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第 34 章
作品:《云端失眠》 《云端失眠》全本免费阅读
方洛昀出发去蒙纳地尔的那天,贺重闻没有去送,也没有告别,连句起落平安都没有。
方洛昀像每一天出发去工作那样拎着飞行箱抵达国际出发航站楼,心里很平静,没什么异样。
岱航这次选了十五个飞行员,都是最年轻、刚进公司不久的那一批新茬。
他们中的不少人从来没有离开家超过一个星期,父母来送,在“送客止步”的牌子下倍感不舍。
一方面是这次出差时间久,另一方面听说是严格的封闭训练,光“封闭”二字就能衍生出五花八门的担忧来。
尽管孩子早就是独立的成年人,当家长的一辈子都放不下操心。
说是封闭训练,其实也就是活动范围限制在蒙纳地尔,不能去其他城市和国家;并不是指训练基地一步都不能出,不然岂不是真成坐牢了。
说到底,只是去三个月,又不是三年。
曾经两年没回国的方机长稍稍有些纳闷。
然而他也慢慢懂得了,人和人对感情的珍重程度是不一样的。
比如他父母听说他要仨月不回来,只是叮嘱了一句注意作息;有些父母却是要亲自帮着打包好行李、一路送到海关来才行。
若谈及其他类型的感情……比如他和贺重闻,就永远不可能达成一致。
工作在即,现在想起贺重闻不是什么好主意。
方洛昀喝完咖啡,把杯子和杂乱的心绪一同丢进垃圾桶。
“昀哥——!!”
有谁朝气蓬勃的一嗓子从背后嗷出来。
方洛昀转身,看见Amber叼着护照提着飞行箱一路狂奔。
出发前最激动的人,当天来得最迟。
邓越泽悠然跟过来,冲方洛昀摇摇头,说这小子昨晚太兴奋一晚上没睡着,闹到凌晨才阖眼,今早理所当然地睡过了头。
平时在公司,Amber对这个部长亲哥向来是能避则避,和其他同事一样平等地恐惧于邓大魔王。
至于邓部长本人,虽然公事上六亲不认,私底下还是很疼这个弟弟的。就是基本只通过行为,而非语言和态度表达。
方洛昀至今不知道他俩是不是亲兄弟,不过好像也没那么重要。
这次的联合培养项目有一个相当长的全称,Sierra Airlinepany - Montreal Aviation Academy Pilot Joint Training Program。
即便缩写成SM-PJTP还是繁琐,干脆简化到了极致,只剩开头结尾的S和P。
邓越泽是SP的负责人之一,不过他的主职毕竟还是岱航的飞行部部长,走不开,因此并不随行。
这对Amber来说是天大的好事儿。
他根本不敢想在他哥眼皮子底下训练三个月,得摧残成什么样儿。
邓越泽来岱航之前,方洛昀也是出了名的严。
然而有冷酷无情大魔王作对比,方机长简直就是温柔和蔼的小天使。
其他飞行员期期艾艾过来跟邓部长打招呼,后者高道:“我今天是作为家属来的,不是上司。你们不用这么紧张。”
小孩儿们难得能在他面前放松,拥着苦瓜脸的Amber嘻嘻哈哈笑作一团。
他们都知道邓越泽是Amber的哥哥,也都没有注意到,前者在说“家属”一词时,看向的却是方洛昀。
方洛昀正和一个飞行员的妈妈讲话,同样完全没发现。
该进去集合了,家长们依依惜别。
邓越泽揉了揉Amber的头发:“听方机长的话。以及,起码得有一项考核成绩拿个第一吧,不然你就别回来了。”
语气半真半假,就算是受训者本人也不敢确定。
小孩哭丧着脸:“知道了部长……”
邓越泽看了眼在旁边笑盈盈的方洛昀。
他轻轻握着他的手腕,稍微用了点儿力道将人往自己的方向一带,来了个把握得当、秉公办事的拥抱,在耳旁留下一句:“一切顺利。”
程度的确相当得体,一触即分,就算是不喜欢肢体接触的方洛昀也没觉得异样,微笑道:“不辱使命。”
进海关那道门后,方洛昀又朝外边儿看了一眼。
邓越泽已经走了,飞行员的家长们还留在原地。
其他旅客、送客三三两两,机场是他最熟悉的、繁忙而不失条理的样子。
这里面,没有贺重闻。
当然不会有贺重闻。
“昀哥?”Amber发现他掉队,疑惑地叫他。
方洛昀回过神:“来了。”
进了海关,就不能随意再出去。这是机场的规则。
有些决定做出来,也就不能再回头了。这是人生的规则。
他深吸一口气,跟上去。
*
蒙纳地尔的夏日还是老样子,炎热,干燥,碧空万里。典型的地中海气候。
来的这十五个学员里,除了Amber,其他人都没飞过蒙纳地尔,看什么都倍感新奇,旅游似的。
有了尚霖注资之后,岱航搞什么都是大手笔,再加上这回还有MAA以及其他航司注资,SP基地建得相当阔气,连学员宿舍都建得堪比高级公寓。
正式的训练从明天开始,今天主要是熟悉环境,以及下午会有一个简短的会议。
小孩儿们一窝蜂去探寻自己的新宿舍了,教官住处和他们不在一块儿,方洛昀同他们暂时分开。
他推着自己的箱子跟着地图往前走,时不时瞥见几处尚霖的LOGO,赤金色的雨滴状,意味着甘霖,在素色为主的基地中很是显眼。
方洛昀怔怔地看了一会儿,回过神只想苦笑:怎么天涯海角,去哪里都逃不过那人的影子。
他掏出手机看了看,消息列表上都是各种大群小群,哪怕全静音,红点也看着叫人心烦。
烦的主要原因,还是因为没有看到期望中的那个头像。
方洛昀的微信头像是一朵云,随手照的,有意义也没意义。
至于贺重闻的,则是办公室窗台上的一盆绿植,非常有步入中老年岁月静好的意味。
他们两个并不常发消息,一般约定见面都是直接打电话,都是时间宝贵的人,有话还是线下讲。
对话框寥寥无几的几句话显得空荡荡,就几张图,多半是谁先到了约定好的餐厅把菜单拍给另一个人看。
偶尔有空回看记录,好像连当时点了什么都快记不起来了。
他们一起经历得太少,无论从哪种层面、角度,都找不出什么证据。
想要证明什么呢。
方洛昀不敢去想,想了,也只能是失望。
他的自我纠葛终止于左肩被人拍了拍。
方洛昀条件反射扭头去看,竟空空如也。
他一瞬间毛骨悚然,随即听见右边儿传来的大笑:“哈哈哈哈,gotcha,方!”
再看过去,是Ricci的一张笑脸。
方洛昀又是恼怒又是羞愤地一拳捶在他肩膀上:“你这家伙!”
他收着力道,Ricci还是故意装作向后踉跄几步,随即一变脸,上前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Buddy,欢迎回家!”
「家」一词勾起了方洛昀有关蒙纳地尔的许多美妙记忆,表情也柔软下来。
Ricc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