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第三章

作品:《东风那惜小眉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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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栖绕过屏风,屏风后,一簇灯火如豆,房里燃着淡淡的月麟香,陆闳识正端坐在案几前,修长的手指正翻动着案几上的册子,神情专注。


    那指如同玉做的扇骨,根根分明。书页在指尖片片翻动,本是劳心劳力的公务,他做起来,竟也透出一股风流韵味。


    燕栖不禁呆呆地盯着他的手指看。


    陆闳识听到有人进来,从那堆册子里抬起头,却瞧着燕栖的目光一直停留在他的手上,陆闳识略有些不适,抬手扣了扣案几。


    燕栖这才反应过来被发现了,一时间脸猛地烫起来,慌慌张张地走上前去,把手里的餐盘搁在案上:“老爷,晚膳弄好了,您快些用吧。”旋即便扭头做贼似的跑了出去,走的时候,连门也没来得及带上。


    燕栖一路越走越快,脖子几乎要缩到衣领里去,脸色涨红。越想越觉得尴尬,她偷看老爷的手,结果还被发现了啊啊!


    还好她脸上蒙着布,不然,老爷肯定会看到她满脸通红的样子。


    陆闳识望着燕栖落荒而逃,唇角微微绽开一抹笑。就在她扭头逃跑的时候,他分明看到她乌发后,那一双红透了的可爱的小耳朵。


    陆闳识摇头笑笑,把手上的册子放下,扫了一眼桌子上的四道菜,一道清炒茭白,一道丝瓜汤,一道糖醋鱼,还有一盘叫不上名字的糕点,做成洁白的小巧的方形,上面点缀着几朵茉莉,散发着醉人的甜香。


    陆闳识是南方丹州人,来黎州任职两年有余,喜好的口味还是丹州一带偏浓郁的。


    以往都是陈嬷嬷做饭,知晓他的喜好,特地避开了当地偏甜的菜。今日这四道菜,看着倒像是黎州本地的特色菜。不是陈嬷嬷做的,那只有今天他好心带回来的燕栖了。


    陆闳识先尝了尝那盘茉莉花糕,一口咬下去,茉莉的清香瞬间充盈了整个喉咙,中间包的是茉莉花酱,流出青色的汁液,闻着似乎还掺了些酒酿。


    满口的香甜。


    第二日一早,燕栖领了差事,她负责打扫陆府的几个庭院。陆府本就不大,燕栖没多久就扫完了,她把扫把靠在墙边,准备回屋小憩一阵子。


    等走到后院时,燕栖骤然想起,她还有衣物之类的东西放在她的小茅屋呢!昨天一高兴,竟然把这回事忘了,她得回去一趟,将东西接到陆府。


    陆闳识下了值,今日的晚膳,又换成了平日里丹州的口味,他正想细问一下燕栖的事,吩咐连柯道:“去把徐姑娘请过来。”连柯连忙答是,出门去后院寻燕栖去了。


    少顷,连柯回来向陆闳识禀报:“老爷,徐姑娘现下不在府上,陈嬷嬷说,她是回去取她的东西了。”


    “什么时候去的?”连柯又答:“大概是将近午时了。”


    陆闳识眉心一蹙:“午时去的,到现在还没回来?”


    “你去跟陈嬷嬷说一声,麻烦她跑一趟,去徐姑娘家里找找看。”


    说完,陆闳识又觉得不对,燕栖好像并未提过她住在何处。


    陆闳识正不知道如何是好,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陈嬷嬷竟来不及敲门,径直推门而入,满脸喜庆,笑得脸上的皱纹都跟着打旋:“老爷老爷,外面来了位大人物,说是京城来的,带了好大几箱东西,指明了要见老爷呢!”


