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电话

作品:《日出后记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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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应和又出差了,在北林。


    说是总部要实行制度改革,底下的小公司也要一块儿进行,主要改革事项基本集中在他们设计部。


    本来定了半个月就返回,却因会上意见不一,要延期再定,这下,归期就难言了。


    白天,他给梁宁希打微信电话,让她帮个忙,去他家看看猫,他说,家里的监控被打翻了,怕它粮不够了,挨饿。


    至于为什么找她,理由显而易见。


    梁宁希想她这个助理可算是被物尽其用了,工作、生活,两头不误。


    晚饭时间,张晓提着酒和一大袋菜又来光顾。


    扯围巾,脱外套,换拖鞋,轻车熟路地从梁宁希身前略过去,“锅子烧上了没?”


    梁宁希跟她一块儿进厨房,无语地问:“非得来我家吃?”


    袋子唏哩嗦啰地满屋子响,张晓嘻嘻一笑,“你家不就是我家嘛,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妈来了,怪不自在的。”


    “你拿下碗筷,我把料调了。”


    梁宁希听吩咐,“周亮呢?不能去他家?”


    张晓笑立马收了,“你可别跟我提,正烦他呢。”


    女人的嘴,骗人的鬼。


    “你最好是真烦他了,等会吃饭,你但凡说一下他的名字我都跟你翻脸。”梁宁希拿着碗往外走。


    “你怎么这样!”


    “我怎么了?上回我生日你把他叫来我家的账还没跟你算呢。”她拧小了火,看着锅内滚滚的沸水渐渐平复下来。


    张晓拿着剪刀剪辣子,突然想起来要问梁宁希的事。


    “最近台里太忙,我差点忘了问你,那天晚上那男人谁啊?你谈朋友了没告诉我?”


    “男人?”梁宁希走进去帮她用筷子把调料搅匀,“什么男人?”


    “跟我装傻充愣是吧梁宁希。”张晓用剪刀指着她。


    “准备刺死我?”她把悬在面前的剪刀撇开,“你这人整天鬼迷迷的,我什么时候有男人了?”


    “就你生日那天啊,T-line门口,你挂我电话的时候,和你一块走的不是个男人?”


    “哦。”


    梁宁希知道张晓在说谁了。


    “那是我上司,正好在楼下碰到。”


    “切,上司啊。”


    张晓觉得没趣了,她把辣子收拢进碗里,又切些香菜,捣了些蒜泥,端出去坐下。


    梁宁希已经把半盒牛肚下了锅。


    “但看着好像蛮帅的,比向来高?”


    “是不是不吃点什么堵不住你的嘴?真想我给你赶出去是吧。”


    张晓抿抿嘴,“得,我就嘴欠,就不该提那名字。”


    她多少知道些梁宁希和向来之间的事,那时虽不在一块,两人却时常靠微信保持联络。


    他们俩最初在一起,全靠向来有毅力。


    按照梁宁希的原话就是:“上学也送,放学也送,刮风下雨、感冒发烧的都来陪陪你,能不心动吗?”


    梁宁希对向来的感情浅,不能说没有,但也不多。


    其实张晓觉得向来挺好,她去柏林时曾见过他一次,长得不赖,高高瘦瘦,精气神很好,是很阳光的类型。


    关键是,人的确满心满眼都是梁宁希。


    她还和梁宁希说过他好,“以后回了国,直接证领了,终身大事都解决了,多好啊。”


    梁宁希却不乐意,“我就非得嫁人过日子呗?再说了,向来这人吧,谈谈恋爱是可以,但是结婚……”


    她摇摇头,“还是算了吧。”


    她说的不清不楚,以至于他俩分手的原因张晓也没摸太透,每一次一提到向来,梁宁希都撇开话题不聊,她总觉得这中间是发生了些什么事。


    牛肚在锅子里浮出汤面,油润润的红汤裹了一圈,极为诱人。


    庆大旁边的东街上就有家涮牛肚店,老铺子,一到晚上就人满为患,她们三个人以前经常光顾,老板一看见是他们仨来都会踩着小碎步、笑嘻嘻地来招呼,有时还送些小凉菜,譬如拍黄瓜,碎皮蛋之类的。


    可惜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铺子就突然关了。


    梁宁希迫不及待地夹了一筷子进碗里,吃一口之后,“哎,还是差点味。”


    “是吗?我还特意按那老板说的赶去图西市场买的呢。”张晓吹了吹凉,塞一筷子进肚,随后也皱皱眉。


    “好像是,是不是我这料调的不对?”她站起来,又进厨房。


    梁宁希也想进去帮忙,手机却响起来,是陆应和打来的。


    她接起来,陆应和问她有没有去他家了,看她没回消息,所以才打电话来。


    “我在吃饭,没看手机,现在就去。”接着挂了。


    张晓从厨房里探头出来,“去哪儿啊?”


    耳朵还挺尖,梁宁希说:“出去一趟,你先吃。”


    “啊?这么晚了,你刚刚不是喝了酒?”她指指桌上的酒瓶。


    “不远,就在隔壁。”


    看张晓还不解,“我去给上司当牛做马,你也要去?”


    “拜拜嘞您。”


    梁宁希笑了笑,捞过甩在沙发上的外套穿上,去门口穿鞋,刚打开门,她又退回来,大声说:“别吃光了!”


