双手奉上,更甚似他们从始至终都是互相信任之人。


    殿外起了风,菱花窗被风声砸开,放在几案上誊抄佛经的纸笔卷得四处散漫。


    “郡主可以信我。”他含笑强调。


    姜藏月眸子分明:“殿下这话好笑。”


    “如今多方人马都在拉拢殿下,稍不注意翻脸便是人财两空,想来危机感还是不够重。殿下凭什么认为我会将赌注全部压在一个人身上,这样的风险不是太大了么?”


    “我不过一个小小宫婢,哪里懂这些呢?”她轻笑一声:“殿下这话奴婢不敢当,奴婢便是跟着殿下就是了,你说是么?”


    纪宴霄看向眼前少女。


    这几日风雪不停,明显她的风寒还没有好彻底,整个人比起从前更是削瘦了不少,白皙面容且见不到半分血色。


    便是要在这样的情况下,强撑也要去廷尉府,她从未顾忌过自己。


    她不需要与任何人合作,也不需要任何人干涉她的决定,就如同他今夜踏过那条线,险些将自己交代在这里,她当真动了杀心。


    他更知道,就算说出当年沉香寨的那一段结缘,她也不会顾及分毫。是以她已经在汴京徐徐开始编织一张密不透风的大网。


    心有猛虎,利爪扑之。


    纪宴霄道:“郡主。”


    姜藏月蹙眉,忍下脑海里眩


    晕的不适。


    “命最金贵,很多事情不急于一时。”他目光落在她身上,语调温润:“也不差这两日。”


    这是知道她前几日风寒之事还未好全,他大约是听庭芜说的。


    姜藏月只开口:“我自有打算,殿下不必管得太宽。”


    待人走后,她关上屋门,整个人踉跄两下,下意识撑在几案上,稳了片刻这才好受些。今夜风寒又加重了些,身上发烫,且有些反胃。


    她想着自己这么些年甚少生病,一次生病竟是这么难受,不由得自嘲一笑。


    窗外廊檐下的灯笼映衬在少女容颜上,更显身子单薄。


    满初进来也瞧见这一幕。


    她赶紧将人扶着:“师父,这些事急于一时是不成的,休息几日也无妨。”


    满初将一旁的浅青带兔毛的披风将人包裹起来。


    姜藏月顿了顿,被这样温暖的披风包裹,她适才想起着披风是纪宴霄当初送来的,披风下还绣着几株兰花草,栩栩如生。


    她想要将披风扯下来,又觉得有些欲盖拟彰,便放下了这桩事。


    在这嘈杂的风雪夜,她将披风拢紧了些。


    纪宴霄今夜做的这些事,究竟是想要什么呢?他在算计些什么。


    他会不会妨碍她要做的事,但她唯一确定的是,他不敢将长安候府的事捅出去。


    屋外响起了敲门声。


    姜藏月示意满初去看看。


    方打开门,庭芜端着药碗站在门口,那四条小辫儿分外明显,眼底带着关切。


    他将药碗递给满初。


    一股苦涩的药味弥漫进了屋,热气升腾,一旁还放着金丝蜜枣。


    姜藏月眉头蹙得更紧了。


    庭芜嘿嘿一笑:“殿下说姜姑娘风寒未痊愈,汤药是万万要喝的。”


    姜藏月垂眸片刻。


    满初接过药碗,庭芜挠挠头到底还是想说点什么,分外真诚。


    “姜姑娘。”他叨叨:“殿下是真心待你的。”


    *


    雪灯再一次熄灭。


    汴京城陷入宁静,红墙碧瓦顶着积雪,也不知伫立了多少年不见变化,纪宴霄回主殿时,嘴角血迹再度溢出。


    宫道上有宫人已经在清理积雪,方便明日贵人们进出,窸窸窣窣的声音不见停。


    主殿内重新燃起了灯烛,庭芜回来的时候也带了不少膳食,羊杂锅子和苦汤药子。


    顿时主殿里也热气腾腾。


    纪宴霄端起药碗喝了起来。


    庭芜本想让殿下吃些羊杂锅子,可想到今夜这事儿到底有些郁结于心,给谁说话都不对劲儿。


    “殿下你中蛊了。”庭芜不由得一阵唉声叹气。


    “喝点儿药吧,不然这血都不够吐的,你说你故意去招惹姜姑娘做什么。”庭芜瞧着纪宴霄擦干唇角血迹,依旧是不疾不徐的态度。


    “殿下你有听我在说话?”


    纪宴霄放下药碗。


    庭芜是他的左膀右臂,是以长安候府的事情他知道庭芜也清楚。


    “不然咱们解除合作算了?”庭芜嘟囔了两句:“人家明显对你没心思。”


    纪宴霄擦了擦唇角,药也喝干净了。


    “那又如何?”


    庭芜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