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第八章

作品:《王妃不贤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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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摇竹叶沙沙响,月色如霜。


    那人雪白中衣外只披了一层单薄月光,乍然回望过来时,面色苍白如纸,眼底有几点惊惶,像受惊的鹿。


    入眼是触目惊心的圣洁,但她仿佛天生带着让人怜爱的能力,雪白小巧的足在微寒夜色下泛红,挠得人心慌。


    他的脚只无声往前迈了一步,却依旧惊了白鹭,月下的人倏地惊醒,一转身躲到了廊柱后边。


    像是慌了。


    也确实是慌了。


    柳青山缩在廊柱后,想打死现在的自己。


    这跟穿着睡衣素颜梦游结果遇上男神有什么两样?!关键是她连鞋都没穿!


    呜呜呜太丢人了!


    恐惧在见到来人时兀地被驱逐,她的脑袋被羞耻和悔恨填满,但那人步子却偏偏不停,反倒越来越近,大有要把她揪出来的架势。


    柳青山心一横,干脆尬笑着搭起了话:“温先生深夜不眠,怎么这么好兴致?”


    这问题成功把来人的脚步止在了柱子前,柳青山背紧紧抵着廊柱,默默仰头吐了口气。


    温长亭的声音隔着一根柱子传来,依旧淡然:“那青山姑娘前来,又是所为何事?”


    问得好……下次别问了。


    她在发疯,能不能别管!


    柳青山微微偏头,恰看见竹影深处湮没在黑暗里的座座坟茔,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开始胡诌。


    “我?我来见鬼,先生呢?”


    背后的人沉默片刻,再开口竟带上了自哂般的微微轻笑:“那真是巧,温某也是来见鬼的。”


    柳青山:……


    好好好……好好好!她说啥都能碰到温长亭点子上,这么牛逼,她怎么还没上天呢!


    她心里骂骂咧咧,但语气依旧柔润:“那先生见到了吗?”


    这句话好似问住了温长亭,有半顷静默,长廊里有阵风过,扬起了柳青山的衣角。


    温长亭似乎转了下身,也面向了那片竹林,他话里的冷漠悄然散尽,却似乎多了无数年心事,把声音染得很轻。


    “未曾得幸见过。”


    柳青山一愣,忽而再度跟着他转头看向了坟茔。


    她好像从来都没有想过,温长亭为什么会住在潜心寺,又为什么会出现在后山竹林里。


    但此刻,她突然有点明白今日她说“长亭”寓意他双亲感情深厚时,温长亭动容的原因。


    原来他也不知道,原来没有人解释给他听。


    柳青山发觉自己该死的同情心又有泛滥的趋势,想要镇压,却依旧免不了漏网,她粉唇一启,姿态轻松的话就道出了口。


    “不用想也知道,定然是慈眉善目,和蔼可亲!”


    女子娇俏的话迎风而起,温长亭倏而怔住,而后缓缓看向了廊柱。


    这人,方才神情迷蒙似被魇住,又面带苍白说来见鬼,怎叫人猜不出她梦中境况。


    可她在寥寥数语中轻而易举勘破他所思所想,且将梦里那些青面獠牙狰狞可怖捂成了温柔无数,故作轻松为他勾勒出过往之人的美满模样,这样的人……


    如何不让人动容。


    清冷的蟾光垂顾在脸上,他眸光微垂,乌黑的眼睫遮出眼底晦暗,黏落在女子没能遮掩完全的纤薄肩头上。他微勾嘴角,启唇,喑哑的嗓音随着目光攀附而上。


    “青山姑娘当真是……颖悟绝人。”


    *


    温长亭又没了影。


    柳青山找了个遍,又在潜心寺守了好几天,依旧没再见到人,她有点欲哭无泪。


    好不容易在竹林装了波可怜搏了点好感,又被自己半夜发疯毁了个干净。


    在这样的时代背景下,大半夜穿着中衣光脚乱晃,温长亭会怎么想她?


    万一他因为这一遭,真把茶楼里那人说的话听了进去,她不知检点的标签不就焊死了吗?!真的会谢!


    关键是被撞破后她连可怜都没装,反倒伶牙俐齿得了个颖悟绝人的形容词。


    啊~人设崩塌!


