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 长空澄碧过云轻

作品:《她虽从青云路上跌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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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靠栅栏处摆放着大小相同的陶土盆,瓜苗嫩绿,据说是新到的品种。


    绣绣跳下车,跑进院里。对着正煮汤的长工问道,“阿姝姐姐呢?怎么不回来用膳。”


    “夫人她去那边了。”


    “那边?”叶容钰顺着长工手指的方向看去,翠色山丘,长草林里确实有个白衣身影,看上去很是孤寂。


    “我去找她吧。”叶容钰放心不下,说着起身就朝山上去了。


    李姝跪坐在两块木刻碑前,像在自言自语。叶容钰远远看见碑上大字,不由放轻脚步,但绣鞋踩落长草的簌簌声还是将李姝吓了一跳。


    “容钰?”


    “原来是你啊。”


    李姝拍了拍胸口,像是受了不小的惊吓。


    叶容钰跪到碑前,朝逝者深深一拜。两块碑,一个是李姝的父亲王高晟,另一个是她的亡夫。


    一个叛国罪,一个谋逆罪,为他们立碑有违法度,但李姝还是冒着风险为他们撰写了墓志铭,填了衣冠冢,给亡魂个栖息处。


    “阿姝姐。”叶容钰欲言又止。


    李姝笑了笑,拍掉裙摆上的黄土。


    “我想他们的时候就会来这里,给他们带壶酒,跟他们说说话。”


    “他们肯定也会想你。”叶容钰接话道。


    李姝带着叶容钰往山下走,一边走,一边开始讲,“我从前也期盼,哪天圣上开恩能为我父亲正名。这样我就能光明正大去祭拜他了。”


    “我父亲当时将王大人葬在奉江山寺东侧了,但我们不敢没立碑,更不敢跟人提起,只种了棵青枣树做标记。等再过个十年八年,新皇重审旧事为王大人洗刷掉罪名,你可以找我父亲,把他迁到京城来。”


    “到时候再说吧。”


    李姝淡淡一句,反叫叶容钰担心起来。


    “阿姝姐,你别太悲观。”叶容钰停下脚,一把拉住李姝,“澄哥哥现在受重用,很快就会升迁,赵家老大也有出息,未来可期,等咱们峆州的人在朝里势头壮大了,就想办法上疏替你父亲正名。”


    “就算我父亲能正名,那我夫君呢?他的罪是我替他坐实的。”


    叶容钰一时哑然。


    “我夫君他一直待我不错。”李姝强装起镇定,“其实节度使之间的往来书信就是他给我的,要不是有这些罪证,山南幕府的人还清不了这么彻底。”


    “阿姝姐,你难受的话就别说了。”叶容钰拍拍李姝后背,粗麻夏衫热到发潮。


    “没有,我就是想说,心和迹,什么重要已经无所谓了,他们都已经离我而去。我就想再过几年,等攒够钱了,我就回秦州开山挖道,辟出百亩田来,还可以挖个池塘养鱼。到时候我把他们的尸骨牵过去,重新安置,一家人也就算团聚了。”


    叶容钰稍有些疑惑,“阿姝姐,你想安置他们,也用不着开山辟田吧。”


    李姝扬眉一笑,一改先前愁容,说起话来有些得意挂在脸上,“开山辟田,我就能雇人多种粮,把秦州粮价打下来。秦州与峆州不同,峆州没什么门阀豪强,粮贵是因为田少,秦州平原广阔,粮贵是因为门阀改农田为猎场,还不断抬高粮价逼着农户卖田买粮。我在峆州看见大家开山,也有不小启发,心想着去把秦州那处荒山开出来,让百姓能购到平价粮食,几年后便可慢慢赎回田地。”


    叶容钰瞪大双眼,像是听到什么不得了的事,“我曾听父亲提起,王大人就是抱着安家乡百姓的愿景,所以年少苦读,进士及第。倘若你真压回粮价,帮着佃户赎回田地,王大人泉下有知,也会高兴的吧。”


    “嗯,我也不知道能不能成,但不试试又怎么知道?”


    叶容钰跟着点了点头。


    两人沿着被踩秃的小道一同下山,李姝又继续道,“容钰,你看我在长安这两年,长安的普通百姓不就能吃得起寒瓜了。”


    李姝的所作所为,叶容钰羡慕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回想大好青春这些年,蝇营狗苟,要问自己有没有做出些利国利民的大小事,叶容钰实在是不敢说。


    叶容钰郁闷了一阵,李姝反倒出言安慰起来,“容钰,我知道你丢了官心里难过,但就算你不做官不也能做许多别的事。”


    “是啊。”


    她也想像李姝那样做成许多事,但到现在还一事无成,更无心志。


    “说起来,我在你府上读书时就以你为榜样,你诗赋样样都好,是我全学不来的。学士常夸你悲天悯人、心性不凡,我那时还以为你是比别人更用功,现在看来。”


    叶容钰话没说完,突然有些喘。


    “你怎么了?”


    李姝见叶容钰双颊惨白,连嘴唇都脱了色。她想去扶,但叶容钰直接扑到一棵古树前,手扶树干,两眼一黑,膝盖着了地。


    叶容钰越来越容易晕厥,她自己习惯了,可差点把李姝吓死。李姝眼看这离农院不远,一边跑着喊人去叫大夫,一边让人赶了牛车过来接应。


    叶容钰只是眼前黑了身体无力,可脑子却是清醒的。


    有两位妇人帮忙将她抬到了拉寒瓜的牛车上,车板的气味并不大好闻,她又被人抬进了排屋里,不久手腕上就有施针的酸胀。


    城外的大夫并不认识她,不知道她曾为尚仪,也不知道她是罗刹鬼的夫人,施针之后,年轻的大夫捋着才蓄长的胡须道,“她身体内里太虚,施了针都没醒来,这命......”大夫顿了顿,“我能吊一年算一年吧。”


    李姝吓得撞在桌上,“怎么会这样?”


    大夫的言语里稍稍带着些嫌弃,“猛药服多了,什么样的身体遭得住?”


    “猛药?”


    “一来是避子的汤药性寒凉,服多了伤及脾胃。二来是强用名贵的药材吊精气神儿,搞得身体是外强中干,补都补不成了。”


    这些话全被叶容钰听了去。从前宫里的医官并不敢过于直言,长安城里有名的医馆也怕开罪罗刹鬼,她归宁那日晕倒,请来的大夫也只支支吾吾开些温补的药叫她服用。


    一来二去,病情又耽误了许久。


    短暂性失明中叶容钰想了很多,往日生活的片段浮现脑海,她甚至怀疑这是将死的前兆。


    她回想起在刺史府读书的日子,李姝有一样,她就学一样,直到李姝嫁了人,她入了宫。原以为有了更远的前程,她可以做成许多事,可到头来,全是遗憾。


    叶容钰平复些后坐起身来,“阿姝姐,待会绣绣回来,你能不能先别跟她说实话。”


    “我哪能跟她一个小孩子说这些。”李姝深深叹了口气,“可是你......”


    叶容钰掀开腿上的被子从床上起来,李姝差点又将她按回床上去。


    叶容阴郁一笑,“放心吧,我不是想不开,我是去煎药,能多活一日算一日。我又不是生下来就体弱,是被人害成这样的,此仇不报,我就算死也难以瞑目。”


    往后这些天,叶容钰就泡在李姝的瓜园里,一来省了许多官员夫人间的走动,二来她也想和李姝一样,能做些实在事。


    一腔热血说来就来,唯独她把新婚的夫婿给忘在了脑后。过了七八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