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芍药之赠,紫微深深

作品:《遗落在人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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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适逢上巳,凌芸带着莲心出门赏桃花,至天市宫太液池临水向北而行,沿途男男女女踏青春嬉。


    “小姐、小姐,快看,有祓禊祈福的哎!”莲心突然兴奋地扯了扯凌芸的衣袖。


    凌芸踮脚扬头朝前观望,远瞧那湖中亭上围满了人,一坤道手持柳枝,沾了些许花水,点在跪于池边的女子头身,以示去灾消病。


    “走,咱们也去!”说着莲心拉着凌芸往前跑。


    “去什么去!”凌芸稍稍用力便拽住了莲心。


    莲心趔趄一步,被凌芸一把扥了回来,“你薅着我干嘛啊?”


    话间打量凌芸一脸不悦,莲心一头雾水。


    “我才不要,那儿人太多了。”说着凌芸转身,丢下莲心穿过人群反向往南走上桃花林中的石子路。


    紧赶慢赶追上凌芸的脚步,莲心撇嘴抱怨道:“好端端的,又哪根筋搭错了?”


    莲心挠头,原想凌芸回到了家里,如常起居,还准备重新议亲,便是日渐淡忘前尘往事,朝前看了,不知怎地,好好出来过上巳节,反却又犯病了。


    莲心一心琢磨着凌芸因何抽风,闷头往前,不知凌芸乍然停下,不禁迎头猛地撞上她的背,瞬时脑袋嗡嗡直响,“哎哟!”


    莲心一边捂着额头一边恼道:“小姐,你怎么突然不走啦?”


    哪知凌芸突然回身大喊:“喂!你站住!”说着又往回跑。


    莲心扭头一看,只见凌芸向一身着玄色长褂的男子追去。


    “站住!”惊闻身后一女子的声音,刹那左肩又被重重地拍了一掌,莫名回眸,定睛一看,惊道:“凌芸?”


    乍看是景旸,又瞥见站在他身边,怀抱芍药,正对自己瞪眼睛的凊葳。


    “太......”凌芸倒吸一口气,吞下后面的“子”字,勉强挤出笑容,尴尬道:“好、好巧,表哥,你们也来过节啊。”


    景旸下意识回头看了凊葳一眼,“是呀,难得有空,便出来赏花。”


    又见凌芸手里也拿着一束芍药,不禁打趣道:“难怪表妹百般不愿参加选秀,原是早已名花有主,倒不知是哪家公子有福?”


    话到此处,看莲心突然从凌芸身后冒出来,气喘吁吁地对自己行礼。


    凌芸呵呵一笑,立时将拿着芍药花的手背到身后,“没有没有,早知表哥与堂姐相悦,我又哪敢掺和啊,所以才不想去选秀,免得给堂姐添堵。”


    听了凌芸这话,凊葳站不住了,“阮凌芸,你原先可不是这么说的,你......”景旸在旁,凊葳也不好发作,只能咽下话来。


    “就说我不好参加选秀吧。”凌芸抿嘴一笑,故意对凊葳说:“堂姐放心,我便是有幸嫁给表哥,正头那位置也是轮不到我的,就不要吃我的醋啦。”


    见凊葳作势要打自己,凌芸并未闪躲,谁知她刚一扬手,又犹豫了,仅是跺脚,挖了自己一眼。


    景旸看凊葳气得两耳发红,笑而不语。


    凌芸暗暗咬牙忍笑,目送凊葳牵上景旸的手,匆匆离开。


    莲心舒了一口气,看凌芸将芍药拿到眼前打量,试探问道:“小姐,这花太子送的啊?”


    “什么啊?”凌芸被莲心唬得一怔,急道:“才不是!你刚才没看见大姐手里有花啊!”


    “那你没事追太子干嘛?”


    “我也不知道啊!就一个身穿玄色衣裳的人塞给我的,结果我去追,却是太子!”


    “莫不是哪个爱慕你的人送的吧。”


    凌芸翻了个白眼,“屁,鬼才会暗恋我。”说着随手将芍药扔在草丛里,气哄哄道:“回家!”


    就在凌芸拉着莲心转身的瞬间,一身着玄色长衫的男子与莲心擦身而过,径直踏进草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拾起那束白芍药花,进入桃林深处。


    日薄时分,天色朦胧,氤氤氲氲。


    景旸与凊葳并肩走在青龙坊的巷子间,看凊葳自打见了凌芸便闷闷不乐,景旸轻声问道:“怎么,吃醋啦?”


