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第 2 章

作品:《她的港

    《她的港》全本免费阅读


    林家这样一个在百年风雨中沉浮不倒的家族,靠的不是手段,是投资眼光。


    起初,林家从事的是洋行业务,做的是水陆码头的海外贸易,还于清末成立了林繁公商号。


    自林家外销的瓷器,造型精巧,种类繁多,一时间成了英吉利上流新贵的追捧,这次的投资选择,让林氏商业正式占据各大商埠。


    随后,整个家族便蒸蒸日上,开始投资船坞、矿务、铁路。


    等传到林奚曾祖父一辈,林太爷爷谨记祖上留下的“经世爱国”家训,建国后为支援边疆建设,悉数家产捐赠出去。


    一番旗鼓重振后,林氏兄弟一个于内稳固,一个向外扩张,奇迹般开创了家族新局面。


    这是林奚在七岁时接受的继承人教育第一课。


    林老爷子讲到这,反问林奚:“什么是投资眼光?”


    林奚似懂非懂,天真抢答:“什么赚钱就做什么!”


    林老爷子笑了,摸摸她的头,“你说得对,但我们投的,是人。”


    这下林奚不明白了,她眨眨眼,“什么人?”


    “买你东西的人,不想买你东西的人,卖你东西的人,用你东西的人,允许你买卖东西的人,总之,全部。”


    七岁的林奚并不明白,但今时今日的林奚,对当年爷爷的话中缘曲,再清楚不过。


    她不逃避婚姻这件事,只是她贪心了些。


    这么想着,突然听到正厅响亮的一声问好。


    “二爷爷!”


    林修两步跨进大门,“我刚处理好爷爷的事情就赶过来了,奚奚今晚就回国吗?”


    “等下就走。”


    林老爷子坐在沙发,冲他招招手。


    他身后站着三五个工作人员,训练有素,各自盯着自己的方向,没有任何多余的眼神。


    林修和林奚是最像林家人的两个孩子,或许是唤起了林老爷子什么回忆,他难得叙起家常:“你爷爷也算解脱了。不知我……”


    “二爷爷,”林修坐下来,“您是林家主心骨,可不能退休,也正好让奚奚多玩几年。”


    林老爷子无可奈何地拍拍他的手:“你姐姐回德国了?”


    “是,她说她的研究耽误不得。”


    老爷子和煦笑笑:“你爸妈要头疼了。”


    林修耸肩:“她确实更爱学术一些。”


    林奚将两人对话听了个囫囵,等祖孙俩聊得差不多了,她才知趣地从内室走出来,路清让陪在她身边。


    “安排好了?”老爷子笑问,并不看旁边人。


    “护照资料我都随身带着。”林奚答。


    林修送行,车子开到机体下,他在昏沉的夜色里用力抱了抱林奚。


    林老爷子看在眼里,似是欣慰,不掺和小辈间的对话,路清让亦步亦趋跟着他登机。


    “也不是非做不可,看我姐不就独乐乐,哪管什么公司事。实在不行,我这海外产业都给你。”


    这是个生在国外、长在国外的孩子,好不容易用不甚熟练的中文讲了回复杂句式,林奚哑然失笑:“听起来不错。”


    “我说真的。”


    “大权在握挺好,我也说真的。”


    她身后远远的机场灯忽的亮起一片,流动的光影映着她泠泠脸庞。


    夜色温柔。


    林家走到今天不容易。


    内地虽说是林家的大本营,但实业赚不了几个钱,海外林氏才是真正直接和钱打交道的,从银行、基金、保险,到信托、期货、资管,营利非实业能比。


    但这就像是林家有意而为的战略,经济景气时自然金融为王,可一旦发生经济泡沫,实业定生死。


    因而,林氏两支表面分属两个独立集团,暗中却抱得很紧,教育后代也是拿家族荣誉说事。林家孙辈本就稀疏,能撑得起场面的更是挑不出又一。林修从来都是和林奚有那么点惺惺相惜的,今晚甚至莫名带了许悲壮。他整了整身上的西装,郑重伸出手:“亲爱的妹妹,合作愉快。”


    一登机,林奚终于能好好睡上一觉,迅速裹上毯子,把自己埋进枕头。


    路清让在前面会议桌看一叠资料,勾勾画画,时不时和老爷子低语几句。


    不知睡了多久,再睁眼窗外依旧没什么天光,只剩路清让还在工作。


    林奚挤到他身旁,扫了眼桌上资料:“欧区的并购案也需要你亲自跟了?潘尔呢。”


