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虚空，压根就不存在，世界本来就是由故事线构成的！”


    “故事线不过是虚空的一种表现方式，不过是不确定性的一种坍缩，你们所看到的不过是肤浅的表面罢了，无知的孢子！”


    “你们辩经也就罢了，说孢子我可就不爽了！”


    亲眼看到三个不可直视者，为了某些理论而吵成一团，是什么样的感受？


    现在山成已经感受到了。


    说实话，埃索拉、卡希尔，埃里奥斯所争论的东西，山成压根就不懂。


    这个世界上，似乎有许多彼此相悖，无法自洽，难以闭环的理论。


    一部分是因为，在漫长的一千三百万年前，秩序阵营所达到的科技高度，实在是太高了。而接下来的一千三百万年里，这些文明断层了无数次。


    所以形成了各种各样的理论，而这些理论，都不过和山成所处的这個霍雪砧的工作室一样，只是往昔那些辉煌的文明和技术，留下的幻影罢了。


    就像是在科学的内核上，找了个巫祝、迷信、片面的理论，去解释自己观测到的一切。


    甚至都没有什么参考意义。


    “你们三个，有没有办法阻止这个‘虚空泡沫’？”山成问道。


    “呃……这……”三个不可直视者你看我我看你。


    “山成兄弟，虽然我不知道所谓的大清洗程序到底怎么样，但是我邀请您到我的故事线幻想纪元来做客。”埃索拉道，“就算是所谓大清洗，也不会动摇我的故事线分毫！”


    “幼稚！可笑！”埃里奥斯冷笑，“你的故事线只要在这虚空泡沫之中，就逃不出虚空泡沫里的‘不确定性’，泡沫崩碎，一切都会消失，管你是什么故事线不故事线，都不过是漂浮在虚空中的一点残响罢了……如果生活在残响里，也算是生存的话，你喜欢就好。”


    他对山成正色道：“山成大人，我可以带您和您的朋友离开这里，虽然虚空泡沫已经封闭起来，但我们虚影者可以自由穿越虚空，这么一个小小的虚空泡沫，还挡不住我。”


    “你能带多少人走？”山成问道。


    “这个……这和虚空的特性有关，不确定性无法被消灭，只能被转移，所以我需要用其他的不确定性来置换当前的不确定性，考虑到心智蕴含最多的不确定性……”


    “到底多少人？”


    “这个房间里的……大概差不多吧……不包括它们两个！”


