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欢喜

作品:《迟日逢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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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1年5月5日


    那天,航迹云划破天际。


    夏日浓荫里,你伸出手,笑着问我。


    “同学,可以接一下我吗?”


    那一幕,成了我藏在心底小心翼翼,又最珍贵的回忆。


    自此以后,年少的心动一发不可收拾。


    我的青春,再也离不开你。


    你的名字,成了我青春最大的秘密。


    岑攸。


    cy。


    ——《Misscy》


    高一下文理分科。


    岑攸文理成绩相差无几。


    她本也无所谓,文理皆可。


    但可能是因为更喜欢语文些,岑攸在岑母询问她选科想法时,流露出文科也不错的想法。


    临到寒假尾,岑母开始每日有意无意地语重心长地劝她还是学理好。


    不知为何,听到岑母那句“你还小,不懂这些,要听话选理,爸妈不会害你”。


    明明也没什么,语气也很正常。


    但许是青春期的那丝逆反因子作祟,岑攸故意唱反调说她现在挺想学文。


    寒假的最后几天,岑家的饭桌上,岑父和岑浔是大气不敢出,时刻提心吊胆害怕自己连呼吸都是错误。


    家庭气氛凝固,母女两半冷战,父子两如履薄冰。


    岑攸也没想到事情会演变成这样,她也有些后悔,有心弥补,但又微扭捏,羞于先一步开口。


    内心纠结揣着事,岑攸情绪不高,回消息也断断续续。


    察觉不对,对方试探道。


    [是遇见了什么不开心的事?]


    岑攸抱着枕头,撇嘴。


    两人虽是网友,但日常聊天相处却很和谐,甚至有时候岑攸会产生一种对方有意在纵容她的错觉。


    普普通通的一句关心,明明对方和这事也没关系。


    岑攸就是不由自主地,似是撒气般,没头没脑地发送一条短信过去。


    [好烦,不想学理了,我偏要学文。]


    随后。


    她像是闹脾气的小孩子,手机关机扔进书包最里层。


    翻身捂住耳朵,将脸埋进枕头,柔软的枕头很快有一处凹陷。


    世界安静,似有若无的电流声,清楚可闻她的心跳声。


    “咚咚咚——”


    犹豫半天,不适感积在胸口,随着心跳上下起伏,心情反而更烦躁了,久久难以平静。


    开学前一晚。


    岑母和岑父商量,问问周围的同事,以后孩子要是学文,大学和专业可以选些什么。


    岑父在单位上班,同事家的孩子差不多都是学理:“谁家孩子学文?我得想想。”


    岑母没好气地拍了下岑父的肩膀:“想什么想,去问啊,自家女儿未来这么重要的事你也不知道上心。”


    岑父瞬间讨好地憨笑:“重要重要。其实,女儿要是喜欢文科就让她学吧,人一辈子就这么短,难得开心。”


    岑母瞪了他一眼,“呵,就你们父子两是好人,我凶神恶煞不讲理。”


    岑父见状,扮起丑,看起来很是滑稽:“来,笑一笑嘛。你看看你这一天天板着脸,咱家什么时候才能晴天。”


    岑母看似还在生气,但经岑父这么一闹,脸上的神色也松动不少。


    岑攸站在门后,看见这一切,她心里忽地也很不好受,抿唇不语。


    她走出房间,眼神乱扫,声音有些低,也不知道是在跟谁说话。


    “学理也挺好的。”


    开学后。


    五班被划分为理科班,不出意外岑攸和赵欢会继续一起留在五班学理。


    第二节课大课间。


    岑攸帮班长送选科表到办公室,刚到门口,还没走进去。


    岑攸就听见刘海龙熟悉的大嗓门,只是这会,他的语气中充满惊讶和不解。


    “迟扬,你怎么会要学文呢?”


    迟扬学文?


