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0 章 噼里啪啦的爆竹声...

作品:《九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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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噼里啪啦的爆竹声从长河的远方传来,一时把人群里的欢呼声和笑声都遮掩下去。


    这一刻,万事万物几乎都在殷九弱的心中寂静了。


    空气中弥漫着爆竹燃烧的气味,淡淡的烟尘弥漫,青灰色的遮住人的眼,给严冬带来几分不合时宜的暖意。


    穿过越来越多的人群,殷九弱感到心脏极速得跳动,血液流向四肢百骸,让她不由得微微眩晕起来。


    “那边有更好看的杂耍表演,快走快走。”


    “是特意过来表演的杂耍班吗?一年只有一次啊,赶快。”


    人群里有人这么一呼喊,便一窝蜂地朝着殷九弱相反的方向跑去,如一阵浪潮涌动,唯有殷九弱逆流而上。


    很快刚才还水泄不通的人群渐渐散去,闪着微弱灯火的河边,波光粼粼。


    有雪花灯悬于半空,只剩下殷九弱一步一步朝着不知是否虚幻的影子走去。


    如雾般曼妙玲珑的身影背对着她,玉质纤弱,一身雪白衣裙被夜风吹得萧瑟飞舞,缥缈若烟,仿佛随时会随风而去,消散无踪。


    “扶清,”殷九弱淡色的菱唇微启,温雅似玉的面庞浮现几缕潮红,她认得这样的背影是属于扶清的,她不会认错,“姐姐,是你回来了,对不对?”


    轻淡如雾的身影一动不动,只有浅白衣带在风中摇曳翩跹,旁边的灯影溶溶,时不时有白色羽毛的山雀飞过,好似轻雪。


    “我没有炼化忘川紫檀叶,我不会炼化也炼化不了,”殷九弱突然不敢前进,也不敢后退,像被不知名的东西困在原地,画地为牢,“我忘不了你,也不想忘,你别走了好不好?”


    想到最后一幕时,自己还威胁扶清敢死的话她就竭尽全力炼化紫檀叶,殷九弱只觉得呛人的酸苦涌上喉咙,激得她的鼻腔一直酸涩到眼睛。


    “这一次换我给你缝衣服,给你讲话本,给你做茶冻。你想去哪里我都陪着你,好不好?”


    “我们可以一起降妖除魔,清除异变,你的责任也分我一半,好不好?”


    “天涯海角我都随你去,好不好?”


    “而且我过得一点也不好,我只想要你陪着我。”


    “你……别再走了,好不好?”


    似乎那道如雾的身影感受到了殷九弱的存在,慢慢转过身来,她那双墨色凤眼黯淡无神,仿佛神游外物般没有焦距。


    凄清月光照在她流淌光泽的肌肤上,这种毫无生机的凋敝枯萎之美令人不敢逼视。


    “姐姐。”


    看清扶清的一瞬间,殷九弱的眼中仿佛大雪飘扬,朔风阵阵刺骨阴寒,又好似春风拂面,冰水解冻万物生长。


    四季时光在她眼中轮回流转。


    那仿佛只是一个幻影,殷九弱颤抖着鼓起勇气上前,她莫名觉得女人好像无法视物一般,于是连连说道:


    “我在这里,扶清,我在这里,我再也不会走了。”


    “求你也别走。”


