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赖子此时也恼了。


    村民们指责他就罢了，他们都是正人君子，看不上他偷鸡摸狗、偷奸耍滑的样子，他也认了。


    可这些朋友，平日里也就跟他一个德行的，凭什么一个个的，也来指责他？！


    但他恼归恼，也没想着跟朋友们翻脸，还努力为自己辩解着。


    “不是！兄弟！你们这样说，好像我真的犯下了十恶不赦的滔天大罪似的！”


    “我一没放火，二没杀人！我也没威逼利诱，这是人家心甘情愿要退货的！”


    朋友冷冷地看着他。


    “王赖子，我真是懒得跟你这样的人废话！我嫌脏！”


    说完，那人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王赖子，你还是好好想想，自己错在哪了吧！”


    好几个人说完，都陆陆续续地离开了。


    只剩下一个朋友，没有离开。


    他的家就在这里。


    他拍拍王赖子的肩膀，叹了口气。


    “我承认，我们虽然平日里挺混蛋的，但好歹还是有良心的。连城主这样的大善人你都敢敲诈，你真的太让我失望了。”


    说完，他就毫不客气地关上了门。


    王赖子愣愣地站在门口，心里五味杂陈。


    朋友们的话语，如同锋利的刀刃，一刀一刀地割在王赖子的心上。


    他万万没想到，平日里引以为傲的兄弟，在关键时刻，竟然都选择离他而去。


    半晌，王赖子装作无所谓地耸耸肩。


    “切！你们不稀罕，我稀罕！我自己一个人，吃香的喝辣的去！”


    王赖子拐到王阿婆家，打算买点酒回家。


    王阿婆直接冷哼一声。


    “哼！我这酒只卖人！不卖畜生！”


    王赖子怒了。


    “有钱不赚，你是傻的呀！”


    王阿婆冷嘲热讽。


    “哟！我可没你聪明！这城里，就数你王赖子最聪明了！连城主的便宜都能占！”


    王赖子暴怒！


    “我……”


    王阿婆的老伴爆喝一声，从里屋出来了。


    “你、你什么你？！你敢有意见？！”


    我、我忍！


    王赖子灰溜溜地走了。


    陆陆续续走了好几家。


    把村子里卖东西的人家都走遍了，愣是没有一个人愿意卖东西给他。


    他忍不住咒骂了一声。


    “去你娘的！一群傻子！”


    夜幕降临。


    王赖子一个人游荡在村子里。


    两手空空，饥肠辘辘。


    没一个村民，愿意给他好脸色。


    甚至看见他，就指责他、咒骂他。


    连平日里对他关照有加的隔壁李婶子一家，此时看见他，也丝毫不搭理他了。


    以前，李婶子如果看到他没吃晚饭，总会热情地招呼他过去吃饭的。


    王赖子的眼睛有点红红的。


    村里的人，都是顶好、顶善良的人。


    虽然他平时没少干些偷鸡摸狗的坏事，村民们对他也颇有微词。


    但乡里乡亲的，大家总是会留点颜面。


    虽然大家的日子都很艰难，但村民们看他一个人孤苦伶仃的，多少还是会照顾一下的。


    他从小父母双亡，可以说，是靠着吃村民们的百家饭，才能长大的。


    更别提王赖子的那帮朋友了。


    平时在一起，玩得都很开心的。


    自己这次，真的做得太过分了吧？


    王赖子饿着肚子回到家，躺在床上，浑浑噩噩地想着。


    *


    翌日清晨。


    王赖子昨晚没睡好，一大早就听到门外有一群小孩子们唱歌的声音。


    他迷迷糊糊的，没太听清。


    正想着继续睡呢，突然他猛地一激灵，坐了起来。


    那群小孩子唱的歌谣里，他恍惚听到“王赖子”这几个字。


    他一骨碌爬起来，打开门。


    孩子们看见正主开门了，顿时唱得更起劲了。


    这下，孩子们的歌谣声清晰地传进了他的耳朵里。


    “王赖子，懒又贪，买犁不给钱，早晚成笑谈！”


    王赖子的耳边嗡嗡的。


    只觉得这个世界好荒唐。


    他总共才贪了那么点钱，比起那些大贪官，比起那些十恶不赦的大恶人，他这绝对是小巫见大巫的。


    怎么就落到如今这样的地步了呢？


    之后几日，他依旧在村子里游手好闲。


    没有人愿意和他说话，没有人愿意搭理他。


    大家一看见他，就跟看见瘟神似的，老远就躲开了。


    有一些人还比较愤怒，见了他，依旧指着鼻子骂他。


    家里没有多少存粮了，王赖子在村子里也买不到吃的东西。


    没办法，他一个大活人，总不能踹着一堆铜钱，被活活饿死。


    他悄悄地来到县城里买粮。


    可能那天在手推曲辕犁作坊那里见过他的人比较多，店家才刚称好米，就有人认出了他。


    那人惊呼。


    “你就是那个十林村的王赖子吧？”


