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露台

作品:《日出后记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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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六下午,张晓来机场接她,听完这一连串的事后,脑子储存差点不够用。


    “你这是要把我cpu烧坏啊?”


    梁宁希手机打字回了个消息,是发给陆应协的,接着锁屏看她,“说认真的,你不觉得他和他哥都很奇怪吗?”


    张晓睨她一眼,一脸无语,“我感觉你更奇怪好吧!”


    没头没脑的。


    “我哪儿奇怪了?”


    “你先给我说说,你现在对陆老板到底什么感觉?”


    梁宁希这时看见路边站着一对小情侣在吵架,隔着距离,不知道吵什么,不过男生脸都通红。


    “啊?”张晓催她说。


    车子前行,那对情侣变成了后视镜里的两点,她从窗前收回脑袋,“扯我干嘛?”


    “你先说说看。”


    既然谈到这儿了,和张晓也没什么好遮掩的,梁宁希撇了撇被风吹起的几绺碎发,“说不好,我对——”


    她正预备真诚备至地把对这份感情的心路历程娓娓道来,结果话还没说完,就被一个急刹将身子甩向后方,车椅莫名其妙直接倒了下去,差点没把她腰折了。


    原来是前方有人骑着电动车横穿马路,张晓大声朝前方骂了句“你奶奶的!”


    “没事吧?”她骂完才扭头来问,打马后炮似的。


    没事你个头啊!


    梁宁希也想骂人,她扶着车门把手坐起来,低头去摸右边的座椅调节键,却只摸到一个杠杆,费了好一番功夫,终于回正椅背。


    这时已经甩了那电动车两个路口的距离,骂的对象只能变成张晓。


    “你搞什么?”她手放在车把手上,“干嘛换这辆破车?”


    张晓的车换过了,之前开的是毕业家里给她买的宝马m4,梁宁希刚刚出机场大门看到一辆国产新能源小车停面前按喇叭的时候,甚至都没想到里头坐着的人是张晓。


    “你不懂,”张晓说,“我穷啊。”


    大小姐喊起穷来了,倒也稀奇。


    “你穷?那我们算什么?阴暗爬行的牛马吗?”梁宁希一笑。


    车里沉寂两秒,张晓竟没驳她,慢悠悠地转了个弯,“我爸给我信用卡停光了,然后我在台里又出了点事,一没钱二没工作,能开开这个车不错了。”


    下一句是:“你就别挑三拣四的了。”


    “啊?”


    梁宁希回国之后事情太多,倒有一段日子没跟她联系,但是凭借对她的了解,有点不信。


    “少来骗我。”


    张晓从容不迫,“狗骗你。”


    “我一直没好意思和你们说,”她也把最近的事情说一遍,“前段时间,周亮的健身房闹了点纠纷,一个女会员的老公找上门,说是里头一个健身教练勾引他老婆,还骗他老婆从自家工厂账面上套了二十万出来,害的整个厂资金周转停滞,给员工的工资都发不出,所以,这人就给健身房告了上去,结果带出一大批类似的事。”


    梁宁希腰还痛,用手揉着,一听是周亮的事,心不在焉地问,“那跟你有什么关系?”


    这纯是周亮活该,她早听说过周亮那健身房的经营模式,他招了一大堆长相尚可一看,四肢肌肉发达的年轻教练,目的太明显了。


    这样正好,省得一天到晚跟个无底洞似的嚯嚯张晓的钱。


    只是她还是天真了。


    “当然有关系,”张晓放慢车速,“这健身房的法人是我。”


    法人……她猛地把手从车把手上收回来。


    “什么?”


    “你别急,听我说完,”张晓制止她想骂人的念头,“出了那事之后,法院的传票寄到了我这里,幸好,有些捞了人油水的教练还不算太丧良心,我和周亮东拼西凑的,把钱赔了。……你知道我这人的,反正能用钱解决的事都不是事,赔就赔了,东山再起就是,可是周亮不行。”


    “他傲的要命,觉得这事压根和他没关系,无论如何都想争个理,所以就背着我偷摸去了我爸公司,想看看我爸能不能帮上忙,但是,我爸本身就不喜欢他,一听还关系到了我身上,这个人马上来了火,打电话让我回海洲去,我肯定不肯啊,我这儿有台里的工作,现在还转了正制片,就是不为了周亮,我也不能答应,我爸就把我信用卡全冻结了,后面——”


    这下再不是只关乎周亮一个人的事,梁宁希听得气急,手脚都控制不住了,“我和你说多少次了跟他分手,你记吃不记打是吧,张晓?这烂人还敢去找你爸?他怎么不去找面墙撞死啊!”


