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这能找到？”


    一张泛黄的胶卷照片，年份有些久远，温沄拿着看了几眼，一脸困惑，眉头拧了起来。


    “你爷爷是不是拿错了？”


    “照片旧点没事，破了也没事，能看清脸就行，给张背影照是怎么回事，”温沄嘀咕几句，坐在她对面的女人一直没回话，她放下照片，抬眸看过去，“郁余笙你在听我说话吗？”


    没人回。


    温沄：……


    “郁余笙，郁导你能不……”


    “嗯，在听，”郁余笙的目光没离开手机，指尖慢悠悠在屏幕上滑动着，漫不经心应了一声。


    坐了小半天的车，喉咙有些不舒服，声音略微低哑，“来之前我就知道是张背影照，爷爷说只有这张。”


    敢情知道，还以为她事先没看，温沄直接道：“这照片少说也有好几十年了，本人看了也不一定认识，我们怎么找，找不到。”


    郁余笙接话：“随缘，找不到再说。”


    老爷子让她试试，没叫她一定要带个初恋回去。


    她们来这里也不只是为了找人，工作室刚结束一个影视项目，借此机会休假。


    七月份的天气逐渐热起来，到了傍晚，吹过发梢的风也不怎么温和，但和城里比起来，已经凉快许多。


    温沄拿湿巾擦着脖间的汗，看着头也不抬，还在摆弄手机的郁余笙，不禁问道：“你到底在看什么看得那么入神？”


    “攻略。”


    “追求许奶奶的攻略吗，人都没找到，现在看是不是太早了，”温沄想了想，“早点看也行，你也没有追求人的经验，笨鸟先飞嘛。”


    闻言，郁余笙抬头白了她一眼，红唇微张：“我在看小镇的旅游攻略。”


    出门比较随意，来这里是临时决定的，没有事先做过调查，不过……


    温沄想起了什么：“你原来不是自己来过一次吗？”


    是来过一次，十来年前的事情了，郁余笙指尖拢了拢侧脸遮挡视线的发丝，很自然的一个动作，她做起来有种莫名的韵味，眸光微动。


    “记不清了。”


    她起身，将手机放进包里。


    小镇不大，不是热门景点，攻略也不多，几分钟就看得差不多了，吃住那块不同大家虽有不一样的推荐，但几乎都提到了北街的炒饭。


    两人有点好奇，什么手艺获得一致好评。


    查了地图，北街离她们不远，一致决定晚饭选择这家炒饭。


    十来分钟后到了目的地，露天的场地摆了几张四方的小木桌，每桌都坐满了人，没有空余位置。


    烟火缭绕，环境有些嘈杂。


    没必要为了一顿炒饭排队，郁余笙不是这种性格，好奇心削弱许多。


    温沄：“换一家？”


    郁余笙嗯了一声，转身那瞬骤气的风卷了尘埃迷了眼，她下意识侧头，正好朝着烟火升起的地方看去。


    “哎呦，”和她一样侧头，看见同样风景的温沄发出一声惊叹，“我大概知道这家炒饭为什么火了。”


    火的不是炒饭，是厨师吧——


    个子高瘦，身材欣长，背脊的蝴蝶谷透过衣料时隐时现，掌锅颠勺时动作利落，手臂上隐隐的肌肉线条，在陡然腾起的火光下白皙的肌理镀上一层橘色，额角不时滴落其上的薄汗，橘色瞬间蒸腾。


    巴掌大的小脸被口罩遮得严实，单看眉眼，模样也不差。


    郁余笙收回眼：“走了。”


    “要不等等？”温沄商量，她对那掌勺的小厨师有点感兴趣。


    没办法她好色，喜欢看美人。


    “不饿了？”郁余笙问。


    “饿，”温沄说，“但是可以忍。”


    郁余笙双手环胸，环顾四周一圈，合理分析：“周围等的人大概有三十来人，坐着吃饭的动作也不快，至少得等个把小时，我不是很能忍。


    “走吧走吧，换一家。”谁让自己的好友一点也不好色呢，比起看美人，更愿意吃美食。


    来日方长，她们要在这里待一段时间，日后有机会来，温沄同她一起离开人群：“去哪吃？”


    “边走边看，有喜欢的就进去。”郁余笙说。


    温沄没做攻略，以前也没来过，对这里不熟，一切听对方的。


    夜晚的小巷弯弯绕绕，看起来每条路都差不多。


    一个半小时后。


    郁余笙慢悠悠带着温沄从一条陌生的小巷出来，重新站在炒饭摊前，找了空位置坐下。


    温沄：……


    所以为什么要出去绕一圈，兜兜转转还是这里。


    上菜的阿婶拿着菜单过来，她们点了两份招牌炒饭，温沄问：“有果汁吗”


    “果汁没了，桌上的茶水可以喝，”阿婶说，“你们是最后一桌客人，要是再迟一点，炒饭的原料也没了。”


    接着朝厨房喊了一声：“小许师傅，这桌要两份招牌！”


    在温沄问话前，郁余笙率先开口：“迷路了，正好绕回来了，正好有位置，就坐下了。”


    温沄笑：“你猜我信不信。”


    郁余笙下巴支在掌心：“幼稚，谁要猜。”


    “是是是您最成熟，”温沄哼了一声，争论这个没意义，看向不远处掌勺的小许师傅，感慨：“动作利落，快准狠，长得也飒。”


