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骗子

作品:《当流星坠落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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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1骗子


    不过无论如何,许含辉接连两次约饭都惨遭周轻扬拒绝,还是略有些来自靓仔的失落。


    而且这种失落在他发现自己好像和周轻扬的交集即将到此为止了的时候更强烈了——他并没有第二套房子用来出租,也不打算更换自己租的房子,两人好像短时间都没有什么见面的理由。


    他知道周轻扬不会来找他兑现这顿“下次再说”的饭的。


    “周轻扬,”但是许含辉还是不死心,进了电梯还在推销自己的钱包,“我的饭你什么时候想兑现都行。”


    “好。”周轻扬抿抿嘴,“等哪天我饿了就找你。”


    “你这话说的,听起来就后会无期了。”许含辉跟着他走到小区大门口,“我送你?”


    “不用。”周轻扬依旧拒绝了,并且毫不留恋地和他摆摆手告别,显得许含辉拖拖拉拉跟个望夫从军的留守媳妇儿似的。


    看来周轻扬其实也并不想跟他有过多交集,所以当年“绯闻男友”的头衔不仅困扰着他,也困扰着周轻扬?


    他胡思乱想着往停车位走,边走边把这几天周轻扬的所作所为在脑海里一遍一遍翻着,翻过三遍之后除了“周轻扬好像确实想跟我保持距离”之外也没有什么别的发现。


    这时候,一个突如其来的念头忽然叮地一声紧接跟这个结论的尾巴送达到他的脑海中。


    周轻扬当年不会是因为不堪校内舆论压力才被迫退学的吧?!


    当啷!


    许含辉面色铁青,手中的车钥匙垂直下落砸到了水坑里,水花七零八落地跳起来,为他的锃亮的皮靴溅上了一片泥点。


    完蛋……这不是还跟他有关吗?!


    作孽啊!


    *


    二十分钟后,城中心的一条颇具文艺逼格的步行街边的“无有”茶餐厅里,许含辉面色沉重地坐在餐厅中间一张表演桌后。一身栗色毛呢大衣搭配深灰色休闲裤,黑色高领毛衣将他的脸衬得白如冬雪。这造型和表演桌实在格格不入——你以为他是来此消费的,谁知道他是来此卖艺的。


    但奇怪的时候从服务员到食客没人觉得意外。


    许含辉眉间微蹙,眼尾饱满而锋利,修长指尖拨弄着琴弦,此起彼伏的琴声就从手下流淌出来。


    虽然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得出他在心猿意马,但是依旧潇洒的相当惹眼。


    几桌食客都望了过来,还有小姑娘拿出手机偷拍,发到网上@无有茶餐厅,并且上书:终于又见到弹琴的辉哥哥啦~


    餐厅老板王浩一身宽袍,手里盘着俩核桃,带着一身赘肉脚下生风地从办公室闻声而来,飞快把肩上扛着的三脚架架好,调好相机参数对准许含辉,同时毫无察觉地用自己那颗大光脑壳帮忙打光,看起来搞得相当专业。


    其实镜头里的人不用补光灯也一样唇红齿白,餐厅里的灯光和阴影都像是为他精心搭配过,毫不刻意地凸显出他的高挺鼻梁和隐藏在光影里的锋利薄唇。


    总之这小子就算不装逼也帅的惨绝人寰。


    作为靠人吃饭……不是,靠人让餐厅微|博一夜增长五万粉丝的摇钱树,王浩杵在摄像机后,暗暗发誓为他做什么都是可以的(深情语气)。


    就是听完了一曲儿,再来第二曲儿的时候,王浩趁着乐曲衔接的间隙探出头:“含辉!你今儿怎么了?一曲《流水》杀气腾腾,谁得罪你了?!”


    许含辉不说话,继续杀气腾腾地杀自己。


    忽然王浩恍然大悟地拍了下自己脑门,回头问服务员:“菜上好了没?”


    服务员利索地点头。


    他关了相机:“祖宗诶,别弹了,一会别人该以为你要上叙利亚突突人了。”


    “无有”虽然打着茶餐厅的名字,但跟香港那嘎达的茶餐厅没有一点关系,它这里是茶·餐厅,顾名思义它又提供茶饮,又提供以茶为主题的简餐。


    因为当代年轻人相对于茶,更热爱能把自己搞进肛肠科医院的垃圾食品,所以这间餐厅即使菜品品质味道都很高也依然半死不活,还不要命地开在租金贵的批爆的文化步行街,并因王老板的装逼要求而坚决不肯搬迁。