    如果这句话是别人告诉岑攸的,那么她一定会觉得对方是在开玩笑。


    那可是迟扬。


    年级第一,数学竞赛金奖,理科拔尖的学霸。


    这样的人,仿佛注定就是要学理。


    不然,总不由给人一种浪费好苗子的感觉。


    不怪刘海龙这么激动,她也疑惑又震惊。


    岑攸忍不住放慢动作,好奇地竖着耳朵听着那边的动静。


    刘海龙谆谆劝了多久,迟扬就沉默多久。


    转身离开时。


    门口响起一道铿然的男声。


    “报告。”


    刘海龙没抬头,道:“进来。”


    两人擦肩而过,岑攸下意识抬头看了眼。


    是江措。


    他喘着气,俊逸的脸带着运动过后的红,碎发微乱,像是一路跑过来的。


    身后,是刘海龙苦口婆心地劝迟扬学理,他站在一旁,背挺得笔直,单手托着腕骨倦懒地交放在背后,松散的校服搭在身上,隐约可见清瘦的肩背。


    他俯身倾听教诲,却又一声不吭,平淡的眼眸里是意外的坚定。


    走出去时。


    她看见刘海龙气得直拍桌子,江措则是笑呵呵地在两人中间调和,一只手悄悄挪到迟扬背后拍了拍他,暗示意味十足。


    “没没没,迟扬是一下子没想明白,他肯定学理啊是不是。”


    而迟扬则是语不惊人死不休,安静半天忽地不咸不淡冒出句:“学文也挺好的。”


    眼见气氛不对,岑攸也没什么看热闹的心思,脚底加快速度离开了。


    直到中午,岑攸在书包里找饭卡的时候,才在隔层的最下面发现被遗忘的手机。


    手机关上机,屏幕黑漆一片,躺在角落她许久没发现,乍然生出种被丢弃的可怜感。


    给手机开机。


    岑攸习惯性地点进短信,果然有一条未读短信。


    椰子:[好,那就学文。]


    门口是赵欢催促她去食堂的声音。


    岑攸以为对方只是单纯安慰自己,也没多想。


    回了条“还是学理了”,就又匆匆将手机放进书包。


    “来了。”


    两人牵着手奔向食堂。


    要下楼梯时,赵欢猛地将岑攸拽住调转个方向。


    赵欢按捺住雀跃,道:“从这边走,江措在那边。”


    岑攸:……


    赵欢佯装平静,可挽着岑攸的力气实在是又紧又重。


    她略吃痛,无奈至极。


    赵欢想看又不敢看,投出望过去的视线不超过三秒,似是随意扫着四处的风景,却又都在最后有意落在站在楼道的江措上。


    还想多看一会,又担心对方发现,忸怩得她耳根红透,手上力气更重,心脏扑扑乱跳。


    “怎么办岑攸,我好紧张。”


    岑攸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说出来的话很干白又略直接:“……别紧张,放心,他又没看你。”


    赵欢:……


    莫名有些心堵是怎么回事。


    对于赵欢这种偷看对方,既想他发现又害怕对方真地注意到自己的心理不太懂,但是谁叫是自己的亲姐妹。


    岑攸只好乖乖扮演工具人,陪她故作镇定,给她勇气和望向的机会。


    江措双手环抱在胸前,站在迟扬对面,端得是副吊儿郎当不着调的样,语气半调侃半嘲讽。


    “哟,这不是咱年级第一的迟扬嘛,怎么大中午不去吃饭,搁这儿罚站呢。哦,原来是跟主任吵架,我心坚定地要去学文。”


    不得不说,江措的话是有些损。


    赵欢还在吸收江措话里的信息,有些没明白过来。


    而刚刚经历过办公室插曲的岑攸则是不免有些惊讶地瞥向迟扬。


    他居然还是要学文,还被主任罚站了。


    这是有多热爱文科……


    二月底的江城,学校里的暖气仍开着,室内温暖,学生的着装也不复冬日般臃肿。


    迟扬倚在墙边,单薄的校服里搭了件白T,宽宽松松的,外套敞着,往上一眼就能瞧见清孑冷感的锁骨,低着头下颚线条利落,看着是说不出的慵懒随意劲儿。


    许是江措话太多,迟扬眉头微蹙,眸中透出几分不耐,眼神淡漠地看向他,凉意十足的脸上仿佛写着“闭嘴”二字。


    江措站在过道中间。


    岑攸和赵欢正要转个身往旁边宽敞的地方走。


    却见迟扬抬手把江措拉到一边,两人眼前的视线顿时开阔。


    他神色微敛,可能是心情不太好,说话的调子带着几分冷淡:“别挡道。”


