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6 章 偏我来时不逢春(36)

作品:《山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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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郁清梧既然答应了解决文渊侯的事情,当然要把事情办好。这也算是山君第二次托他做事——上回查点天光的典故将人家弄哭了,这回可要哄笑了才行。


    于是细细筹谋几日,谋划好了,便下值之后就往文人爱去的高竹馆去了。


    爱诗文的文渊侯果然就在里面坐着与人切磋书法。郁清梧也不过去跟他说话,他自寻了一处雅座,叫了一壶茶——三文钱一壶,如今银子可珍贵,他舍不得用,恨不得将俸禄都省下来送到兰山君的手里。


    他如今也算是名人,一进门就有人盯上他了。有些瞧不上他现在的名声,叫他“三姓家奴——先投的邬阁老,而后又跟着皇太孙,但同时又在蜀党里头掺和,可谓是结党营私,丢了读书人的脸面。


    不过有人却不在乎这些,只想着攀上他谋利,于是纷纷过来搭话,郁清梧不管谁来,都说起养马的事情。


    太仆寺确实是被文人嫌弃的。他说了几句,这些人便跑得远远的,只怕他将自己也弄去养马。


    郁清梧耳朵清静了,继续喝茶,茶喝完了,他问小二,“可以续些水吗?


    小二还没见过这般的大官!他连忙点头:“可以的。


    郁清梧再掏出一两银子:“再请给上头的文渊侯一壶新品茶,就说,他今日做的诗句我很喜欢,这是敬他的。


    小二哎了一声,稀奇的看了他一眼。


    自己喝三文钱一壶的,倒是给别人上好茶。


    小二端了茶去,一桌子七八个人在,俱都诧异。文渊侯心里得意,却好面子,便皱起眉头,“我不喝他的茶。


    他是个最爱声誉的,推崇古礼,郁清梧不尊先生,便是对古礼的践踏。他不能给好脸色,一旦给了,便是失了脸面。


    小二无法,只能端着茶下去,求道:“大人,文渊侯爷说他今日不想喝茶。


    郁清梧就道:“那就算了,放在这里吧,我自己喝。


    小二见他宽和,连忙擦擦汗,将茶水放在桌子上走了。郁清梧把这壶茶喝了一半,又将自己三文钱的茶水倒进去兑一兑。


    小二瞧见了,连连诧异,本是要等他走之后捡了喝的,现在也不想喝了,嘀咕道:“实在是抠门啊……好茶泡水,味道能一样嘛?


    等他走了,郁清梧茶也喝得差不多了,便把今日苏大人给他的让公马发情的药也丢进一点搅和好。


    他走了。


    文渊侯在二楼见他出门,急急结束自己这桌,又叫小二过去,“人走了么?


    小二:


    “走了。


    文渊侯:“走的时候什么样子?