    “没有。”


    “就别嘴硬了。”


    见凊葳这般憋闷的样子,景旸反而想笑,“凌芸向来牙尖嘴利,你又说不过她,何必跟她计较,自讨没趣呢。”


    “你跟谁一伙的你!怎么帮着她说话?”


    “我哪里帮着她了,我说的是事实好吗。”


    凊葳白了景旸一眼,心想,也是,自己的确说不过凌芸,即便是前头嘴上讨了便宜,那丫头也会逮到机会扳回一局,而今自己马上就要嫁到东宫去,终于要离她远远的了。


    可又想到自己屈居嘉懿之下,心里更不是滋味,“我就是气不过,明明我爹是嫡子长孙,凭什么现在却还要事事看二叔脸色,连我和弟弟们都低人一等。”


    “舅舅们的事我不敢妄言,不过你现在不是有我了吗,我替你争回来体面。”


    “屈居人下,哪里体面?”


    “名分上是我对不住你,可是你也明白,在这件事上,我也没有说话的权利,从小皇祖母给定下的婚事,连父皇也没法改变。”


    “可是和淑皇太后都已经驾鹤西去了,又有什么不能改的?”


    “皇祖母是不在了,可是嘉氏仍是第一权臣,


    父皇亦要仰仗,旁的你不懂,嘉贵妃你还看不明白吗,后宫之内,独她一人无子,却圣宠不衰。”


    “那说明陛下对她是真心的。”


    “除了太子妃之位,父皇能给嘉贵妃的,我也能许给你。”


    被景旸目不转睛地定了许久,凊葳自觉羞涩难当,“知道啦、知道啦,你快别这么瞧我了,这在街上呢。”说着凊葳推了景旸一下,“还不快回去,再晚就要下钥了。”


    “不急,今晚二弟在太微宫设宴,邀了我们兄弟过去吃酒,我喝不过他,晚些过去也好躲过去一些。”


    “哪有你这样当哥哥的,你不过去,他们怎好开席。”


    “这你就不用操心了,我早让福禄递过话了,反正每次都是三弟缠着二弟喝酒,有他在就行了。”


    一场微微细雨过后,空气中弥漫着沁人心脾的清新生气,闻着舒心,可春寒料峭,这差事却又压得心焦。


    高举过头顶的双手早已经支撑不住了,便是咬牙生生地硬挺着,也难以阻止它们不停地颤动,晃得仿佛连整个身体都在发抖。


    终于,殿门开启的吱嘎声幽幽绵长,从大殿里渗透出来的烛光,映在两膝前的地面上,昏黄里渐渐出现的黑影,燃起期待已久的希望。


    眼见着那双龙纹靴子进入视线,却不想在靠近的刹那间,极其自然地绕了过去,未待开口示上,便听见李正德高宣道:“摆驾有凤来仪!”


    正扭过头,试图想去改变什么,嘴里才蹦出一个“皇”字,却看见躬身站在殿前石阶下首的阮大人朝自己摇了摇头。


    后面的话,便只得生生咽回肚子里去,最好是发了霉,烂掉,臭掉。


    出了皇极门,便瞧见恪纯公主站在石狮的一角,淡淡地看着御辇仪仗离去的背影,面无表情。


    这个承继了她父皇的睿智果敢,如其母妃聪颖貌美的天之骄女,从十二岁起便可独当一面,是掌管由司籍、司乐、司宾、司赞和彤史五司组成的尚仪局的尚侍大人。


    她替皇后掌管内宫诸事多年,一向雷厉风行,丧夫归靖后,性格大不同前,更是变本加厉,说一不二。


    心中发憷,不禁倒吸一口冷气,疾步上前叩行跪礼,“臣给公主请安,公主......”


    景昕笑着打断道:“越尚仪辛苦,彤史这档子差事应该是六局中最难办的,本宫掌管尚仪局多年,自然知道其中的苦涩,却也奇怪,本宫经手不过几年光景,这彤史一司的人换得是最勤的,亦不知是否是本宫过于严苛了呢?”


    “公主......”


    景昕再次打断越尚仪的话,“溜须拍马也得看是什么马,听说东都的山林里有一种马,虽有一张马脸,却长着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