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 玉虎牵丝

作品:《她虽从青云路上跌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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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说的那么惨,好歹我也是这大明宫里的第一女官。”


    “是,确实是。”


    叶容钰笑着看了看薛言子,“你还想谋什么,我都会帮你。”


    “我们家想谋什么,其实你也知道,可娃才三岁。”


    薛言子捶了两下胸口,一想到全家要拿女儿博家族兴衰,他就忍不住感伤。


    叶容钰清楚,薛言子这人重情义,心里也没什么家族不家族的,他平生所望的便是小富安逸,平安顺遂。他年少时大概做梦都想不到,有朝一日全家兴衰要系在他的身上。


    叶容钰舒了一口气劝慰道,“娃是整个王府的,又不是你一个人的,你舍不得确实没办法。不过,这事与其总在皇后身边下功夫,不如多在郇王身上下功夫。”


    “你的意思是?”


    叶容钰稍稍解释了一下,“郇王虽然已是半大不小,但他自幼被迫与母亲分离,一个人孤独长大,保不齐会想有个小妹妹和他玩。”


    “我明白了。”


    “你能不能也帮我打听一件事。”


    “嗐,何必客气?”


    “齐王让我父亲入刑部做员外郎了,你人脉广,能不能帮我打听打听,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啊,你父亲站齐王,那你岂不是在皇后面前很为难?”


    叶容钰无奈地点点头。


    没几日,薛言子就打听到震碎二人的陈年旧事。他们二人的父亲都是年少有才,并在先帝初开科考时同年科入仕,三年在京,官品不高,做的就是御史台的酷吏。


    酷吏这身份并不讨喜,更何况酷刑逼供这事是板上钉钉,至今在御史台旧案卷上还留有他们的录簿。


    “这事我也没料到,之前也没人听说过。”薛言子说道。


    “他们恐怕也不想提,不敢提吧。”叶容钰若有所思,“十九入仕,二十二回乡为主簿,然后才与我母亲成婚。”


    叶容钰与薛言子在西院梅树林下,信步泥苔。最后一株寒梅凋落,东风之下如回飚白雪。


    “刑部有个录事,五十岁了,他跟我说,当年咱俩的父亲曾参与了一起大案,之后便如过街老鼠,人人喊打。甚至去馆子里吃碗面,店家都不接待。”


    “没想到还有这茬事。”


    叶容钰将梅花瓣捻搓在指尖,揉到碎烂,然后松手。


    “我得想办法把我父亲调出刑部。”


    “你可真出息。”


    “他一心做事,并不适合跟朝里人斗。”


    薛言子跟着心累了一阵,“对了,那天我拜访你父亲,他一个劲儿向我打听一个人。”


    “谁啊?”


    “就那个内侍省蔺云,人称蔺将军那个,我看他跟你关系好像挺好来着。”


    “打听他做什么?”


    “我哪知道啊,可能因为那年西南战事,他也在奉江吧。”说着薛言子抽出腰间的扇子,扇掉扑来的柳絮。


    “我看你似乎不大待见他。”


    “切——”


    薛言子嘲讽道,“区区一个阉官,竟生的比我还好看。”


    “......”


    “那你怎么跟我爹说的他?”


    “就这么说的啊。”


    “......”


    这些天,叶容钰将手上的事暂且放了放,基本都在西院值房中闭着门。


    她虽厌弃承载着自己的躯壳,但还没有到找死的地步。


    一连四五日,叶容钰将吃药休养当做抄书一般的任务,几天下来,精神气确实恢复了一些。


    只是这些天蔺云虽在宫里却没来看她,也没派人来找她。叶容钰有些担心,这货心眼不大,爱记仇,听到她父亲那番羞辱的话谁知道他会怎么记恨。


    “叶尚仪。”


    正琢磨蔺云时,屋门就被苑青叩响,叶容钰理好衣衫开了门,还在想是不是蔺云派人来了。


    “何事?”


    “任秋兰把您要的人送回来了。”


    “现在在何处?”


    “押到尚仪局偏堂了,都听您处置。”


    叶容钰眼珠一转,露出点笑意,“走,回尚仪局。”


    若说记仇这事,她丝毫不输给蔺云。


    当年在长公主府上叶容钰负责掌院中各处的灯,她生怕出岔子,没睡过一个整觉,夜里每到打更就去给全府上下的灯添烛火灯油。


    整个公主府,说的夸张些,比在奉江跑半条街都累,还好当时有新莛帮她,不然靠她一人这灯怕是点不完。


    长公主府上有两个婆子,一个叫春晓,一个叫春栎,这二人日日与叶容钰为难,后来每逢夜里还要去偷灯油拿去变卖,以至于有一回长公主与面首欢好后出来,院中石灯灭了大半。


    长公主一气之下就让叶容钰在大院罚跪了一夜,可这二人竟还不罢休。


    叶容钰至今还记得春晓热油烫过般的嗓音。


    “叶女史,你在这跪的可还舒服?看你平日清高,也有我来教你做人的时候。”


    当时春晓指使院中洒扫婢女将地上的灰不断往叶容钰身上扫,而那春栎见到罚跪的叶容钰竟去踩她的腿,谁承想春栎自己没站稳,摔倒在地,于是觉得丢了面子,气不打一处,便按着叶容钰的头将她磕在石灯上。


    很长时间,叶容钰眉骨处都有一道疤,直到回宫后用了药,那疤痕才慢慢淡去。


    后来叶容钰设计陷害春栎,造成她偷走一男宠的金革带扣的假象,春栎当时就被打了二十板子发卖了,到现在就还剩下春晓一人。


    “春晓,你可还记得我。”


    “是你!”


    春晓瞪大眼,她甚至跪都跪不住,在地上歪斜着身子,随着叶容钰脚步逼近不断蹭地挪动。


    “春晓姑姑,我还记得你要教我做人来着。”


    叶容钰蹲下身,托起春晓的下巴狠狠捏住。


    “你不是说我是个烂货么?”


    春晓紧闭双眼,连带脸上的皮都褶皱起来,她眼缝里冒出泪。


    “你,你要干什么?”


    “干什么?”叶容钰哼笑一声,“你还记不记得当时都对我做什么了?”


    记忆袭来,春晓愈发惊恐,“大人、大人饶命啊。”


    春晓挣脱着,开始朝着叶容钰不断磕头,见叶容钰不为所动,就膝行上前抱住叶容钰的小腿。


    “起开吧你!”


    苑青见状,提着春晓的衣领将人扯到一边。


    “这人嘛,雪中送炭的事能记得一辈子,可落井下石的事,也是能记一辈子。”


    叶容钰缓缓开口,她开始在心里观赏这种困兽的挣扎与求饶,随着她脸色越发趋向冰冷,匍匐在脚下的人也就愈发惊惧。


    “掖庭局如今是哪位大人在管?”


    “回叶尚仪,送个奴役过去,这种小事交给属下就是。”苑青答道。


    “好,那就把她送去掖庭局做苦役,告诉掖庭令,这位是我的旧相识,要好生照顾。”


    “是。”


    三月初五,满城杏香。


    自那日酒楼上二人拥搂一处被叶父撞破,蔺云便开始心绪不绝。


    他没想到齐王竟有提拔她家人的心思,也没想到她在学士院里竟那么受人追捧。相比之下,自己被她护在身前,又被推至酒楼露台藏身,哪里还有半点男儿样子。


    一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