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雯的罚篮也中，比分来到了45：51，白沙落后六分。


    在接下来的比赛裏，双方打得仍是十分胶着，虽然卓绝的命中率是要比白沙高一点，但也占不了什麽大优势，不细看分数，是发现不了这一点的。


    轮到了卓绝进攻，球来到了薛凯乔的手裏，防她的依旧是孟晓菲。


    「这两人是对阵了多少次了！？」陈梦见这二人又一次对位，「这两人这样子，这比赛的话题度多到数不清了！就不怕看腻了吗？」


    焦南知道陈梦也就是吐嘈，便笑着回应：「可我看大家都看得十分投入啊……那你呢？你看腻了吗？」


    焦南见她的眼睛走不动道似的，就已经知道这问题的答案了。


    薛凯乔见严芷慧上来了，也点了点头，她打算借她的掩护往下突，找更好的上篮或投篮机会。


    孟晓菲见她往右走，也紧紧跟上。她的眼角处瞥见了有人掩护，便想着从两人之间挤过去。薛凯乔在外面可是有篮的，她不能绕后面。


    可薛凯乔过掩护的时候没有留多少空间，孟晓菲只能贴着严芷慧过去；然而，严芷慧在两人动的时候尚未完全站定，待她把身体转回，双脚站定时，孟晓菲已然重重地撞在她身上。


    「啊——我」


    因为两人的身高差距，再加上是防守姿势的跑动，孟晓菲的头的高度只来到了严芷慧肩头上。孟晓菲被直接撞开，摔倒在地上，嘴裏一阵剧痛，没有即时起身。


    可比赛并没有喊停，洛雯见状立马拉了一下依旧是运球状态的薛凯乔，想用一个防守犯规把比赛停下来。


    裁判吹哨，洛雯和邢思睿等人立马跑到了依然蹲着的孟晓菲旁边，看看她的情况。


    薛凯乔对此一脸懵，不知道孟晓菲为什麽突然就倒下了。旁边的严芷慧却大概知道是怎麽一回事，虽然她是无意的，也不希望发生这种事，她也走了过去，看了看孟晓菲。


    「哎哟，孟晓菲这一撞还撞得挺正的……头撞在了中锋球员的肩膀上，相当于是最脆弱的地方遇上最强硬的地方，鸡蛋打在了牆壁上啊！！希望她没事吧……她可不能有事啊……」楚唅也不禁为她、为白沙担心了起来，在白沙裏能和卓绝还手的人就那麽几个，她们可不经伤啊……