    “林爷爷对这家公司很是重视。”路清让放下笔,扯松了领带,把文件递过来。


    林奚并未接手。


    在爷爷眼皮子底下,没有他的属意,这个行为不妥。


    路清让看出她的顾虑,不露痕迹地抽回手,有意无意地在项目名称处用食指敲了两下。


    林奚视线看似随意,实则仍不动声色地停在了那份资料上。


    两秒后又快速移开,只看面前人。


    其实已经半年未见了,一碰面就是兵荒马乱的场合,全是殃及池鱼的情绪发泄。


    此时的安静在蛊惑人心。


    路清让是来参加葬礼的,因而着装尤为正式。


    此刻褪了西装外套,只剩一字领衬衣,搭配黑色领带,郑重地打了个温莎结。


    衬袖挽到小臂处,莫名禁欲。


    这两周,路清让并不比林奚休息多,他有张眉眼分明的脸,此时熬得眼角泛红,下巴上是这一晚冒出的胡茬。


    林奚伸出手,鬼迷心窍地摸上去。


    路清让向后一靠,任由她摸来摸去。


    从他的眼角摸到耳朵,又继续往下,一路滑倒喉结,终于被路清让一把制止。


    “别闹。”


    他知道她不是什么旖旎心思,但他依然紧张起来,攥紧林奚的手,不让她再玩了。


    “奚奚,”老爷子不知何时醒了,从后舱踱过来,“等下秦胜来接你吗?”


    似乎是刻意这样问。


    林奚倏地抽回手,摇摇头。


    “这小子,我跟他讲过你回国时间。”看似不满,语气却没半分计较。


    “他和年年也刚回国,且有的人拜访呢。”


    “哦?李家那丫头?”老爷子似乎对这个话题饶有兴趣,坐下来,“我记得她,你们仨从小一起念书,就属她最皮。”


    提起李年年,林奚的话不自觉变多:“爷爷,那你记得火警警报器那事吗?”


    老爷子爽朗一笑:“那会刚把你们仨送到林修学校念书,开学第一天他就给我打电话说你们被扣在了校长办公室。十三四岁的小姑娘哟,一问才知道,因为好奇就按了报警器,把全校学生赶到了运动场上,这事也就李家丫头干得出来。”


    路清让默不作声地听着,望向窗外,那会他多大?


    也不过刚进伊顿高中,刚刚被强行和林奚分开生活,原来他还没老,就已经学会叹息“一晃好多年”。


    林奚不喜欢坐飞机,这意味一落地就有约要赴。


    但这几个小时却像偷来的,难得和爷爷聊的是家长里短,他只是爷爷,自己也只是孙女。


    可飞机终将会落地,机舱门一开,现实混着冷冽的春风,扑面而来。


    “奚奚——!!!!”


    能把叫唤声舞出河东狮吼效果的,除了李年年,还能有谁?


    她裹着一件臃肿的浅灰色羽绒服,只露出巴掌大的一张脸,脸颊红扑扑,该是在外面等了很久,一见到林奚,眼睛刷的亮了,整个人飞扑上来,“没有你在,我快无聊死了!——”


    “冻傻了吧你?”林奚拂开她的手,暗示她分寸。


    李年年马上反应过来,乐呵呵地鞠躬:“林爷爷,不好意思我有点激动……”


    她在余光中瞄到林奚胸前那朵小白花,猛地住了嘴。


    林老爷子淡淡一笑,冲身边人点点头,秘书立刻会意,把一人引到林奚面前。


    “这是你的随行人员,飞虎队出身。”


    是个精壮的女性,小麦色皮肤,浑身上下透着机警。


    “过几天,你和秦胜去北京看看秦爷爷,顺便谢谢他推荐的人。”


    一一嘱咐完,老爷子躬身上了一辆车,乌泱泱一群人紧跟着上了各自的车,有序开出场,停机坪登时显得空旷了。


    “让哥,你做什么去?”林老爷子一走,李年年又活跃起来。


    路清让一路上快沉默成了背景板,此时也无多余的话:“我马上飞英国。”


    林奚一愣,抬眼看他。


    路清让轻轻拍了拍她背,似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