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 第 24 章
作品:《岚雾行舟》 《岚雾行舟》全本免费阅读
翌日上朝,我还不曾与夏九州说什么,便见他鬼鬼祟祟打量着我,眼神里颇有些审视。
我抬眼看向他,他却讪讪一笑,连忙又垂下头去。
待下了朝,行至空旷之处,夏九州脚步急急向我走来,笑吟吟说:“殿下留步。”
我面色淡淡看着他。
夏九州闪烁其词道:“昨日......舟儿回家说了些胡话......他说话不清不楚,殿下今日是否还要召见他?”
我沉了沉脸道:“有话直说。”
夏九州清了清嗓子问道:“殿下心悦我们家舟儿?”
我含起笑道:“舟儿是我赵成岚情之所钟。”
夏九州面色倏变,他一点点拧起眉,眉宇间忽染上一抹戾气,转眼又消散,只温温笑道:“殿下若是有空,不如来下官府上坐坐。”
我面色如常道:“我正有此意。”
夏九州与我一道往外走,待我上马车的时候,试探性问道:“下官叨扰了?”
我见他嬉皮笑脸,无奈道:“上来吧。”
夏九州坐进马车里,嘴里啧啧道:“嚯,殿下这马车实在奢华,与其住下官那破宅子,倒不如住您的马车里。”
我不理会他的跳脱,问道:“舟儿这两年过得好吗?”
夏九州略正经些,笑道:“下官这几年忙于查戴震科案,实在凶险,故此把舟儿送去平湖州老家住了两年,下官也两年多不曾见他了,他在平湖州当了两年夫子,教三五孩童启蒙,日子过得倒也清净。”
我想起他温温诺诺的样子,忍不住笑起来。
夏九州并不遮掩,细细与我说了舟儿这两年的事情,虽多半也是从书信中得知。夏家有位姓洪的管事,自夏九州父母双亡后一直照顾他至今,舟儿十岁之后也是由他照顾长大,这几年有他照顾舟儿,万事也周全。
马车逐渐停了下来,夏九州忽然说道:“下官实在没想到,殿下竟会心系舟儿。”
当年舟儿写给夏九州的信,我藏起了许多页,故此夏九州恐也不清楚我与舟儿发生了什么,这两年他既然未与舟儿同住,恐更加不清楚其中内情。
我站在夏府门口,仰头看了眼匾额,夏九州引着我往里走,笑笑说道:“招待不周,殿下别见怪。”
夏九州的宅子是座三进的小宅子,过了垂花门便是庭院,东厢房三间给了舟儿,夏九州带我一间间参观,屋子虽都是些不值当的东西,但摆置齐全,也算精心布置过。
夏九州留我在寝室里的小圆桌前坐下,侍从沏了茶来,他拿起茶杯喝了口,幽幽说道:“殿下不问舟儿在何处,想必是知道他出去了。”
我淡笑道:“你是聪明人,他去了学士府。”
夏九州叹气道:“你若是看上他,他自然逃不过你的手心。”
他说罢抬起头直视我的眼睛,眼神冷冽道:“我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他竟然会喜欢你,他喜欢谁不行,偏偏是你!”
我蹙起眉来,阴沉着脸问道:“你是何意?”
夏九州眼梢发红,嘴唇气得发抖,哽声道:“这世上唯有你不配喜欢他!”
他深深喘了口气,站起身看向窗外庭院,环着手臂道:“殿下明白什么是落井下石吗?舟儿驽钝,两岁会走路三岁才说话,从小就比别人木讷,他生来就活在井底,有人往井里扔了一块石头,有了第一块就会有第二块,左知言是扔石头的人,可这些石头全部出自你的手!”
我倏然白了脸,自不必他说,我早已有了察觉。
夏九州嗤笑道:“这些石头砸得他遍体鳞伤,我拼命想把他拉上来,我用尽了全部力气,可即便他离开了井底,也早已面目全非,他自卑胆怯,凡事战战兢兢,他去选伴读,你赏了他半盒糕点,还没进门就被左知言砸了粉碎,第二天又被左知言从马车上推下去,摔破了脑袋,流了一脸的血。”
他转身走向木架,捧来一个盒子,打开盖子摆在我面前。
里面竟是两块帕子,一青一蓝,皆绣着兰花,浅蓝色那块染着一片粉色的血红。
我手指颤抖把那块帕子握在手心,久久回不过神来。
“你给了他这块帕子擦脸上的血,明明洗不干净,他却偷偷藏了十五年。”夏九州咬牙切齿道,“我想破脑袋也想不通,他为何喜欢你!他竟然喜欢你!”