    旁边的人一听，顿时围拢过来。


    对着他，开始指指点点。


    更有些血气方刚的男子，已经开始撸袖子了。


    王赖子见状，慌忙扔下钱、抢过米袋就跑了。


    一口气跑回村子，王赖子还是心有余悸。


    村子里，此时大部分田地都已经犁好了。


    广袤的田野上，一道道整整齐齐、深浅均匀的沟壑。


    阳光温柔地洒在每一寸土地上。


    田埂两旁，嫩绿的杂草与野花随风摇曳。


    金色的光辉和翻新的泥土，交织成一幅生动的画卷。


    空气中，有一种独特的、混合着泥土与草根香的清新气息。


    一切都是这么美好。


    村民们也都在勤奋地劳作着。


    大家似乎都满怀着希望。


    唯独他一个人，显得如此格格不入。


    王赖子的内心深处，第一次，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否定、压力和孤独。


    他浑浑噩噩地想着。


    不知道如果现在把钱还回去，还能补救吗？


    他的名声和十林村的名声，还能挽回吗？


    大家还愿意搭理他吗？


    *


    张雪晴正带着人考察安乐城里的各处地形。


    在十林村附近考察完，她却没急着赶去下一个地方。


    张雪晴问：“前几日，用了曲辕犁来退货的一人，是不是就在这附近？”


    这事李丽跟周慧兰汇报过，兰姨也在她面前提过几句。


    她记得好像就是这个十林村的人。


    周慧兰点头。


    “是的，城主，就是这十林村，一个叫王赖子的人。”


    周慧兰将这几日听说的王赖子的遭遇，详细地说给了张雪晴听。


    末了，周慧兰还是忍不住叹了口气。


    “城主，这些人，真的太过分了。”


    张雪晴却不甚在意，朝周慧兰眨了眨眼。


    “兰姨，我知道您是心疼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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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呢！估计他现在已经很后悔了，正愁着要怎么挽回呢！要不，咱们去帮帮他？”


    周慧兰无奈地笑笑。


    最初张雪晴定“七日内无理由退货退款”时，周慧兰就反对过。


    因为曲辕犁效率高，原本每户人家需要使用的时间就不长。


    七天，足够普通的村民把家里的地都犁好了。


    要是每个人都犁好了地，再过来退货退款，那怎么办？


    本来就没有赚头，还得倒贴的。


    再来这么一下，得赔多少钱啊？！


    关键是，这样多让人寒心啊？


    这些情况，张雪晴都知道。


    周慧兰至今还清晰记得，当时张雪晴回答她这个担忧时的场景。


    张雪晴站在一排排整齐排列的曲辕犁前面，目光坚定而温暖。


    她的声音清晰有力，牢牢地刻在周慧兰的脑海深处。


    “兰姨，我知道，这个提议，可能会让一些人钻空子，利用这个政策占些小便宜。”


    “但是，比起这些可能的损失，我更在乎的，是能否真正帮助到咱们辛勤劳作的乡亲们。”


    “如果他们因为担忧而错过这次改变的机会，那才是我们最大的遗憾。”


    “所以，我愿意承担这份风险。只要能让更多人认识到曲辕犁的好处，只要能以最快的方式推广曲辕犁，哪怕短期内有所损失，也是值得的。”


    张雪晴的神情格外专注而真挚，眼神中充满了真诚与温暖。


    周慧兰感觉一股暖流在心头涌动。


    随后，张雪晴粲然一笑，挽住周慧兰的手。


    “兰姨，我们要相信，大多数的村民都是善良朴实的。他们不会无缘无故就浪费别人的劳动成果，更不会在关键时刻拖大家的后腿。”


    张雪晴朝周慧兰调皮地眨眨眼。


    “而且，即使有人想要占便宜，那也是暂时的。曲辕犁这么好用，要是谁敢退货退款，肯定会犯众怒的！到时候，估计大家的唾沫星子都能把他给淹死呢！”


    “这肯定会成为这些人这辈子最大的噩梦的！说不定，这些人还会因此改邪归正呢！”


    周慧兰无奈地摇头笑了笑。


    “城主，您呀……好吧，就依城主您的。”


    *


    张雪晴带着众人来到十林村。


    里正张涛看到城主来了，忙不迭地出来迎接。


    张涛快步上前，躬身行礼。


    他声音洪亮，充满了惊喜和敬意。


    “城主！哎呀，城主来啦！这可真是咱们十林村的大喜事呀！”


    张涛笑得合不拢嘴。


    “大伙儿都盼着您能来呢！”


    村民们听到动静，也纷纷迎了出来。


    见是城主，大家都分外热情。


    大家的脸上，洋溢着朴实而真诚的笑容。


    七嘴八舌地表达着他们的欢迎之情。


    “城主！您瞧咱们这村子，虽然不大，但人心齐，力气足。”


    “城主！您看咱们的农田，多亏了您的曲辕犁，现在农田不仅灌溉好了，也都犁好啦！比往年不知道快了多少呢！”


    “是啊！不仅快，还省力！今年耕完地，我的腰都不痛了！”


    “多亏了您呐！咱们种地更有劲儿了，日子也定能越过越好！”


    孩子们更是围着城主转圈圈。


    有的好奇地打量着她。


    还有个别胆子大的，还伸手摸了摸她的衣角，然后嘻嘻哈哈地跑开了。


    一边跑，还一边不可思议地喊。


    “哇！我摸到神仙姐姐的衣服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