    柳青山为了查温长亭去向,把后山坟茔的墓碑一个个看了过去,也没见到姓温的,不过倒是有两座无字碑,不知道跟他有没有关系。


    一无所获,她闷闷不乐回了旧宅,刚进门就碰上秦王府递贴,说是秦王妃请她过府一叙。


    柳青山想起那个梦,心脏隐隐约约的痛楚又再浮现,她重重叹了口气。


    既然都用了原主与秦王这段关系为自己脱身,那该来的总会来。柳青山整理好心情,当即就动身去了秦王府。


    虽然是秦王妃相邀,但王饮柔没见她。


    这也是意料之中。


    香囊是原主亲手给的,王饮柔当初和原主一见如故,毫不怀疑就贴身佩戴。那个香囊最终致使她小产,她却还要亲自跪在皇帝面前为柳青山脱罪。


    不论其中有多少内情多少苦衷,柳青山始终是有愧的。


    在屋门外拜过王饮柔,柳青山这才去见了楚旭。


    这还是她与楚旭相认后第一回正式相见,礼数周全拜过后,楚旭似有千言万语要说,可二人相对,竟一时开不了口,只满眼痛惜喊她。


    “霜儿……”


    这一声呼唤在柳青山心里掀起了莫名的震荡,惊得她险些落下泪来。


    柳青山闭了闭眼,压下原主残存的情绪,并不想代替原主和秦王重新修复加深这段关系,于是跪下一拜。


    “秦王殿下搭救柳家之恩,青山无以为报,若有所需,定当万死不辞!”


    临到嘴边的解释被这过于生疏的场面憋了下去,楚旭心口有些哽噎,想说的话太多了。


    他自记事起便知晓自己的身份,无数人遍遍嘱咐少与民间有牵连,可儿时玩伴,只有天真,哪来的谋算。


    相伴数年,他不曾与柳霜互通过家世,甚至她话到嘴边都被他急急制止,生怕问深了便是连累。


    后来京中急召,一朝入朝堂,鱼龙混杂,他在危局之中如履薄冰,无数次化险为夷之时曾无比庆幸当时痛快斩断缘分。


    等到终于时局安稳,再派人回陇西时,竟一点痕迹都寻不到了。


    寒来暑往斗转星移,一晃便是八年,少时情谊被藏入心底,连旧人模样都记不清了,秦王府再遇之时,只觉得这过分秀丽的女子有些眼熟。


    后来府中惊变,妻子伤心欲绝,他痛失孩儿,一时也慌了阵脚,明知谋害伎俩不该如此拙劣,却依旧对她怀上了许多恨意,直到……


    直到她在狱中苦求相见,他去时,浑身是血奄奄一息的人轻声哼唱起那首儿时歌谣,含着泪光的眼盈盈向他一望,旧时记忆刹那波涛汹涌淹了过来。


    如梦初醒过后是阵阵心悸,差一点,他差一点便亲手断送了她满门生路。


    曾想要誓死安护之人,以此等惨状血肉模糊地回到自己身边,他只希望她能与儿时那般,痛快地埋怨自己几句,而不是如今守着尊卑之仪,感恩戴德拜谢他救命之恩,更像是讽刺他有眼无珠。


    楚旭突然有种深深的无力,饶是有心,他却在柳青山这一叩首里明白。


    再也回不去了……他们再也回不去了。


    楚旭将她扶了起来,二人落座,却不约而同地没有叙旧,盏茶饮过,楚旭缓下情绪,这才和柳青山说起正事。


    “霜儿,此次我找你来,确实有事要与你知会一声。”


    见楚旭说起正事,柳青山稍微自在了些:“殿下只管吩咐。”


    瞧着面前人疏离语气,楚旭悄无声息叹了口气:“你我兄妹胜似血亲,许多事情,我信你,便不会瞒你,事关卫将军谋反一事,干系重大。”


    柳青山心头一跳,猛地抬眼。


    怎么回事儿啊……


    她在祁王府时卫月影就因为卫惊弦的事,整天试图用眼神活剥她,现在她都离开祁王府了,怎么还有人在她面前念叨这人。


    她到这时这人就已经嗝屁了喂!


    楚旭没注意到柳青山的情绪变化,自顾追忆:“朝堂皆道卫将军乃我党羽,实则我从未将其视作棋子,与他结交是为其一身忠骨折服。”


    他看回柳青山:“卫将军谋反之事铁证如山,辩无可辩,但我思来想去,总觉得其中或有蹊跷。”


    柳青山:有的人死了……但他还活着。


    她不情不愿捧了句场:“其中有反常?”


    楚旭颔首:“事发之前,卫将军举动便多有异常,他曾来见过我一次。”


    等等!


    柳青山闻到了八卦的气息,突然有了点兴致:“哦?他说了什么?”


    楚旭摇了摇头:“他当时心绪激荡,似要说些什么,我几番追问,他却只道与我无关,与我割袍断义,再不来往,由而事发之后,父皇并无过多牵连于我。”


    “所以殿下打算如何?”


    楚旭正色:“卫将军效忠朝堂二十余年,忠魂可鉴,一朝反叛,说不定是有小人从中教唆,我有心追查,只是……”


    他有些为难地看向柳青山:“卫将军谋逆一案由令尊主举,若真有内情,只怕多少会牵连上柳大人。”


    柳青山皱眉沉思,据原主记忆来看,她爹柳青云不像能查出卫惊弦谋逆并准备好如此周全证据的人。


    说实话,柳青云能当上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