我终于明白,为何那一日舟儿问我要帕子,他始终记得那一日的事情,他不仅没有怨我,甚至一直将我摆在心里。
是我识人不清,才会害了舟儿受苦,才会害他今日这般悲切期艾,若是他在旁人家长大,从小受尽宠爱,是否也会活泼调皮,敢怒敢笑。
我攥紧了那块手帕,只觉心口绞痛,却说不出半个字来。
夏九州闷叹道:“他不该喜欢你,你也不配喜欢他,但他性格固执,谁也劝不住,你是皇亲贵胄手可通天,若只是一时兴起,还望殿下高抬贵手,趁早断了他的念想。”
我深深吸了口气道:“我并非一时兴起,过去种种我也难辞其咎,从今往后我绝不会让他再受委屈,我要让他安富尊荣,让他痛快自在。”
夏九州道:“望殿下言出必行。”
我喉头哽了哽,拿起茶杯喝了口茶。
李丛来报,舟儿已经离开学士府,几盏茶的工夫就能回来,似是扭到了脚,走路一瘸一拐。
我将帕子叠起来摆回盒子里,小心放回架子上,然后缓步走到门口去等他。
夏九州忽然又追了上来,赔笑道:“殿下,殿下,方才下官冒失顶撞,还请殿下勿怪。”
夏九州颇有心机,长袖善舞八面玲珑,若非他如此,舟儿还不知要多受多少苦。他今日刻意来试我,必然也是为了舟儿着想。
我睨他一眼,看着他嬉皮笑脸的样子,闷声道:“大恩不言谢。”
夏九州悻悻笑道:“惭愧。”
我走去大门口,等了半盏茶的工夫,远远见马车过来,车夫搬了轿凳过来,我走上前撩开车帘,却见他屈着腰正在揉脚腕。
舟儿脸上露出笑容来,又蓦然脸红,“你怎么在这里?”
“不是说好今日要见面,你忘记了?”我牵着他的手,将他扶下马车,待他站稳了便仰着脸亲昵地朝我笑。
我摸了摸他的脸,柔声问道:“脚还疼吗?”
他脸上笑容敛去了一些,摇摇头说:“我们进去吧。”
待进了门,他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又笑开了起来,拉着我去了茶厅,笑眯眯地叫我喝茶。
方才还蔫蔫的,一转眼又高兴起来,这小脑袋瓜子里总有奇思妙想,我也摸不清他的路数。
我握着他的手喝了一盏茶,本想陪他吃顿饭,李丛唠唠叨叨一直来禀,我不堪其扰,只好提前回去。
待出了门,忽然想起公孙侍郎的事情,吩咐李丛道:“叫公孙晚一日再来,还有快去请太医看看他的脚,回去一趟罢了就扭着脚,那鬼地方真是邪门。”
李丛讪讪笑了笑。
我又道:“这府里清俭,看看缺什么送些过来。”
李丛道:“奴才明白。”
近来因为赵念安与沈容的婚事,前朝后宫都闹翻了天,我也日日跟着心烦,父皇最疼爱安儿,又不喜沈容城府,并不看好这门婚事,是我在背后动了手脚促成了这桩姻缘,父皇近日见了我亦是一脸恼色,这个节骨眼上我去请婚,必然不是好时机。
我进宫去向母后请安,前几日她刚拟了赵念安的嫁妆单子,被父皇一顿排揎,如今心里愁苦,更是左右为难,摸不清父皇心意。
我去时她正在看嫁妆单子,拟了几遍都不甚满意。
我落座后拿了来看,细看倒也没什么疏漏,都是按照顶好的置备。
安儿素来受宠,也娇蛮,出嫁后失去皇位继承权,对我全然没有了威胁,母后必不会拿嫁妆来为难他。
我细细看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