    平时主要接待四周写字楼里的老板们,提供个能吃饭能喝茶还有点子逼格的聊(拉)天(扯)场地。


    若不是有一次许含辉约甲方来此谈事儿,兴起时把墙上挂着的装逼古琴拿下来弹了一曲《春风》,然后被碰巧来此换口味的一群年轻人发到了网上,因此剑走偏锋地上了一次本地吃喝玩乐榜榜首,估计这店早就黄了。


    但是王浩并不觉得应该为此感谢许含辉——毕竟这店许含辉也投资了,他俩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


    所以定期抓许含辉来这里卖脸就是王浩的主要工作任务之一。


    被王浩拖下琴桌的时候许含辉还不肯罢休,抱着他的宝贝古琴表示老夫还能再来一曲。


    “说说吧,”王浩给他摁包间座位里,“今儿搞得阵势挺大啊,我这‘已毕业员工’都听得一清二楚。”


    许含辉对这个消息并不吃惊,刚才王浩给他打电话叫他来吃饭的时候他就想到了是为这件事:“你都听到什么了?”


    “还能是什么,”王浩挑眉给他倒了杯歪嘴,“还不是你为了手下那几个员工把老赵弄局子里去了。”


    许含辉对王浩虽然开茶馆但是从不喝茶每次来必开歪嘴的行为始终无法理解,但还是接了一杯过来。


    “哪里是进局子,只是在楼下的派出所聊了十分钟就真相大白出来了,他没来上班是被王总弄回家去了。”


    王浩和他碰了一杯:“这么轻松?”


    他嘟囔道:“我还以为他们这是犯法呢。”


    “合同上白纸黑字写着底薪两千五,其他都是绩效和提成,”许含辉抿了口酒,“你不上班,给你底薪和社保,哪里犯法了?慈善家还差不多。再说了,什么时候违反劳动法需要进局子了,那是要去劳动局,文盲。”


    “干。”王浩一饮而尽,“恶心。”


    是很恶心,但确实没办法,毕竟签了合同。


    大家刚入职时都不会对劳动合同中的具体数字有太多戒备,一是因为方合是个大公司,开分公司跟下蛋一样快,还上了市,哪怕很快就被踢出了新三板。但这跟基层员工没什么关系——毕竟每个月发到手的钱确实连底薪带绩效一文不少。


    没人一开始就抱着出事的心态审阅合同。这是人本质里盲目的善良。


    “你这次搞这么一出,也该在方合混不下去了吧?”王浩点点桌面,认真地看着他,“要不要出来跟我干?”


    “你不是早把我拉上贼船了吗?”许含辉故作严肃地问,“都三年了,我的十万块什么时候能见到回头包子?”


    说起这事儿,王浩有点虚,挠挠他的光脑壳,不敢承认到今天他的茶馆才回完本,讪讪道:“不急不急,赚钱的事不能心急。”


    说完他又问了一遍:“你怎么考虑的?你还年轻,别在中国缅北作死了,你看哥这身肥肉,就是当年的过劳肥啊。”


    王浩拍着自己圆滚滚的啤酒肚满面沉痛。


    许含辉没忍住笑了。


    这倒是,当年许含辉认识王浩的时候,王浩的脑袋还没有如此光彩照人,身型也只是比寻常社畜稍微壮实一点。


    结果进了方合没半年,他就染上了晚上加班用外卖消解一腔忧愁的恶习,没几个月就把自己搞成了一个两百多斤的胖子。


    后来又加了两年班,地中海都有要出来的趋势了,他就赶紧卷了许含辉的钱来开了茶馆。


    至今这茶馆虽然没赚钱,但是万幸也没亏。


    “我今儿报警不是因为公司的事。”许含辉斟酌了一会,眉头皱起来,非常难以启齿,但又觉得和老王没什么可隐瞒的,他俩在方合的时候就是很好的朋友,不然也不会被骗走十万块,“是为了我和赵勇的私事。”


    “私事?”王浩先是迷茫了几秒,眼睛骤然睁大了,“卧槽!他还缠着你呢?!”


    王浩真诚地夸奖道:“你真他妈能忍啊!”


    许含辉拧着眉把要掐死王和尚的冲动按了下去,实话实说:“不忍怎么办?我也不会做别的。”


    “你哪里不会做别的?!”王浩挑眉,伸出短胖的小手一边说一边数,“你会弹琴,你还能迷倒小妹妹,你还能卖脸……”


    “说正经的!”


    王浩沉默了一会,小目光开始意味深长地在他身上打转:“含辉,我觉得一个人能忍这么久,也有可能是因为没考虑好。你老实告诉我,你到底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