    只能带走房间里的所有人？


    还不包括埃索拉和卡希尔？


    虽然山成到现在也不知道埃里奥斯到底是什么身份，但他可以以埃索拉作为参照物。


    埃里奥斯至少不会比埃索拉弱。


    这就很能代表这个“虚空泡沫”的强度了。


    而事实上，在虚空泡沫封闭一切时，山成就感觉不对劲了。


    这种封闭未免太强了一些，甚至自己的故事线“数智矿渊”都受到了影响，无法和故事线的其他部分联系上了。


    山成的“数智矿渊”故事线，本身虽然基于织文者们的故事线理念，但联络和传送的部分，却是山成利用【桥接】、【裂隙】等特质搭建起来的。


    本质上根植于山成的信息能力。


    这也意味着，虚空泡沫甚至可以干扰山成的信息能力。


    这是山成从未遇到过的情况。


    但事实上，这也有一种可以自洽的解释，那就是埃里奥斯提到的，虚空的“不确定性”。


    信息本就是减少不确定性的事物。


    那么不确定性，就是信息的反面。


    虚空，就是由信息的反面，构成的世界？可以这么解释吗？


    在被封闭起来的一瞬间，对外面的世界来说，里面的世界就不存在了。对里面的世界来说，外面的世界也不存在了。


    双方对对方来说，都处于薛定谔的状态，唯一能够证明对方存在的，只是山成的记忆。


    这种状况，该怎么破局？


    这一刻，山成陷入了沉思之中。


    拥有信息能力的山成，第一次对自己的信息能力，产生了一丝丝的怀疑。


    面对不确定性时，信息的能力，还能无往不利吗？


    自己该怎么办？


    该离开这里吗？


    身为一名父亲，他的第一反应就是，赶快离开。


    带着山小路、小糯米他们，赶快离开，不能再呆在这里了。


    但是……


    霍星辰、霍星野还在从远方赶回来的路上。


    叛乱国度的欧尔文，以及他的学生，暴虐巨人的德里安、赛琳娜夫妇，还有他们的孩子。


    霍十七，以及许多其他人。


    以及在铁焰镇遇到的许许多多的普通人。


    以及这个世界上，千千万万，数之不清的平民。


    他们该怎么办？


    “山成兄弟，你们走吧。”凯尔文对山成道。


    “嗯？”山成一愣，转头看向凯尔文。


    不知道什么时候，瑞娜已经抱着他们的孩子，来到了这个房间里。


    夫妻俩人低声说了一些什么，又互相摇了摇头。


    “你们……”


    “我们的家就在这里，我的铁焰镇，瑞娜的父母、亲人，都在这里，如果这个世界要毁灭的话……”


    “我们的故事线也都在这里……恐怕我们也走不了。”洛克特道。


    那不如就和这个世界一起毁灭。


    “大家都会死的话……突然又觉得没那么可怕了。”


    “大哥……”吴晨熏抱着小糯米走过来，看着山成，突然笑了笑。


    她不用说话，山成就知道她想要说什么了。


    如果雪山霍家会被毁灭，又或者整个世界都会消失……


    那么，个人的生死，反而不重要了。


    因为这个世界，就是他们的全部。


    如果世界不存在了，那么自己生存下去，其实也没什么意义了。


    只有自己，对自己来说，这个世界并不是自己的全部。


    要走吗？


    可是……


    山成很怀疑，埃里奥斯所谓的带走自己等人，里面有没有考虑到山小路这个小婴儿。


    莫名的，山成有一种预感。


    埃里奥斯百分之百带不动。


    “看来，只能再试一次了。”


    山成叹了口气。


    虽然对自己的信息能力产生了动摇，但这种时候，山成觉得，这世界上唯一可信的东西，唯一直达核心的东西，依然只有一个。


    那就不要怀疑，继续相信吧！


    山成抬起头去，信息视野不断延伸，推向了那位于头顶百多公里之上的金色穹顶。


    解析：▇▇▇▇▇……


    解析：▇▇▇▇▇▇▇……


    解析：……


    山成的眉头皱了起来。


    无论如何解析，这都是他无法理解，无法解读的信息。


    就像是没有密码本的密码，山成能解析出来，却无法理解，无法解读。


    虚空……到底是什么？


    它的本质到底是什么？


    如果一个密码无法解读，那么该怎么做呢？


    找个密码本。


    而且是能看懂的密码本。


    有什么和虚空有关的东西，是自己能够理解的呢？


    山成的脑海里突然闪过了什么，然后目光一转，看向了旁边的埃里奥斯。


    埃里奥斯：“？？？”


    你这个眼神看我干什么？


    看得我有点发毛。


    “埃里奥斯兄，得罪了。”山成道。


    埃里奥斯：“？？？”