    有一艘小小的乌篷船顺水漂流而下,停在离她们不远的河岸边,船上的桅


    杆挂着一盏光线柔和的雪花灯()?(),


    照亮河面缱绻的涟漪波澜。


    女人那双失焦无神的凤眼()?(),


    定定地望向殷九弱11()11?11*?*?11()?(),


    然后转身缓缓往乌篷船上走去。


    民间一直流传着精魅害人的传说()?(),


    说有很多徘徊在幽冥深渊的恶魂,拥有窥探人心的力量。


    它们看出你心底深处最思念最执念的人或物,然后在你不经意的一瞬间出现,迷惑心智,将你引往幽冥深渊,成为无数恶魂生存的养分。


    六道三界,任何种族都难以逃脱。


    因为人心里的东西,是最难控制的。


    可殷九弱知道这个或许虚幻或许不存在的影子,就是扶清,她的气息她的模样,自己是绝不会认错的。


    于是,殷九弱毫无犹豫地随着这道流淌着美妙光华的身影上了船。


    小小的乌篷船里,仅仅能坐下两个人,再摆放一张小桌,桌上是温好的酒和点心,温暖的甜香在四周萦绕。


    乍然看见这一幕,殷九弱眼神恍惚,几乎以为自己又回到几百年前,她第一次和倾泠来到烟京的那一天。


    她曾后悔、幻想过无数次,若是她早一点放心心里纠结难明的心思,单纯地邀请扶清一起游湖赏灯该多好。


    或许现在就能不那么遗憾,因为她还有好多好多事情想和女人一起做。


    白衣虚影仍然双眼无神,却缓缓地朝殷九弱招手,一双修.长透白的手捻起一块云片糕,想要喂给殷九弱。


    云片糕入口即化,殷九弱鼻尖尝到独属于扶清的清甜香气,身体忍不住涌出一股有一股的酸涩,让她无法说话。


    被冷风吹痛的脸颊忽然袭上一抹柔软的触感,是扶清手握一块软帕,轻轻替殷九弱擦拭眼角绯红的泪珠。


    眼泪越擦越多,女人依旧温柔耐心,殷九弱声音哽咽,“姐姐,我以前都不爱哭,你知道的。”


    擦拭泪珠的手顿了顿,依稀能看见扶清脸上闪过一瞬宠溺温柔的笑容,很快又因为不稳定的虚影而消失不见。


    “你……你知道的对不对,”殷九弱眼角泛红,想要握住扶清的手,却在浅浅的触碰后只感觉穿过了一团缥缈的云烟,“姐姐,我不哭了,你答应我不要走。”


    女人面容苍白,消散于透明的指.尖似乎在努力地重聚,想要再次触碰殷九弱的尾指。


    “姐姐你看,我有把你送我的双鱼玉珏好好保存起来。”


    殷九弱从腰间拽下那枚翡翠玉珏,对着花灯烛火的光翻转玉珏,这枚双鱼玉环一转起来,翡翠色顿时就生机勃□□来。


    青翠明晰的绿色一时灿烂,一时又沉静,在无色透明与深幽冰潭的状态下,变幻莫测,凝而不重,透而不散。


    如一面碧绿明镜一般照耀着她们的过去和……未来。


    “还有……还有你送我的辟邪,”殷九弱从储物袋中将久久未见天日的古筝拿了出来,纤巧优雅的琴身,筝弦雪白无暇,夜风拂过恍有流水一般清脆乐声流泻而出。


    她记得辟邪是她和扶清以前去七十二洞天福地,一起选的奇木,磨成古筝的样子


    ()?(),


    筝弦也是共同从神兽白泽身上取来的。


    “姐姐()?(),


    你给我的我全都好好收着()?(),


    没有丢过?()???&?&??()?(),


    你也不要丢下我好不好?”


    银色光丝缕缕浮动,扶清无神的凤眸墨黑深沉,像无星无月的夜,她葱白的指.尖轻轻点在殷九弱湿润的菱唇上,带来柔软叵测的香气。


    “姐姐……”殷九弱呆呆地看着扶清,染着血色的眼瞳漾着淡淡水光,这么久以来只能感到苦涩的唇瓣,忽然好似尝到了女人手指的微甜。


    她看见女人转头看向夜空,有雪花灯照亮的美丽云华漫过,有如金缕一般散射开来。


    “是要我一起看灯吗?”她一下明白了女人的意思,现在正是一起游湖赏灯的时刻。


    无数光影与人声在她们的身边穿梭仿佛虚无。在昏黄的烛火、岸上人群的喧闹下,殷九弱抱着扶清,像是天际中万古不灭的星辰。


    女人的身影时不时变得黯淡虚幻,可带来的温暖却是真实的,她紧紧地回抱殷九弱,就好像把每一刻都当作最后一刻。


    船靠岸的声音惊醒了殷九弱,她双眼朦胧地从扶清怀里拉开一点距离,被女人轻轻牵着下船。


    河岸上行走着三三两两的人群,她们牵着手上岸就如同寻常人一样能一起回家。


    又有烟花与爆竹炸开,无数人在殷九弱身后远远地仰望天空,有烟花和流星共同绽放。


    天空被切割的瞬间,仿佛有永恒的光芒洒落九洲。就好像人心底的希冀化为火星,点燃漫天的星辰,照亮等待之人的眼睛,好让那枯等的轸念有地安放。


    殷九弱与扶清在河边站定,那身影缓缓伸出手,在空荡荡的空气中摸索,想要触上殷九弱冰冷稚嫩的脸庞。


    “姐姐,我在这里,我不会走的。”