    张晓才反应过来,“不对啊,你上司就住……”


    还没问完,门已经被关上。


    张晓把刚刚放嘴里吮了一口味的筷子抽出来,朝大门那一挥,“这死女人。”


    ……


    虽说是对门,但其实还隔着一条较长的廊道,入了夜,寒意重。


    梁宁希手揣在羽绒服里,快步走过去。


    门上是密码锁,她打开手机对照着一个键一个键地输入,随后叮咚一声,门被打开。


    室内昏昧一片,她喵喵地叫了两声,里头也有声音轻轻地回应。


    客厅大灯开关就在玄关墙边上,梁宁希借着门外的廊道光很轻易地就找到了它。


    灯一亮,原本黑暗中的那团小影子极快地蹿走不见。


    “柠檬?”


    她叫了一声,那是小猫的名字。


    半晌,却没有回应。


    梁宁希想着先不管那么多,她把门关了,下意识脱了鞋,接着看着脚上的粉袜子呆了一会儿。


    一边是鞋柜,她拉开来,看了一圈又关上,径直走进去。


    地暖没开,踩在地板上脚心一阵冰凉,才不到五秒,她重新打开鞋柜,把一双大了好几个码数的拖鞋拿出来套了上去。


    她的脚在拖鞋里蜷缩了好几下,好不容易才让刚刚散失的体温稍稍恢复了过来。


    手机在口袋里响了两声,是陆应和给她发的消息,告诉她猫粮放的位置,还特地跟她提了说柠檬胆子很小,可能会躲起来,让她稍微找一下。


    梁宁希发了个ok的手势过去,表明了解。


    她从玄关往里边走,才发现陆应和家的户型和她现在住的那房子不太一样,面积更大,还有一整面的落地窗,刚刚她开灯时,触到另一个开关,窗帘自动往左右拉开。


    落地窗外可以看见夜景,庆南的地标塔就在不远处,光彩熠熠。


    “柠檬?”“喵?”


    窗帘下一条毛绒绒的尾巴轻轻一动,随后蹭着猫爬架从她面前跑走。


    果然是胆子很小。


    算了,她先找猫粮。


    陆应和说是放在储物间里。


    虽说户型面积不同,但储物间的位置应该都差不多,她径直往落地窗那儿走,打开门按开开关才发现常识判断失误,进错了。


    一张黑灰色皮质大床赫然出现在眼前,这是陆应和的房间。


    她想关上门,视线却被他放在床头的一个泥陶盘捉住。


    “喵~”


    脚边突然传来一声柔软的响。


    “柠檬?”


    刚刚她没仔细看,此刻发现这是只极可爱的小猫,通体白毛,长得圆圆滚滚。


    “喵~”


    梁宁希心都化了,她在柏林时就想养只猫,但又考虑到将来没法将猫带回便作罢了。


    她蹲下来,刚想抱起它,柠檬却又立马跑走,只远远地在一边看她,像在观望什么。


    “行,那你就在一边陪我吧。”她宠溺地笑。


    梁宁希去拿那泥陶。


    这是那天晚上做的,她原本是想做一个杯子,可是失败了,成了一个奇形怪状的盘子。


    陆应和后来带着她重做了一个,带盖的杯子,还上了色,很好看,此刻还被她放在房间里每日喝水用。


    这个失败品照理来说是留在作坊里没带走才对,怎么……


    她拍下照片,想发给陆应和问问,刚发出去又立马撤回。


    误闯了别人房间已经不礼貌了,不如偷偷退出去,当做无事发生。


    “柠檬,我们出去好不好?”


    “喵~”


    “真乖。”


    她关了门,向对面走,柠檬虽不躲着她,却也不靠近,就跟在离她半米的位置上,还是有些防备。


    所幸这次没再弄错,她把猫粮拿了去猫粮机那儿,柠檬这时候才知道急,周身毛都呲了起来,发出略显尖锐的叫,声音比方才粗糙了不少,远远地看着梁宁希。


    梁宁希退了退,“还挺护食呢你。”


    这样不行,她倒不了猫粮,主要也怕柠檬会突然过来挠她。


    她把猫粮暂时放一边,人半蹲在那儿,和柠檬相互对峙,一手抽出手机打电话。


    陆应和接得倒很快。


    “你在忙吗?”


    “不忙,你说。”


    梁宁希对着空气点点头,“碰到点难事,我想问问,我一靠近猫粮机,柠檬它就冲我一直叫怎么办?”


    陆应和这边才刚结束工作回到酒店,他说:“没事,它不会咬人,就是看着凶,你倒吧,别怕。”


    梁宁希哦了一声,却听出来他声音里的疲惫,“你还好吗?”


    “嗯,没事。”


    “那我挂……”


    “梁宁希。”


    她又凑近听筒,“怎么了,还有事要交代?”


    “一会儿可以打个视频吗?”


    “视频?是要看看柠檬?”


    那边沉默了半晌。


    “嗯。”


    “行,那我一会儿就给你打过去。”


    电话挂了。


    陆应和看着空荡荡的天花板发呆。


    他想回庆南了。


    相比起来,他觉得北林更陌生。


    陌生到他有一个家,可那个家好像没有一寸属于他。


    多可笑啊。


    外面下雪了,在天上被风卷着落到他这一间房的窗子上来,然后融化。


    他又想起了和梁宁希逗留在机场的那一晚,他把头掩在帽子里,听她在身边来回叫他。


    叽叽喳喳的,有点像复读机。


    可是不吵,一点儿也不,他的世界里太安静了,几乎要让他窒息。


    自遇见以来,他一直都企图让梁宁希进入自己身处的这个无聊又无声的世界,让她替自己撕破这个难以越过的屏障。


    风暴的中心最为平静,可外圈却是狂风骤雨。


    他深知,这对梁宁希不公平。


    所以他偷偷记她的生日,却用巧合的证据骗她,偷偷关注她的社交平台,带她去做好几年前她曾想做的泥陶,偷偷把她的失败品带回家……


    他只是一个卑鄙的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