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桑杼

作品:《喜夜金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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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数日不见,这孩子像变了个样,头发束起扎成了两个髻,黢黑的脸庞也在洗净之后呈现麦色,人虽瘦弱,精气神却能从骨子里透露出来。


    崔玄霖果真没有诓骗她,他把这孩子买了回来,放他在桑园里放牛耕地。


    “他叫桑杼,乌苏人士,原先家里以种水稻为生,有年蝗灾,收成差,乌苏一带征收田赋又苛重,家里迫不得已,把年纪最小的他卖到徐员外家中当家奴,签的还是死契,后来没过多久,他全家便染疫病而亡,留下他成了孤儿。”


    他家里把他卖给徐员外家才有幸躲过疫病,却时常被人欺辱。


    “那他是天生不懂讲话的么?”沐嬿没见他开过口,才有此猜测。


    崔玄霖摇头,“让郎中看过,应该是受过什么惊吓才不会开口,也许将来有一天突然就能开口说话也不一定。”


    只要不是天生缺陷,就还有期许。


    “桑杼,往后你就留在这里,再也不会有人欺负你了。”


    桑杼对他们感恩戴德,又要下跪磕头,沐嬿去扶他,抓住他手臂的时候,发现他左小臂上似乎有个疙瘩,忙不迭推上他的袖子查看,果真有个又红又肿的脓包。


    “这个脓包都长这么大了,你不疼么?”


    除脓包以外,他手臂上还有许多淤青,虽然已经处理过,亲眼所见还是触目心惊。


    他们怎么忍心对一个孩子下这么重的手。


    桑杼懂尊卑,怕自己的伤吓到沐嬿,猛地缩回手,开不了口也不喊疼。


    “表哥,你让郎中看他嗓子的时候,没发现他手臂上的伤么?”


    “当时郎中检查他身子时,只看到瘀痕,并未发现还有脓包,看样子是这几日刚长出来的罢,桑杼,你是否被蚊虫叮咬过?”


    桑杼点点头,手上比划是五日前。


    “都五日了,你怎不说?”


    桑杼垂首,不言。


    他已经受到恩泽留在这里,万一是什么不祥的病症,他又要被驱赶。


    “今日便先不问你缘由,你跟如风去见郎中,待治愈后再来桑园罢。”崔玄霖道。


    桑杼怕离开了桑园就再也回不来了,站着不肯走。


    “好好治病,回来好好照顾这片桑园,明年我还要靠着这些桑葚酿酒呢!”沐嬿安抚他道。


    她就像开过光的菩萨,照耀着桑杼看到希冀,最终跟着如风去见郎中。


    后来如风回来传话,桑杼的脓包是蚊虫叮咬热毒所致,郎中已用金针挑刺,挤出了脓水,开了药,内服外敷,过几天便可痊愈。


    但是再晚几天,毒火蔓延,怕是会废了他的左臂。


    谁能料到一个蚊虫叮咬的脓包险些要了桑杼半条命。


    这孩子还真是命运多舛。


    “桑杼他虽身世坎坷,却能遇见郡主如此心善之人,还救了他两回,也算是一种福分。”崔玄霖把话带给沐嬿,又不吝夸她几句。


    沐嬿受宠若惊之余,也感激他:“哪是我救的,若没有表哥四处打点,桑杼又岂能顺利摆脱死契?”


    崔玄霖果真本事大,短短一个月之内,能将徐员外和乌苏知县连消带打,一网打尽,从此桑杼摆脱厄运,乌苏的丝织机户也不必再承受高昂丝价。


    崔家也做丝绸生意,却早已对官绅勾结扰乱市场深恶痛绝,即便没有桑杼一事,崔玄霖也早晚会给乌苏知县向朝廷参上一本。


    举手之劳,一箭双雕,也为搏红颜一笑。


    “我之所以答应郡主,也不过是想博取郡主欢心罢了。”


    沐嬿正在品尝自己亲手做的芸豆卷,一个不留心,噎到了自己。


    崔玄霖给他倒了一杯茶水,沐嬿喝水下咽,等顺过气,已满脸通红。


    她这表哥,又再捉弄她了。


    “无论出于什么原因,表哥,我打心底里感激你,但请你别再捉弄我了。”


    崔玄霖深深看她一眼,心知她对他的误会之深,倒也不去解释,只顺水推舟道:“真是什么都瞒不过郡主,诚然,我救桑杼自有我的打算。”


    沐嬿松了口气,就知道他做什么都有自己的目的。


    崔玄霖哂笑,起身,离开之前,他提醒她:“郡主做的糕点虽好吃,但太贪嘴,容易积食。”


    言罢,流星踏步,消失在她眼前。


    沐嬿怔怔盯着剩余的芸豆卷,继续吃。


    吃完了整整一碟,到了傍晚果然因积食没有胃口再吃晚饭,崔玄霖也没来她院里。


    她含了两片山楂糕,权当是晚饭。


    半夜里,她又饥肠辘辘,起夜穿衣摸着黑去厨房找东西吃。


    刚到厨房重地,就远远瞧见一个白色的身影站在月光下,举头望月。


    沐嬿没料到会在这里碰见崔玄霖,想在他察觉自己前转身偷偷离开,就当自己没来过。


    “既然郡主深夜至此,定是饿了,怎么又走了?莫非是不想见到我?”


    可恶,还是被他逮了个正着。


    沐嬿不想窘迫地面对他,假装自己有夜游症,像游魂似的慢慢往前走,因没看路,撞在一个坚硬但温暖的物体上,那是一个男子的胸膛。


    沐嬿始终不敢抬起脸,进退两难。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该如何是好?


    “郡主?”


    崔玄霖低头看到她撞进自己怀里的样子,觉得好笑,没有轻举妄动,端详她能装到几时。


    沐嬿依旧没回应。


    “看来郡主不是来寻吃食的,而是得了夜游之症。”崔玄霖沉吟一句,下一刻俯身将她拦腰抱起。


    沐嬿瞬间惊醒,瞠目盯着他。


    崔玄霖如月下公子,玉面含笑:“郡主醒了?”


    这只小狐狸,他什么都知道!


    “你放我下来!”她羞惭,扭动身子。


    崔玄霖非但没松手,反而抱得更紧:“既然郡主已醒,便去吃点东西罢,我叫人在厨房准备了郡主爱吃的点心。”


    “我不想吃,我想回去睡觉。”作茧自缚,她哪里还吃得下。


    “不,郡主想吃。”崔玄霖垂眼看着她的腹部说。


    沐嬿窘迫极了,“那你放我下来,我自己能走。”


    “方才我见郡主脚步虚浮,怕是一旦放手,会害郡主跌倒,若伤了郡主,我罪孽深重。”崔玄霖集体发挥,振振有词。


    沐嬿果真还是斗不过他,唯有任人鱼肉。


    崔玄霖抱着她进了厨房,没放她落地,而是将她放在砧台上,倒真像是任人宰割的鱼肉。


    “我要下去。”沐嬿抗议。


    “台子上有刀具,郡主莫要乱动。”


    崔府厨房的刀具锋利,一整套齐全地摆放在砧台上,她确实不敢再乱动,但也不知道他在耍什么花样。


    但见灶台上冒着蒸汽,崔玄霖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