    “你听我说完,”绿灯亮了,张晓把她挥舞着的手掰下来,踩油门启动,但还是想安她的心,“这次真分了,我提的。”


    梁宁希哪管分不分,她忽然就变得利益至上起来。


    “那钱呢!你给他那健身房投了多少钱了,全送他打水漂?”


    张晓这次提到周亮倒是难得的镇静,“还想要钱?”


    她摇摇头,“我不怕和你说真话,我本来还没想和他分手的,毕竟在一块儿这么多年,有难了我还想着和他一块儿担着。是这家伙不干人事,每天待业在家,开始对我疑神疑鬼,就上个礼拜吧,我和几个部门同事一块应酬,酒喝的多了一点,一个男同事顺路给我捎回去,其实当时车上还有其他几个同事,但他就看见了那个男同事从车窗里露出头了,隔天跑去我公司狠狠闹了一通,把我几个同事挨个指名道姓地骂,你说我这工作还干得下去吗?只能辞了,这也就算了,他还不想让我出门找工作,我说我俩都不工作,难不成喝西北风去吗,他居然和我说让我去找我爸要钱,还恬不知耻地要我爸在公司里给他安排个工作,他当我傻缺啊。”


    “真的,希希,和他分手的那天,我都觉得从来没这么清醒过,什么爱啊情啊,也就这么点时间全磨没了。”


    梁宁希越听越离谱,她知道周亮不干人事,却没想到……


    “他打你没有?”她突然念上心头,伸手去捞张晓袖子。


    张晓被她摸的发痒,“没有!你别闹,开车呢。”


    她今天穿的是个喇叭袖的毛衣,袖子很容易扯上去,幸好,光滑白净,什么都没有。


    梁宁希松了口气。


    “他那健身房盈利的时候还是分给了我不少钱的,所以,其实也没亏太狠,我现在就当破财消灾了,”张晓平静地说,“其实,我一直就知道周亮在外面沾花惹草,但是人可能就是有好胜心吧,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这次看清了,挺好的。”


    梁宁希身子摆正回来,看了眼张晓,“那是八年啊。”


    青春都在一个渣男身上耗尽了。


    “可是我的人生中还有很多个八年啊,”她笑,“你要为我高兴希希,新的八年,甚至十年,二十年,已经开始了。”


    梁宁希倒不是不为她高兴,就是觉得莫名难受。


    看朋友受到伤害,是会忍不住悲戚的。


    张晓看她愁眉苦脸,劝慰道:“好啦,别这样!我现在是单身贵族了,想找什么人不行?……哦对,刚刚还没说完呢,你和陆老板现在什么情况,他误会了你和向来,你就没解释一下?”


    街边风景闪逝而过,路过好几家他们大学常去的店面,基本都重装过,门头焕然一新。


    话题又绕回来了,张晓看着是真从那段失败的情感经历中走出来,梁宁希也不欲再让她和周亮扯上关系,就按她说的,破财消灾,用钱看清一个人,好过与之步入婚姻后用疲惫的身心看清来的好。


    “我和他解释什么?没必要。”梁宁希这回不敢贴着车椅坐,背悬置着。


    “怎么没必要了?”车子转过环岛,到了一条她从没到过的新街道,张晓扭头看她一眼,“你真铁了心不跟他和好了?”


    “是,没这个想法。”


    行吧,张晓是了解她的,决定了的事就不会轻易改变,执拗得很,虽然她对当年的分手内幕不知情,但想想也知道一定是触了梁宁希底线,否则她不至于如此。


    “那他哥呢?我这么听起来,感觉他对你有意思。”她看到街边一家咖啡店,伸头打转向灯过去停车。


    “干嘛去?”


    “买杯美式,我最近在网上接文案工作,碰到个难缠的甲方,早上一睁眼就开始改稿,困得要命,”张晓停稳车,拉车门下去,“你喝不喝?”


