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第三章、升堂

作品:《不二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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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庆县县衙破破落落,写着“正大光明”四个字的匾额也掉了大半的红漆。听闻长庆县来了刺史千金,县令连忙穿戴好官服,出来迎接。


    彼时,兰隽背着荀锦来到了县衙大门前。荀锦拍拍兰隽,示意可以放她下来。


    兰隽迟疑:“不是伤了脚?”


    “能走。”荀锦微笑,下地之后,行走如常。只是,隐隐觉得身后的寒凉之气蓦地多了不少,她不用回头,也知是小清臣脸色铁青地狠狠盯着她。


    兰隽将佩剑重新背在身上,小声嘟囔:“又骗人!”是的,从小到大,这位刺史千金饱读诗书,一肚子墨汁,都是黑的!那些幼时久远的记忆,很是模糊,兰隽记不清楚,但是她绝对记得近三年的事。


    对,她就是记仇!


    大小姐明明只有十八岁,却心机深沉,一不小心就会中她的道。比如,今日诓骗她顶着大太阳背了她一路,再比如数月前,哄她爬树摘果子,最后却把果子塞她嘴里,还问她甜不甜,再再比如……兰隽扶额,不想再想下去,这三年来,这位大小姐林林总总“骗”她的事,已经是数不胜数。


    她有时候是真的恼了这位荀大小姐,可每回荀大小姐一软糯,就能轻而易举地融化兰隽所有的愤怒。


    到底是怎么回事?


    明明她是不喜欢她的!对!怎么可能喜欢她!简直面目可憎!若不是义母让她好好保护荀锦,她是绝对不会跟荀锦这样满腹坏水的大小姐走一道!


    “小清臣,来。”


    荀锦的召唤让兰隽回过神来,只见她站在檐下,对她招了招手,即便满面狼狈,可那双狐狸眼是一等一的明亮。


    一定没好事!


    兰隽走过去,冷冷道:“何事?”


    “帕子。”她向她伸手。


    兰隽从怀中摸出随身的手帕,递给她。


    “站好。”荀锦下令。


    兰隽愕了一下,荀锦已抬手擦上她的额头,将汗水温柔擦去。荀锦生得玲珑,哪怕比兰隽年长一日,个头却比兰隽矮了整整半个脑袋,平日看上去就小巧玲珑。


    “大小姐,不必!”


    兰隽下意识后退,这可是在县衙大门前,外面人来人往的,算起来,荀锦是主,她是仆,怎可如此?


    “站好!”荀锦这次的命令带了几分严厉,“再不乖,我要跟兰大娘告状了。”


    兰隽听见义母的名字,无疑是拿捏了她的七寸,只得握拳站定,由着荀锦给她擦汗,然后清清楚楚地看见荀锦眼底得意的笑意。


    最要命的是,这大小姐还藏了旁的坏心眼,擦汗便擦汗,却擦得温柔至极,仿佛在擦拭一件稀世珍宝。


    怎会有这种被捧在掌心珍之重之的滋味?


    兰隽暗骂自己乱想,耳根却不由自主地烧了起来。


    荀锦将她的羞色尽收眼底,给她擦净汗珠后,把帕子还给了兰隽,负手转身便走,背在身后的右手小指不忘对她勾了勾。


    “跟好。”


    兰隽如释重负地舒了一口气,只觉有几分口干。县衙外的柳稍上,不少知了在忘情地高唱,一声响过一声,落在兰隽耳中,实在是聒噪极了!


    长庆县令瞧见荀锦走了进来,他记得这姑娘,不就是那个故意伤人判了流刑的小姑娘么!那时候只觉是个阴郁的小疯子,这会儿看她神采飞扬,哪怕穿的是破旧衣裳,发丝微乱,也掩不住她身上那股贵气。


    大事不妙!


    县令宛若被人提溜了后颈的小王八,连忙缩了缩脖子,却怎么都藏不住这颗脑袋。本以为刺史荀铮多病,长庆县这种地方定是无暇管顾的,可这位荀大小姐居然乔装混进来先摸了波底,有些事可就瞒不住了。


    他正忧心中,身后的师爷轻轻地拽了拽他的衣袖,小声提醒:“荀大小姐不是官。”


    县令听出了另外的深意,对呀,这位荀大小姐又不是官,不过是仗着她爹的势,在阳州混了个青天千金的名号,可真论起来,她不过只是阳州城的一名平头百姓罢了。就算她查到了些什么,这些事可都是在阳州地界发生的,县令逃不了干系,她爹也要落个失察之罪。


    天下官员一般黑,他过不了这关,他就一口咬死,跟刺史也有干系,反正绑在一起,谁都别想好过。


    “大人,别来无恙?”荀锦走过他的身边,却没有留步,反而径直走入公堂,自然地坐到了县令的位置上。


    “大胆!”县令吹胡子瞪眼,正待上前,却被兰隽伸臂拦住了。


    师爷大喝:“你又是什么人?”


    “扶风城,替补捕快,兰隽。”兰隽简单介绍,又补充一句,“谁要对荀大小姐不敬,就休怪我的剑无情。”这小丫头年纪轻轻,可身上的冷冽之气让人莫名地害怕。


    师爷抿了抿嘴,竟是不敢再说什么。


    县令白了师爷一眼,此事明明她们不站理,县衙的位置岂是一介平民可以坐的?他扯着嗓子道:“荀大小姐,我敬你是刺史千金,所以才对你百般礼让。你可知,这位置只能本官坐?”


    “阶下囚,还能坐县令之位?”荀锦轻描淡写地瞥了一眼县令,不慌不忙地对兰隽道,“小清臣,令牌给他瞧瞧。”


    兰隽听令,拿出了一块紫玉令牌,上面金漆篆书了两字“舞阳”。


    “长、长公主殿下……”县令双腿一软,竟是瘫坐在了地上。


    舞阳长公主,年三十,夏君李忌的同胞妹妹,也是先帝最小的公主,李忌颇是宠爱。所以,继位之后,便将长公主封邑阴州。


    这位长公主平日深居简出,不问政事,可若有人将状子递至她的公主府,她也会出来主持公道。当然,递状子的人也要付出代价,便是以命相告,一来证明并非攀诬,二来以鲜血换昭雪,天经地义。


    原以为可以攀咬着刺史,让荀锦知难而退,现下知道长公主竟是参与其中,只怕是丢官事小,丢命事大。


    县令懊悔无比,也迷惑至极,不就是人牙子贩卖女囚么,都是有罪之人,反正去永州也是遭罪,落在人牙子手里,说不定还有生路。那些女囚怎会惊动舞阳长公主呢?他明明审核过女囚身份,哪怕是荀锦之前说自己叫岳小梅,也是拿的真的户籍文书。明明都是一些农妇、贱婢,若有本事伪造户籍文书,怎会作奸犯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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