    陆闳识神色黯了黯,不咸不淡地道:“那便请进来吧。”


    王琨一身三品赤色官袍,衣服上的豹纹张牙舞爪,呼之欲出,腰系一块色泽上佳的羊脂玉佩,脚登云头靴,身后跟着浩浩荡荡一大群侍从,担着一排厚实的乌木箱子,正在大门外等候,乌泱泱地将陆府门前堵得水泄不通。


    王琨见陆闳识出来,一时间,脸上竟是悲喜交加,眼中涌出愧色,嘴唇上下打颤,忙迎上前去:“含章,当年京城一别,你我已有两年未见—”


    陆闳识抬手打断他:“王大人远道而来,羁旅多日,想必是身心俱疲,有什么话,先进来,喝杯茶再说吧。”


    王琨察觉到他语气中的客气与疏离:“好好好,一切听陆大人安排”,又对身后的侍从道:“你们几个,快把东西抬进来。”


    “不必”,陆闳识声音陡然添了几分冷意,“王大人一路从京城南下,其间历经数月,车马劳顿,王大人这份心意,在下心领,至于送来的礼,陆某怎么好意思收呢?”


    王琨一抹头上的汗:“陆大人所言,甚是,既然陆大人不愿意收本官的礼,你们便都守在门外,本官一人进去便可。”


    陆闳识微微侧了身,示意他进屋,“王大人,里边请吧。”


    燕栖回到她的小茅草屋,匆匆推门进去,收拾了一些衣物,又采来几枝茉莉,出门往东去了。


    泽县的东边,群山环抱,悠悠云雾掩映,山峦忽明忽灭。


    远山苍苍,只见千峰翠色间闲云万丛;惠风和畅,烟浮四野,柳枝纤纤动人,袅袅地在风中舞动。燕栖将收拾好的包裹藏在一块石头后面,便上了山,去找胡阿婆的墓。


    爬了一炷香的功夫,才寻到胡阿婆的墓。胡阿婆的墓很简陋,一个小土堆上,孤零零地立着一块木头刻的碑,上面刻着“胡阿婆之墓”几个字,那是燕栖请人刻的,因为她自己并不识字。


    燕栖七岁的时候到的黎州,将近八岁去给人做工,人家看到她那张满是疮痍的脸,就又是惊恐又是嫌恶。后来她只好把脸给蒙上。


    燕栖还记得,小的时候,她挨家挨户地去敲人家的门,大部分情况会吃个闭门羹,即使有人愿意给她开门—


    “你好好一个小姑娘,蒙着个脸做什么?”那开门的老妈子一脸警惕,燕栖还没反应过来,她竟把她遮脸的布给揭下来了!


    对方脸上一下子扭曲起来,一把将燕栖推开。


    她的力道很大,燕栖一个踉跄,手磕在路上的碎石上。


    那人的眼睛里闪着恶毒的光:“啊呀!你这丑八怪,赶紧滚,别在我门前晃悠,满身晦气!”


    门砰地一声在她眼前关上。


    燕栖费力地从地上爬起来,捡起那块用来挡脸的,沾了灰的破布,重新给系上,又去敲下一家的门。


    这样的日子,往往是饥一顿饱一顿。没有东西吃的时候,燕栖要么挨一顿揍,去偷人家的东西吃,要么就啃树皮,嚼破布头,吃得嘴里全是一股潮湿又腐朽的气味。


    燕栖十三岁的时候,胡阿婆搬到了黎州。


    那天,燕栖实在是饿得很了,发现新来的这户人家在烤红薯,红薯的香味一阵阵地往外飘,那香味像一把小钩子,勾得燕栖心痒痒的。燕栖趁着没人,偷偷翻墙进了院子,想偷几个红薯尝尝。


    她揣着红薯往外爬,一个不小心,脚下一滑,连人带红薯一起摔了下来,香甜的红薯瞬间四分五裂,几个红薯都给她压扁了。


    燕栖一屁股坐在地上,哇的一声就哭了。她哭的太投入,都没有发现,胡阿婆不知什么时候,从院子里出来了。


    一双枯瘦的大手笼在燕栖的头顶,“小丫头,你偷了我的红薯?”


    燕栖揉着哭红的眼睛,低头不语。


    胡阿嬷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