    “喝,给我来杯拿铁吧。”她说。


    她独自坐在车上,发给陆应协的消息还没得到回复。


    早上,她接到个临时通知,要去公司处理一份紧急文件,下楼时匆匆忙忙地撞上了同样来处理公事的陆应协。


    文件夹是横摊着,所以几乎是嵌进了他胸膛。


    白色衬衣渗出血迹,可以想见有力道有多深,她慌张到手忙脚乱,带着人立马去医院,但因为怕航班赶不及,于是就提前走了。


    陆应协刚刚给她发消息说没什么大碍,让她别担心,实在过意不去,请他吃顿饭。


    哥俩还真是套路相似。


    她说没问题,让他挑地方。


    这时消息还没发来,她有些无聊,于是随手刷着朋友圈,却意外发现何弥去北林了,她一分钟前发了张在明宫前拍的照片。


    也就一秒功夫,来了消息,何弥甩来一个震惊的表情包。


    Mi:[姐,你知道我看见谁了吗?]


    她刚打上一个谁字,手机又响一声。


    Mi:[陆大哥!他又帅了!]


    “……”


    他不是去出差了?


    她回了何弥一个,[怎么碰见的?]


    然后发消息给林檬,[涛哥和陆应和没去新加坡?]


    想了想,换成了:[涛哥没去新加坡?]


    林檬和何弥的消息同时回复过来。


    柠檬树:[下周去,航班取消了。]


    Mi:[我来看游戏展览,就是上回我和你说的在学校遇到的帅哥,他的游戏公司办的,我抽奖抽中了两个名额,就和我同学一起来了,刚刚才发现陆大哥居然也在这里。]


    陆应和去游戏展览?


    她只见他玩过消消乐。


    看来分开的三年,他还有了些新兴趣。


    人会变,他连性格都变得比以前更欠了,没什么奇怪的。


    *


    同学聚会的时间定在晚上六点,她们到东滩度假别墅的时候,天才刚刚擦黑。


    度假别墅叫南山南,在庆南挺有名气,她在短视频平台上刷到过好几回。


    宽阔的露天停车场内车辆排排而停,张晓兜了好几个圈才终于找到一个车位。


    有同学来接她们,是从前班里一个平头的胖男生,名叫朱平,是班里的班长,不过一开始梁宁希没把他认出来,他瘦了,好像还整了容,鼻子高挺得不自然。


    老同学见面,总是要有一番寒暄,她们互相聊着近况,去别墅二层的大露台。


    今夜星光明亮,这套别墅临海而建,从露台看出去视野极佳,海水在星光与月色下泛着银白色的光亮,层层卷着,更远处传来浪声。


    风自耳边呼啸而过,把烤架上出来的团团烟雾吹得七摇八晃,尽管如此,孜然和胡椒的香气依旧引人垂涎。


    朱平跟从前一样乐呵呵的,不过没了脸颊那两团肉的加持,看着不可爱了些,“我们今天不搞那么正式,就自己烤自己玩,酒和串都在那边桌子上,这趴完了我们还能去三楼唱唱歌。”


    梁宁希点头说好,张晓却特二百五地问朱平:“班长,你变帅了啊,这鼻子哪儿整的?”


    幸好朱平为人平和,他半点不生气,“真的吗?我还觉得做毁了。”


    梁宁希在心里佩服张晓,更佩服朱平。


    热火朝天的气氛下,她和张晓跟着朱平走进去后才终于有同学注意到她们。


    视线渐次过来,梁宁希看了一圈,男男女女,各个变了模样,有人成了贤妻良母,有人成了商业精英,还有人,装扮得好似流浪汉。


    流浪汉是班里当时公认的帅哥,张晓还追过他,如今一看,皱着眉跟她摇头,“我还想着能不能再续前缘呢,怎么成这样了?”


    她俩加入烤肉大队,毕竟同在班级共处了四年光阴,多年不见的疏离顷刻间就能灰飞烟灭。


    梁宁希觉得这是近期最让人身心舒畅的一个晚上,她的笑容在与每个人的社交中没停止过。


    还有人问她说有没有结婚了,要给她介绍对象。


    张晓不乐意了,“怎么没人给我介绍啊!”


    五花肉被烤的滋滋流油,梁宁希拿起一串塞给她,不怀好意地笑,“你自己说说为什么?”


    “切,”她把五花肉做假想敌似的咬下,“我去看看有没有变帅的单身男同学。”


    以前总听人说,同学聚会是攀比局,梁宁希来之前还忐忑呢,此时却意外发现没有传说中的那么夸张,或许是烧烤这项活动本就是其乐融融、乱作一团的,轰趴让人自觉忘记生活与工作的艰辛。


    她想夸夸朱平的确有谋有略,不愧是她们之前一力推举出的班长人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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