    小二:“瞧着不太高兴。


    文渊侯犹豫几瞬,去了郁清梧的雅间。


    而后看见了桌子上的茶。


    茶倒是喝得差不多了,他想了想,倒了一杯喝下去,品了品味道,准备作诗一首。


    做人留一线,如今郁清梧正盛,他不能真得罪。喝下去,品出一些滋味,当即写了一首《高竹馆赠郁清梧诗》,以备下次跟郁清梧交好,免得郁清梧今日被下了面子不痛快。


    结果刚喝下去没多久,又在雅间碰见了宋知味。


    宋知味也是来寻文渊侯的。


    他对母亲和三妹妹做的事情很是不喜。本是说好了要慢慢来的,谁知道三妹妹赏花宴一散,就传出了他想娶文渊侯府姑娘的话。


    母亲气得大骂三妹妹,但已经无济于事。宋知味便来找补。


    姻亲姻亲,除去对女子的喜爱,两家结亲,当然还有对岳父人品的敬重。


    他特意在下值之后来了高竹馆,也点了一杯茶给文渊侯,请了他在雅间里面说话。


    文渊侯自鸣得意:可见自己的才华真引得这两位天之骄子对我钦慕。


    他便又要写一首诗句赠与宋知味。


    宋知味:“……


    好。


    他垂眸,一边喝茶,一边想今日在兵部的事情——他这几日补了兵部给事中的职。


    太仆寺也是隶属于兵部的。郁清梧想要动太仆寺,兵部其实并不答应。太仆寺这几年一直在卖马,卖出的马匹银子留下来,兵部就成了最富裕的地方。


    这种好事,谁要是敢挑头,谁就要被群起攻之。


    但是郁清梧这个人,越是看他行事,就会发现他跟之前的那些正人君子都不太一样。


    他并不在意自己的名声。


    他没有高举着为天下百姓的旗号,而是抓着博远侯府打三寸:博远侯府暗地里走私茶叶。


    他跟博远侯府本就是有仇的。这么一来,他动不动太仆寺无人在意了,只在意他能不能彻底扳倒博远侯。


    太孙一党肯定是要帮着的。魏王也要帮啊。他早就想搞博远侯府了。


    正好皇帝看齐王不顺眼,这时候不搞博远侯什么时候搞?


    他还派人送礼给郁清梧。


    他跟魏王世子道:“这是个狠人,像是一条疯狗,咬住人就不放了,比邬庆川厉害。


    有人便给郁清梧定诗:一旦迫之,必发狂疾。


    于是,宋知味才


    进兵部几天,耳边便时常听见郁清梧三个字。


    他心中生出些郁郁之气,总觉得事情不知不觉之间,突然变得失控起来——有时候,他总觉得,郁清梧不该是这般顺的。


    该这般顺的是自己。


    他皱眉,又想起了兰山君。当初去镇国公府提亲的时候,应该要说个其他的缘由,否则现在也不会说个亲事颇为艰难。


    临了还要来跟文渊侯这等人周旋。


    他抬头,正要夸赞几句文渊侯写的诗句,就见他身上也不知道是怎么了,突然红通通起来,一身的衣裳就要脱尽。


    宋知味闭上了眼睛。


    他深吸了一口气,出门,还要为文渊侯隐瞒。他丢了银子给小二,叫人去文渊侯府请文渊侯夫人带着大夫来。


    这叫什么事情?


    但也大概知晓,这门婚事怕是不成了。


    文渊侯这个人,最重声誉,此事一出,哪里还有脸面跟他谈儿女亲家?


    事事都背。


    他紧紧拧眉,盘算着如何翻身。


    ——


    文渊侯府里,伍夫人正被请了来问话。


    伍夫人很后悔!当初干嘛要答应宋家去镇国公府呢?徒惹出许多是非来。


    她坐立不安,僵硬的笑,文渊侯夫人却紧紧逼问,“听闻你曾经为宋知味去镇国公府提亲?


    伍夫人尴尬的笑。


    文渊侯夫人就懂了,她握着伍夫人的手道:“我知晓你为难,可我就这么一个女儿——


    她低声道:“要是她出了什么差错,我便也不能活了。


    伍夫人也是有儿女的,闻言叹息一声,道:“确实去过。但是镇国公府拒绝了,那边早说好了人家。


    文渊侯夫人是打听过的:“是,我听说已经跟郁家定亲了,还是陛下赐婚。


    她看着伍夫人:“若仅仅是这般,我也不会来问你了。毕竟婚事么,总是要相看几家的。


    她道:“但我怎么还听说……宋知味有断袖之癖?


    伍夫人脸色就不好起来。这事情,她怎么答?再是侯夫人也不能这般直直的问啊。但抬头一看,只见文渊侯夫人双眼已经红了,又不由心软,“这事情不算是秘密,是被人说道过几天,但谣言么,是最不能当真的。宋知味房里是有人的。


    文渊侯夫人:“若是这事情算是空穴来风,那——宋家上门提亲,说的是对兰六姑娘一见钟情吧?


    伍夫人脸色大变,蹭的一下子站起来,大声道:“夫人一句一句,原来是套我话


    来了!”


    她转身就走文渊侯夫人也不拦等人走了她看向屏风后面“出来吧。”


    秦娉婷笑着走出来道:“伍夫人心还挺好这般做样子给咱们看既不得罪宋家也没有说不是那事情应该是真的了。”


    文渊侯夫人叹气“是。都是有儿女的谁愿意在这上面造孽呢?”


    又叫婆子来“伍家大儿子最近不是在看铺面么?且教人把咱们中正街那边的铺子让利出去。”


    婆子领命而去秦娉婷坐下来“母亲


    文渊侯夫人大怒:“宋家做事未免太不体面!咱们就是败落了好歹也是侯府怎么能如此敷衍?就算是要谋算着娶你也该是慢慢谋划才是如今算是什么?”