    下一秒，他就感觉到，无可名状的恐惧，再次压下。


    他，被无法理解的存在，深渊深处的存在，凝视了。


    不是把，又来？


    山成大人，我哪里得罪你了吗？


    不要啊！


    刹那间，埃里奥斯僵在了那里。


    他的身体在轻微颤抖着，双眼无意识地眨动。


    旁边，埃索拉和卡希尔瑟瑟发抖。


    可怕，好可怕！


    山成兄弟，不，山成大人好可怕！


    再一次解析埃里奥斯，山成能够感觉到，埃里奥斯的强度，似乎和拆解者差不多，事实上应该比埃索拉和卡希尔更强。


    而在他们面前，像之前的大boss夜渊，又或者老牌的混沌枢纽索尔瑞斯，则是连看都不够看。


    只是，依然距离山成曾经见过的吞噬者利霍，有着质的差距。


    因为埃里奥斯很强，山成放心大胆地增大了自己的解析力。


    足足十多分钟之后，在埃里奥斯越来越剧烈的颤抖之中，他的两个和虚空有关的特质，都被解析了出来。


    【虚空感知★★★☆】：深入感知和理解虚空。


    【虚空转换★★★☆】：转换虚空的存在与不确定性。


    两个复杂的信息模型，出现在了山成的视野边缘。


    “噗通”一声，在山成收回自己信息视野的刹那，埃里奥斯终于恢复了身体的控制，它跌倒在地，凯尔文立刻上前，把他扶了起来。


    山成顾不上这些，他抬起头来，看向了天空。


    金色的穹顶，在他的视野之中，改变了样子。


    无数的信息流，在他的视野之中流动，原本无法解读的信息，在变幻多次之后，慢慢变成了山成的信息视野之中，另外一个可以归纳的模型。


    一点一滴，慢慢汇聚。


    但是……


    不够，还是不够。


    山成紧盯着穹顶，眉头皱起。


    这个信息模型的复杂度，远超山成之前所见过的，所有的信息模型。


    仅仅是目前静态的状态，并不能让山成解析到完整的信息。


    目前的这种状态，只是它的诸多状态之一，大量的变化都无法解析出来。


    如果是从刚才张开时开始解析，山成觉得或许能够解析到更多信息。


    只是，现在还有什么办法，让它发生变化呢？


    再加大一下解析力度？


    就在山成这个想法冒出来的时候，天空中的穹顶，突然爆发出了一团刺目的亮光。


    “怎么回事？”旁边传来了几声惊呼。


    远方，也传来了一阵阵喧哗。


    这笼罩了世界的金色穹顶，从概念上隔绝了内部和外部，也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此时此刻，被穹顶笼罩的范围内，不知道多少人都在抬头紧盯着它，希望它能够消失。


    所以丝毫的变化，都能引起人们的剧烈反应。


    此时，在穹顶的边缘位置，突然出现了一个金色的亮点。


    然后那亮点变成了一个鼓包，还在慢慢变大。


    就像是有人用吸管插入了其中，吹起了一个巨大的泡泡。


    “什么东西？”


    “里面好像有东西！”


    “有什么东西……钻进来了？”


    其他人还好，埃里奥斯的嘴巴都快合不上了。


    理论上来说，这片穹顶应该是无敌的，不太可能被破坏。


    这不科学！


    但泡泡越来越大，在那泡泡的中心，山成看到了一个小小的光点在闪烁。


    有某种信息，随着那闪烁的信息传递了出来。


    非常非常的熟悉。


    山成还没有反应过来那种熟悉感来自哪里，口袋里的手机就突然响起，一个山成格外熟悉的声音从扬声器里传出：“船长，我来救你了！”


    “老……老厨？”山成一愣，然后喜出望外：“你回来了？！”


    “是的，船长，我回来了。”老厨道，“我去飞了好久，什么也没找到……没有混乱生物，也没有秩序阵营，没有任何人回应我，外面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没有了。”


    山成：“……”


    是啊，已经一千三百万年过去了，或许当年那场轰轰烈烈的战斗，早就已经结束了。


    “我的战斗还没有结束……，为什么这场战争就结束了？”老厨问山成，“为什么没有人告诉莪？为什么他们也不等我？”


    山成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一名老兵卧薪尝胆，老骥伏枥，和敌人抗争了无数年，终于再次踏上征程时，战争却结束了。


    举目天下，已经没有了敌人，可也没有了同伴。


    “没有敌人的战士，又有什么用呢？所以……爆炸吧！给我炸！”


    “老厨！等等！”山成还来不及阻止。


    “船长，能帮到您，真好……”


    山成从不知道，所谓的“高能飞弹”到底是什么，为什么会是萤火虫号压箱底的武器，就算是和夜渊同归于尽，都没有使用。


    现在他知道了。


    这也是某种……


    虚空武器！


    一出就敌我皆焚，毁天灭地的武器！


    金色的光线迸裂，本来渺小的泡泡，瞬间被吹大，然后扩散。


    泡泡的边缘过处，就连山成的信息视野都压不垮的金色穹顶在片片碎裂。


    “爆炸吧，士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