    向千柔微微点头，眼裏是同样的忧心，而且，刚刚这一下，她看得出孟晓菲并没有减慢自己的速度。在这麽高速的跑动下，来一记突如其来撞撃，伤害会更大的。


    不知道是谁，突然一声惊呼：「血！红色的！是血！她嘴里出血了！！！」


    体育馆裏的大屏给了孟晓菲一个大特写，此时的她已经站起来，不需要别人的撑扶，自己回到了场边上。


    她一隻手捂住了自己的左颊，一隻手捂住了自己的嘴，感觉到嘴裏有什麽，吐在了自己的手心上，一看，是一颗白色的牙齿。


    在她旁边的队友们自是看到了孟晓菲牙掉了，心中一颤。洛雯忧心地看着孟晓菲，全然不知道她内心的想法。


    原来牙掉了是这个样子的啊……


    小时候掉的牙她都扔了、忘了，忘了是什麽样子的……


    若是洛雯知道她此刻正在担心的人是在想这些，应该会被气笑吧。


    在场边，王教练不断地和裁判作出沟通，不过都被以事情过了，不会补吹的原因拒绝作出任何判罚，而且这一球，他们认为是不构成犯规的。


    王教练知道再说下去也是没有结果的，还有被吹技犯的风险，也就不再说了，转过了头，看孟晓菲虽说血流了不少，可精神上看着是可以的，没有被撞到头晕的情况。


    「我先带晓菲去医疗室吧，看看后面的比赛能不能打。」


    孟晓菲听见林老师这话顿时反应很大，「我一定会回来的，很快，我现在就去医护室止血！」


    众人看着她嘲裏还含着棉花，一张一合，白的染成了红的，红的成了更红的，想让她少说两句话。可还没等她们开口，她们便见孟晓菲直径跑了出去，林老师见此赶紧跟上。


    「那待会小叶顶一下小孟的位置，其他人不变。」


    王教练指了拍叶珮愉，众人听见哨声后也赶紧回到了原来的位置，投入到比赛之中。


    放心吧晓菲，在你回来之前，这比赛一定还是有得打的！


    洛雯扭了扭头，活动了一下身子，晓菲焦急想要回到球场的心她看见了，那做徒弟的，怎麽会让师父失望呢！？


    －


    当孟晓菲咬住嘴裏的棉花，飞奔往医疗室的时候，她做梦都没想过会有这样的一天。


    像电影裏的主人公似的，因为比赛而受伤，即便受伤依然想要上场，带伤打想完成和队友的约定，一起拿下比赛，站到H市总冠军的颁奖台上。


    这还是她吗？


    这冠军她又不是没拿过！


    可为什麽，她能清晰地感受到这次比起过往的每一次决赛，她都更想把它打完。


    「医生，麻烦你了。」


    林老师朝医护室裏的医生点了点头，她看着孟晓菲一脸专注的表情，可显然，她专注的点不是在医生的手法上，甚至不是自己的伤口上。


    「老师，晓菲她没事吧？」


    孟晓菲的妈妈和孟晓悦也来到了医护室，孟晓悦趁妈妈和老师在聊的时候偷偷去看了看妹妹，想着要不要打趣她两句，若是她疼的话，也好转移她的注意力。


    可是当医护室的里门一打开，她看到的是妹妹聚精会神、专注思考的样子，她想说的所有话都在瞬间被嚥回了肚子裏。


    现在的她，不容打扰。


    从小到大这麽多年，这是她第一次见妹妹这样。


    她脑海中所想的，大概就是正在球场进行的比赛吧。


    现在的她，就像是她一开始接触篮球的时候，会紧张于每一场比赛，会执着于每一个输赢，渴望上场，想要用自己的能力去为队伍作出贡献，和队友一起拿下属于她们的胜利。


    你现在，是不是已经找到你想要的篮球了？


    －


    孟晓菲没有目标地看着前方，嘴裏十分疼痛，可这一刻她居然可以不予理会。


    她在想：比赛现在打得怎麽样了？


    比分会被拉大吗？


    就剩洛雯「单核」作战了，她能顶住吗？


    其他队友能不能站出来帮忙？


    她什麽时候能止好血重新上场？


    她是第三节中段走的，第三节前还可以回去吗？


    ……


    她脑海中的想法不停地跳脱：她想起了小时候第一次来到球场时的新鲜与好奇，她想起了拿到卓绝邀请信时的自豪与期待，她想起了在卓绝打球三年间的荣誉与麻木，她想起了决定离开卓绝时的迷惘与骄傲……


    她想起了最初和这帮人相识时，她的不屑一顾；想起了最初听到洛雯说要拿下总冠军时，她的烦闷和冷眼旁观。


    即便后来，她也来到了这支队伍了，可在众人说要写下目标的一刻，她迟迟没有下笔，最后只写了自己的名字了事。


    她不知道她在球场上的目标是什麽。


    得分？助攻？挑战一下自己的单场数据纪录？


    这事能做到的话确实很让人兴奋，可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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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她最想要的东西。


    总冠军？可她已经拿过了。


    首发？她已经打上了。


    那她想要的是什麽？


    就在市赛开始之前，篮球队的活动室只剩下她一个人。她抬头仔细看了看她们所写下的「目标」，好像大家多多少少都在朝着这个方向变得更好了。


    可当她看到自己名字的时候，什麽都没有，格格不入似的。


    她蓦然拿起了笔，奋掣疾书——


    「我想找到属于我的篮球，和队友一起吃苦训练、努力比赛、拿下胜利，站到最后的颁奖台上。」


    她想要的篮球不是一个结果，是所有人在一起的过程。


    一个是哪怕最后赢了，但过程是有缺失的；另一个是只有快乐，却是赢不了球的。不管哪种，都不是她想要的。


    你说她贪心吗？


    嗯，她认了。


    如果这个社会教会她的，是让她优先去追求一个结果，让她越变越强，拿下更多的胜利。那她就一身反骨，她优先去求一个想要的过程。


    反正结果千篇一律，反正她相信天道酬勤，她想在世俗的框框之外，找一些她想要的东西。


    路，是绕远了，可那又怎样？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步伐，而这个就是她孟晓菲想要去走的路而已。


    而现在，好戏正来到了最精采的一刻，她作为她的这场戏裏的主角，怎麽会轻易缺席？


    －


    「好了」


    医生反复印了印孟晓菲口裏的「伤口」，「血已经止了，看你血压各方面都很正常，重新上场打球是没什麽问题的。只是伤口还是会有点肿痛的，这嘴你少动它，不要牵扯到伤口，待会流血了又要再止血。」


    孟晓菲听到可以重新上场比赛，兴奋不已，面对医生在后面的叮嘱都是疯狂点头。


    医生知道她赶着回去比赛，也不再多说，「加油啊！我看好你们白沙！」


    孟晓菲笑着朝医生点点头，「谢谢，我们会加油的。」说罢，又一次跑了出去。


    「王教练！！！」


    从孟晓菲老远就开始喊着他，和她脸上的兴奋和着急上看，王锋知道孟晓菲应该是没有什麽事了。待她过来以后，他看了林老师一眼，林老师知道他在问孟晓菲的情况，也朝他点点头，如实地把医生的话复述了一遍。


    「行，你去热热身，准备一下吧。」


    「不用的教练，我刚刚是跑过来的，这身子可热了。」孟晓菲摇手，如果可以，她现在就想上场。


    「去．热．身。」


    孟晓菲见王教练这不容反驳的模样，只好乖乖去场边拉伸。


    而在场内，薛凯乔瞥见了孟晓菲回来了，以及她听见了她说的话。


    她平安无事，那自然是好的。虽说大家在球场上是「死对头」，私下关係也不怎麽好，可也不希望她的伤会去到打不了比赛的程度的。


    可是她的话，再一次颠复了她对她的认知。


    如此渴慕想要上场打比赛的人，是孟晓菲吗？


    从前的她，虽然也想上场比赛，可也不是这个样子的。


    能打就打，打不了，也没什麽大不了。这才是她印象中的孟晓菲。


    而且，她的这种态度还被教练说过几次，要不是她的能力足够强，每次在教练快要把她踢出首发的时候，却在比赛时的打出精彩表现，然后训练态度又不错，才让教练没动她的位置。


    可现在的她是什麽？如此积极地想要上场。


    三年队友，三年了，她还真的是一点都不曾了解过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