    她掉泪道:“你父亲心里乐意着呢。”


    秦娉婷皱眉“其实我觉得宋家三姑娘那日也挺奇怪好似是故意做出那副样子给我看如今想来我估摸着她是知晓什么却不好直言。”


    文渊侯夫人擦眼泪的手一顿“是么?”


    秦娉婷点头:“当时没有仔细想只高兴去了但现在想想实在是有些奇怪。”


    文渊侯夫人便更加肯定宋家这门亲事不能要她道:“我要想个办法——之前镇国公府不是马上就给兰六姑娘定了亲么?我也给你定一个。”


    秦娉婷是愿意的只是现在从哪里去找合适的去?


    正是烦忧的时候便有婆子急急进来道:“高竹馆来人说咱们侯爷得了急病要请夫人带着府里的大夫过去一趟。”


    文渊侯夫人险些破口大骂但还是问“是得了什么病?周边有什么人?”


    婆子:“宋家大少爷在那里。”


    文渊侯夫人便只能带着大夫过去。宋知味守在门口倒是彬彬有礼一派周正之气道:“既然夫人来了那我就先告退了。”


    文渊侯夫人没留他。一看他的脸色就知道是丑事。


    她带着大夫进屋两眼一黑。


    果然是大大的丑事。


    一路上遮遮掩掩这才把事情办妥了确认不曾传出去。而后又把女儿叫过来“咱们家跟宋家的婚事算是黄了。”


    秦娉婷倒是想得开“不是正愁父亲会答应吗?如此不是正好么?”


    文渊侯夫人咬牙“也是这也算是好事了。”


    而后顿了顿道:“不是说宋知味是断袖之癖么?你父亲和宋知味……两个男人呢这般的恶心事情我是不敢想的。”


    秦娉婷笑起来“母亲不要胡思乱想何至于此呢。”


    文渊侯夫人:“你年岁轻不懂这些脏事。”


    又哭道:“到底是我不好当初嫁了这么个人给你找了这么个父亲。如今又该怎么给你说婆家呢?”


    秦娉婷只能安慰“各人自有各人的姻缘法母亲别担心。”


    ——


    另一边郁清梧又去镇国公府跟四老爷喝酒。酒过三巡赵妈妈过来送果子酒他便马上要出来吹风。


    都是过来人四老爷哪里不知道他的心思道:“快去吧。多吹一吹我自己喝一壶就散席。”


    郁清梧欢欢喜喜去了。兰山君穿着一件赤红色的衣裳站在扶疏花木旁等他见他出来朝着他点点头便又朝着前头的凉亭里面走去。


    如今六月正是炎热的时候亭子围着水造比别处更加凉快些。


    郁清梧跟过去道:“你怎么知道我来了?”


    兰山君:“你的事情自然会到我的耳朵里。”


    府里的耳报神多得很。


    不过是简单一句话郁清梧却听出了万般情意。有时候他想做人还是不要做明白人好就这般做个糊涂鬼她说天他只要想同在一片天她说地他只要想同耕一块地于是天地就宽广了。


    他轻声道:“我今日偶遇文渊侯去了。”


    兰山君就发现他做事情很是快她好奇问“你怎么做的?”


    郁清梧把事情大概说了一遍道:“他本就有……瘾疾但在文渊侯夫人面前要脸于是一直吃着药呢只是在外头玩起来却是……那样得很。还专门喜欢十几岁的小姑娘经常不回家的。”


    上回就不敢说这般明白毕竟是涉及不好谈的一面。但这回事情做下了便也不敢瞒着她。


    他道:“我和宋知味都在兵部瞧了他几日就瞧出了他的意图挑了个他会去高文馆的时候。”


    “如此一来


    兰山君细细体会其中的关节而后沉默了好一会后才道了一句“宋知味好像也不是很厉害。”


    郁清梧没有贬低他道:“他才学还是有的但手段却还没有学会毕竟刚出来历练。”


    不像他他是在淮陵练出来的手段。当时要跟当地的豺狼虎豹斗没有一点本事是不行的。


    兰山君若有所思。她上辈子是在一年后才碰见的宋知味那时候他应该老练多了。


    她道:“那文渊侯和宋知味不会


    想明白是你做局吗?”


    郁清梧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