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第 37 章

作品:《她的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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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清让来探视时,被病房外间堆成小山的礼物绊住了脚。


    夸张,非常夸张。


    毋论各大品牌送来的慰问花篮,多的是一些和“探望病人”八竿子挨不着的东西,像珠宝首饰、藏酒茶叶、艺术饰品,除了文玩字画——都知道林家最不缺这个。


    路清让扫了一圈,愈发觉得好笑。


    比如有一支被封存在透明礼盒内的新西兰灰蝶鸟羽毛——只这一片就四十多万人民币,不知是哪位有心人觉得稀罕,送来借机讨林家所好。


    他不禁轻笑出声,要是这病房能塞得下的话,估计有人能把汽车、飞机也塞进来,再一转念,他也不能确定这些礼盒里是不是确有几张劳斯莱斯兑换券了。


    他轻轻掠过这些礼盒,望向屋内的病床。


    林奚仍躺着,身上缠着心电监测的电极安,五颜六色像个牵线娃娃。


    ——她不想嫁。


    不知怎的,看着她的身影路清让脑中突兀又顽强浮出这四个字,他放轻步子走进去,从窗边拉过一张轻便折叠椅,打开,坐在床边。


    “现在有没有不舒服?”


    林奚醒着,没回答也没看他。


    她只缩着不动,唇色淡淡,像在思考什么。


    路清让也不再开口,靠在椅背上,十指交叉看她。


    “拉开窗帘。”


    她蜷着腿坐起来,理所当然地吩咐路清让,也不问他怎么知道的,又怎么来的。


    正午太阳高悬,窗帘只开了一条缝,屋内就亮堂起来。


    她逆着光去看路清让的背影,又发觉太晃眼,只得抬起手遮在眼前慢慢适应刺目的光线。


    “只开一层?”路清让试探性询问。


    “都打开。”她坚持。


    吴江一直在外间,屋内就他们两个。


    路清让察觉她心情并未随光线充盈起来,忽地想把她从这间屋子带出去,像用糖果诱惑一个孩子离家出走,总之,他想给现状搞点破坏,或犯点罪。


    “林奚。”坐回椅子叫她。


    “嗯。”


    林奚只懒懒应了声,却迟迟不见路清让的下文,只得抬头不解看他。


    路清让倏而起身,两手支在床沿,安静贴近:“要不要,爱我?”


    说的人不动声色,语速放得极慢,几乎是一字一顿的清晰。


    细小灰尘漂浮在光束里,四处乱窜。


    林奚神色茫然一刹,没给反应。


    但正在工作的心电检测仪却将她心跳最微弱的颤动暴露无遗,屏幕上的直线一路攀升出一个尖,又回落。


    像某种慢放镜头,再升,再落。


    路清让目不转睛盯着她眼睛,听到滴滴滴的监测报警响起来,嘴角微不可查上扬。


    看,他是有一颗能诱人的糖果。


    林奚缄默着,听到仪器声音连表情也无波澜,过了会才用很轻的声音回:“不了。”


    失落的黯淡直达路清让眼底,他压低嗓音,带着显而易见的蛊惑又贴近了些:“给我点信心,现在入场一支潜力股,正好买在最低点。”


    他嗓音如风,带起满山攒动的林,阵阵松涛催开欲放的春潮。


    林奚睫毛也似被这阵风掠过,抖了抖。


    她定了定,终于有了表情,忽而软软轻笑,声音却异常镇静:“我不做为期太久的价值投资,我喜欢蓝筹股。”


    说不过她。


    也引诱不了她。


    她的心性实在太坚定,没有什么能让她坍塌。


    路清让不再玩你推我拉的游戏,认真起来:“这么讲好像很卑鄙,但,我还是想煽动着试试看。这婚,能不能不订?”


    他讲得轻松,神经却同暗中绷紧发条的怀表,数着秒等答复。


    林奚微微移开脸,未作思考干脆利落:“不能。”


    “奚奚,做选择没设想中那么可怕。”


    路清让撑在床边的指尖微微一抬,要触到她。


    林奚猛收回手,心电监测仪又波动起来。


    路清让认输,直起身子,用成熟心性消化掉了感性:“让你只看到了我的高风险、低收益,是我的问题。”


    林奚不回,房间内即刻陷入无声。


    正安静,外间却猝然开了门,带进一股急促的风。


    秦胜两步跨进来,见林奚醒了,脚尖方向一转:“醒了?饿不饿……”


    句子未成形,他看到床另侧的路清让,话音戛然而止。


    又来了。


    林奚胸闷,秦胜又要抽风。


    “你怎么进来的?”秦胜撑在床位栏杆,半躬身子对路清让放冷箭,“不对,你怎么知道的?”


    路清让没答,他清楚秦胜也不是真想知道,只是一种示威。


    “让哥,我没有针对你的意思,”秦胜斜睨着对面,眼中酝酿着一场风暴,“但我总觉得回国之后,林奚每次见你都没什么好事。”


    路清让真有隐隐歉意,像是自问:“是吗。”


    “所以,你他妈能不能从我,不对,从我们眼前消失……”


    “秦胜!”


    林奚出声制止,她对秦胜莫名其妙的怨怼忍无可忍。


    怎么一回国人人都大变样,连情绪也没头没尾。


    “这是我的未婚妻,”秦胜从床尾移到一侧,根本没听见林奚的低呵,低着气压逼近路清让,微眯眼睑,“需要我提醒你,注意影响么?”


    路清让转头看向病床上的人一眼,委顿神色一闪而过,他不愿和秦胜起正面冲突,只能和林奚道别:“我先走了。”


    秦胜还要揪住他,继续把话掰碎了聊明白,被林奚再次叫住:“秦胜!”


    他只能慢慢褪掉身上的戾气,松开手,不情不愿:“听见了。”


    人走了,林奚想躺下来,却又想起一事,转问秦胜:“你把我手机放哪里去了?”


    秦胜顾左右而言他:“你饿不饿?我让厨师把饭送过来?”


    见他躲闪,林奚自觉有猫腻,把手伸向他:“给我手机。”


    “昨天晚上临时来医院,我忘了从家里带过来。”


    李年年一撒谎就喜欢给自己疯狂叠甲,讲起来话堪比“抽刀断水水更流”;秦胜则是一撒谎就习惯性咬指甲。


    林奚见他边讲边扬起手,刚想靠近唇,又强行绕了个圈放下去,冷笑:“是你觉得我视力下降,还是你觉得自己演技有长进?我手机呢?”


    秦胜瞒不过,磨磨蹭蹭从兜里掏出来:“反正你休假,有什么需要联系的……”


    若他形迹没那么可疑,林奚反倒不会多想。而现在他此地无银三百两的举措让林奚不得不仔仔细细翻看各类消息。


    边翻看边审讯秦胜:“你上午做什么去了?”


    秦胜抄起兜,轻飘飘敷衍:“我能干嘛去?我啥也没干呀……”


    林奚还想从他嘴里问出点别的,小胡医生带着团队走进来,她只得暂时打住。


    “感觉怎么样?”


    小胡医生眉目和善,有“医者仁心”的弥勒气质,笑起来更没距离。


    “我没事,是他夸张。”林奚指指秦胜,又问,“怎么没看见梁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