    酷girl。


    炒饭的铁锅不小，看起来很重，颠勺如此厉害，没有一粒米饭撒出去，是有点技术在身。


    “戴着口罩你也看得出来？”


    “自觉，女人的自觉。”


    几分钟后，温沄打脸了。


    她眼睛一眨不眨，吃惊地盯着已经取下口罩，站在桌前的小许师傅。


    她以为的小许师傅又酷又飒，怎么口罩一取，长得那么小仙女，看起来又乖又文静，甚至有种我见犹怜的清冷破碎感，若是哭起来，楚楚可怜的样子应该很好看。


    许初脸颊微红，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把两份炒饭放在她们桌上，眨了眨眼睫，一脸懵然，不知所措地看向郁余笙。


    郁余笙朝她点了点头：“没事，她热糊涂了。”


    许初嗯了一声，朝着她笑一笑。


    温沄已经回过神，在得知许初已经下班时，有些自来熟地拉她坐下，打着自己是新来的游客的旗帜，对这里不熟，杂七杂八问了起来。


    郁余笙静静吃着炒饭，没理她们，放在一旁的手机时不时亮几下，她拿起来看了几条消息，眉头皱着，处理了些琐事。


    休假也不让人空闲，抿着唇，脸色严肃。


    直到视野里出现半个已经剥好皮去好瓤的橘子，她缓缓抬头，朝着手的主人挑了挑眉头：“嗯？”


    “吃吗，刚剥的，”橘子皮还摆在桌上，许初乖乖地看着她，说话也是柔柔的“刚才阿婶说你们想喝果汁，厨房只剩下这一个橘子了，榨不出来。”


    “谢了。”


    郁余笙接手，指腹不小心挨着对方的指尖，沾染了些对方手上的橘子汁水，果香浓郁，微微湿润。


    许初轻轻看了一眼，眸光轻微闪了闪，将手收了回去，自然下垂放在桌下。


    郁余笙注意到身边少了一个人：“温沄呢？”


    “她去卫生间了，”许初怕她担忧，再补充一句，“阿婶陪着她一起去的。”


    周围的客人走得差不多了，郁余笙将盘子里的炒饭吃了一半，觉得有饱腹感了，放下勺子。


    许初问她：“味道怎么样？”


    “一般。”郁余笙说。


    许初楞了一下，小声说一句：“我再练练，争取更好。”


    郁余笙挑眉，这才道：“和你开玩笑的，其实挺不错，我炒菜技术没你好。”


    她说完这话后，肉眼可见小许师傅的脸颊瞬间红了起来。


    许初咳了一声，厨房那边有人叫她，起身过去了。


    害羞腼腆的小姑娘，夸一句就脸红，放在纸巾上的橘子还没吃，郁余笙看着她的背影，拿了一瓣起来尝了一口。


    她爱吃水果，众多水果中，偏爱橘子。


    只是一口，橘子汁进入口中那秒，郁余笙表情微变，愣住，眉头颤动，拳头握紧，不由自主磨了磨牙。


    酸死人。


    最烦酸的东西。


    若不是小许师傅长了张十分乖巧，人畜无害的脸，她们也无冤无仇，她甚至会怀疑这是对方的恶作剧。


    众多心理活动只在一瞬间，除了自己，别人看不出来。


    郁余笙深呼一口气，将嘴里那点橘子汁咽下去，表情不太好，手机又在振动，不愿理会的消息一个接一个。


    夏日本就炎热，心里越发烦躁。


    许初再次走过来时，她嘴里的酸味还没缓过来，心情有些不美妙：“你有甜的东西吗？”


    “嗯？”许初看着她，“甜的？”


    郁余笙揉了揉太阳穴：“甜的，随便什么甜的都行，有吗？”


    许初忖度片刻：“有的。”


    郁余笙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什么？”


    许初说：“我嘴很甜。”


    嗯？


    还“很”甜。


    郁余笙顿了几秒，视线缓缓落在对方的双唇上，粉嫩泛着水光，自己嘴里的酸味在味蕾上一下下跳跃着，神色有些微妙。


    意识到自己的话有些歧义，许初赶紧说：“我的意思是我嘴甜，可以哄人，你不要误会了。”


    刚才她走过来时，瞧着对方脸色不是很好，猜测可能是遇见什么不顺心的事了。


    郁余笙目光从她双唇上移开，反问：“我误会什么了？”


    许初颤颤眼睫，捏了捏自己的指尖：“没什么。”


    郁余笙幅度很小地勾了勾唇：“你要哄我？”


    “你需要吗？”


    “为什么要哄我？”


    “你好像不太开心。”


    “才刚认识，我开不开心和你有关系吗？”郁余笙说这话时语调没什么起伏，仔细一听，好似带着漠然，提醒听者注意界限。


    许初静了静：“好像是没有关系。”


    “嗯，”郁余笙牙还酸着，“和你有点关系。”


    许初：“啊？”


    暂时没事做，去洗手间的温沄也还没回来，郁余笙来了点兴致，目光细细描摹着对方的脸庞，几息过后，多问一句：“你平时是怎么哄人的，试试看。”


    “亲一亲。”


    许初顶着一张“我见犹怜”的小仙女脸，路灯和月光交汇的光芒缀入她眼眸中，在小镇充满奇遇的夜里，声音如山间清泉，哄人的办法朴素简单。


    嘴甜，会哄人，亲一亲就好了。


    一边说着，一边将脸慢慢凑了过去。


    飘零在晚风中橘皮的香味，榨干了最后的汁水，分不清是甜是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