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挂碍

作品:《玄都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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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渴望着光明,但偏偏光明是如此的刺眼。


    院落中,熊赀正挽着袖子,弓着腰认真的栽种着玄都树苗,手上满是泥土。看到他,夭夭胸口忽然一阵抽痛,猛地又将窗户关上。


    突如其来的关窗声让熊赀意识到夭夭已经醒来,方才忙着埋土的动作忽然停滞,他站直了身子,静静的看着夭夭刚才关上的窗户,眼神中有些许的失落。


    “去叫医官来,”熊赀交代旁边小心伺候的宦官,宦官刚领命,他又补充道,“把鬻夫人也请来。”


    还剩下一些树苗没有种完。熊赀在旁边婢女的服侍下洗净了手上的泥土,走了几步,想推门而进,手却在推门的瞬间停了下来。


    既然已经醒来,让她好好想想也好,他能做的不过是等待而已。熊赀清秀的手指划过木质的纹理,收回袖中,紧紧的握成了一个拳头。


    将贴身的宦官留在了昭华台,熊赀转身离开。


    “公主,您醒啦?”娥婵揉了揉眼睛,看到夭夭站在窗边。


    娥婵伸着懒腰起来,大力推开了寝宫的大门,阳光肆虐的照射了进来。


    似是神经反射,刺目的阳光让夭夭眼睛生疼,她用衣袖蒙住双眼,背身过去。


    “把门关上。”夭夭口气十分虚弱的命令娥婵。


    娥婵愕然,“公主你不是最喜欢这种天吗?”


    “关上!”


    眼前的陈国公主,陌生的可怕,纵然是最生气的时候,也未曾这样嘶声喊过。


    娥婵噤了言,乖乖的把门关上,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你也出去。”


    “公主……”娥婵有些慌,她怕把夭夭一人留在殿内会出什么事。


    夭夭眉头一紧,似是厌恶至极,声音不大,却凌厉十足,“连你也开始违逆我了是吗?!”


    “不不……奴婢这就出去,这就出去。”像极了一只受了惊的麻雀,娥婵飞速的离开,临走时还不忘轻轻的把门关上。


    刚出来,娥婵就看见鬻夫人带着一众医官进了昭华台,刚想行礼,鬻夫人抬手示意免了,问道,“怎么回事?”


    “我家公主说想自己待会儿。”


    鬻婕眉头微微皱了起来,心知殿内的那位不是什么好惹的主,便没再往前走。


    “夫人醒来之后身体可有不适?”


    “许是睡了太久,公主似乎不喜光亮。”


    鬻婕表情又凝重了很多,果不出她所料,这蚀骨草虽说解了陈国公主的毒,但是蚀骨草是在墓地上生长的至邪之物,多少都会有些副作用,但是也别无他法,只能慢慢温补回来。


    转身交代医官,“你们开一些温补的药物吧,切记,温补。”


    接下来的数日,熊赀依旧每日下朝后来昭华台栽种树苗,从未打扰殿内的夭夭,而夭夭依旧守着殿内黑暗的角落,滴水未沾。药热了又凉,凉了又热,娥婵焦急的疯掉,几次三番禀告熊赀,熊赀却从来只是听,未有举动。


    直到娥婵疯狂跑入兰台宫,当着大臣和屈瑕的面,惊慌失措的告诉熊赀,夭夭又昏迷不醒了。


    一心求死吗?


    熊赀面色未改,眉头拧成了一个结,大臣开了口。


    “放肆,君臣议事之地岂是你等奴才该来的地方,退下!”


    娥婵眼中充斥着泪水,不肯走,直到看到屈瑕示意她赶紧离开的眼神,这才颤抖着站了起来,退出了殿外。


    现在唯一能救公主的,只有楚王了。娥婵意识到了方才的鲁莽,扑通跪在了殿外的石阶上,眼泪簌簌的往下掉。


    兰台宫大殿内,寂静无声,保申率先开了口。


    “这夫人再怎么说也是陈国公主,君上怎么都得顾及楚陈邦交。”


    “在你们眼里,她是陈国长公主,但也是亡息之妇,不是吗?”话虽这么说,熊赀的面色却愈发苍白,“此时暂且不提,本王又不是医官,如何能治得了她,后宫之事,朝上之上就莫要过多议论了。”


    众臣噤言。


    等了许久,从清晨等到艳阳高照,娥婵都没有等到熊赀的回应,忽然,有人走到了娥婵面前。


    她抬头,是屈瑕。


    屈瑕叹了口气,扶着她站了起来,口气中满是关切。


    “君上已经私下吩咐鬻夫人和医官去了昭华台,此时君上实在是不方便前往,朝堂议事还未结束,你且回去吧,好好照顾夫人。”


    跪了近半日,娥婵的膝盖已经支撑不了身体的重量,颤颤巍巍的,她没有回应屈瑕,看了看高台之上的兰台宫大殿,径自转身,慢悠悠的一步一步往回走。


    昭华台中,鬻夫人和众位医官被拒之门外。


    一向脾气好的鬻婕,竟也紧抿着嘴角,面有愠色。


    “来人,给本宫把门踹开!”


    几个侍卫上前,攒足了力气,一起猛踹了门一脚,吱嘎一声,门开了。


    殿内,夭夭安静的坐着,看到鬻夫人进来,嘴角有一丝冷笑。


    鬻婕面无表情,伸手示意屏退其他人。


    殿内只剩下二人。


    “你身为楚人,又是熊赀的后宫,不是应该想杀我吗?”夭夭轻轻开口。


    “本宫此番前来,不过是为了吊唁亡灵罢了。”


    吊唁?亡灵?夭夭抬头,鬻婕背对着阳光,让她看不清楚这个女子此时的面容。


    “……我幼年时曾受息人救命之恩,如今息国亡国,息侯命绝,息人已无活路,难道不该吊唁吗?”


    命绝!?


    “你说什么!?”夭夭眼睛死死的盯着鬻婕,似有刀子射出,凌厉而尖锐。


    “没错,命绝,”鬻婕轻飘飘的又将那两字重复了一遍,嘴角带着浅淡的笑,“如今虽然息侯尚有一命,但息国已亡,再加上他曾设计诓骗君上……”


    鬻婕摇头,“如果连你都命丧楚宫,不用君上开口,息侯自己就会自我了断吧,毕竟,这世间对他而言,再无留恋。”


    夭夭颓然坐倒在地,忽然悲从心生,难以自制,不知如何是好。


    忽然,鬻婕将一个木盒扔到了夭夭面前。


    “该何去何从,你这般聪明,想必心中早已了如明镜了。”


    话已至此,也没有再说其他的必要了。


    鬻婕正欲离去之时,夭夭忽然开了口,声音中丝毫不见方才的悲恸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