    江措愣了下,转过头,这才注意到站在身后的两人,忙也靠墙往边站,歉然道:“不好意思同学,你们过。”


    迟扬也漫不经心地看了眼两人,随后很快移开,并没有过多停滞。


    岑攸小声道了句“没事”,拉着还沉浸在江措和她说话的喜悦里的赵欢往食堂走。


    待两人走出一段距离,即将下楼梯时,岑攸看见迟扬在空旷的廊道掏出手机,低头片刻。


    依稀恍惚,她瞧见迟扬周身原本冷着的气息散去不少,神情也没那么的淡了。


    转眼,他抬头又对江措说了什么。


    隔得有些远,岑攸也听得不太真切。


    只从江措抬高音量的话中知道一件事。


    迟扬又要学理了。


    岑攸摇了摇头,感慨学霸真是不一样,学什么都可以,反正都厉害。


    不像她。


    确实也都行,因为都是差不多的一般。


    先前还一副油盐不进非要学文,怎么蓦地就态度十八变,像是打通任督二脉般又说要学理。


    这是短短几秒,经历了人生四季?


    江措看着迟扬编辑短信闷不做声的模样,心中冒出一个大胆猜测。


    “你不会是因为……”


    话没说完。


    迟扬便开口打断,将手机放回原位:“没什么,就我之前想学文,现在又想学理了而已。”


    后又似无所谓般道:“反正对我来说,都一样是——”


    迟扬故意停顿瞬,仰着头,虽有着开玩笑的意味,话语中却不自觉流露出些许自信和孤傲。


    “第一。”


    江措没忍住骂道:“给爷滚。”


    阳光透过树梢落在长长的楼道,明亮灿烂,金色的光折射在少年脖颈处,镀上一层浅浅的光晕,一张脸干净又清然,眉间微挑的笑意又尽然若现少年的肆意。


    他喉结滚动,侧过身,迈腿阔步向前走,半是嗤笑道。


    “走了,今天刷我饭卡。”


    其实。


    他也说不太清楚。


    只是。


    在她说想学文的那一刻。


    他忽然想。


    学文也挺好。


    楼道里,少年的脚步声倏然而逝,只余寂静里的满地阳光。


    与此同时。


    饭间空无一人的教室,突兀地响起“嗡嗡”声。


    那只静静地躺在书包里的手机的屏幕忽然亮起,收件箱多了一条未读短信。


    椰子:[好。]


    ——


    转入夏季,岑攸进入理科的学习已有半学期余。


    班级里的同学大多还是原来的熟面孔,岑攸的成绩依旧起伏不定,在半山腰和山顶的中间路段来回缩进。


    课堂上听着似懂非懂的物理,下课后陪着赵欢绕教学楼一圈去一班门口走一圈——上(看)厕(江)所(措)。


    一周下来,除了一班体育课和五班老师拖堂的时候,风吹雨打,绝不迟到。


    准时准点,岑攸都想拍手叫好。


    稀里糊涂,岑攸觉得她们都快成一班的编外人员。


    不过每次课间,一班门口的外班学生不少,时不时就有女生在门外害羞地偷偷往靠窗的位置看。


    焦点的中心无非是江措和迟扬。


    前者总是聚在人群里张扬得不行,一眼就能瞧见。


    后者则是冷淡内敛地坐在座位,什么也不用做,随随便便地就能吸引人的注意力。


    偶尔单手托着下巴,出神望着窗外的天空,远处的风景。


    落日余晖下,少年穿着校服裤和白短T,漆黑的眼眸像是黑夜里的星,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