    见状,殷九弱毫无犹豫地将弯腰想要让扶清碰到自己的脸,然而幻影如泡沫般在一瞬间消散,连触感也不曾留下,就好像随意吹过一阵无关紧要的风。


    殷九弱的手悬在夜空的莹光里,失去了挽留的目标。


    长街上看杂耍,听傩戏,赶大车的人群慢慢悠悠地走着,气氛安详和乐,并没有人知道刚才的河岸边发生了什么,也无人看得见殷九弱的心哀哀地沉到了什么地方去。


    忽然间,一道青色身影狂奔而过,一边还能听见那身影疯魔似的大喊:


    “姐姐,我在这里,我在这里啊。”


    殷九弱飞跃过大车、马车、孩子、情侣,一片又一片的摊贩,她随着越来越微弱的幻影奔跑,将越来越长的河面抛在身后,无所顾忌。


    像个疯子一样含着泪疯狂地呼喊着我在这里。


    虽然扶清一句话都没说,可她知道女人是不愿意离开的。


    有小孩紧紧靠在大人的腿上,呆呆看了两秒仰着头问:


    “她为什么要喊我在这里,她在对谁喊啊?好奇怪哦,就不怕被别人当成猴子围观吗?”


    旁边的大人被问住了,四处看看刚好今夜星辰漫天,便指着天空说道:


    “可能是对着天上的星星喊吧,你看今晚虽


    然浓云密布,但星星很亮。”


    “为什么要对着星星喊,星星又不会说话,”小孩的眼睛纯真无邪闪着大大的懵懂,一面听话地将头仰得更高好看星星。


    大人再次被孩子的话噎住,望着殷九弱不顾一切甚至疯癫的背影,过了好半才笑着说:


    “因为有一些我们想见却再也见不到的人,会变成星星照耀夜空,所以才会对星星


    说话。”


    “可星星还是不会回答啊。”


    灯火长明的街道上,大人笑着摇摇头,把小孩抱起坐在自己肩上,“也许一直喊,总有一天会得到回应。”


    “哦,怪不得我常听人说要对着星星许愿。”小孩的注意力被另一边的人群欢呼声吸引,“啊,那里有小猫走钢丝,我们过去看。”


    “好好好,现在就去。”


    人群很快又熙攘热闹起来,仿佛刚才有个疯子一样的人跑过这事情,也是一幕幻影,无人在意。


    殷九弱修.长轻盈的身体,好像被风吹起来,毫不着力地随风而去,渐渐变成了万物里一片不起眼的枯叶,追逐着属于自己的落花。


    她跑出城外,越过山丘丛林,从黑夜奔跑到白天,鬓发散乱衣襟散开,那幻影始终还是完全消散了。


    莹光被狂风揉碎了,斜斜地照在黑暗里


    力竭之后,她茫然地站在陌生山谷,身边山花烂漫,五光十色,仿佛上天仁慈赐她黄粱一梦。


    梦醒才是该入睡的时候。


    那幻影仿佛只是为了成全她和她最后的约定,一起游湖赏灯。


    约定完成,便如梦幻泡影一般散去无踪。


    殷九弱的声音已经嘶哑,艰难地对着茫茫山雾说着我在这里呀,然后重重地倒了下去。


    绵绵春雨伴着碎花洒下,将青衣温雅的少女掩埋,远远看去就好像一场盛大的烟花雨,光怪陆离。


    过了许久,那团毛茸茸的光尘不知何时,重新凝聚成型,清清淡淡地覆盖在殷九弱身上,照亮林下暗地,阻挡雨露风吹,免她被鸟雀山兽惊扰。


    **


    魔界,三王并着冲忧和阿引在殷九弱的大殿外,来来**地徘徊,脸上隐隐有焦灼担忧的神色。


    阿引看看天色,叹息几声后还是站出来说道:


    “我们已经等了三天三夜了,三位叔叔还是先回去休息。这儿有我和冲忧姐姐看着就行了。”


    “但是殿下她……”鲸王十分犹豫地看向大殿里。


    鹰王也紧皱着眉头,声音沉硬,“要不是王女陪她姐姐到处游玩,恰好感应到殿下的气息,也不知道咱们殿下会在那山谷里昏迷多久,我们实在放下不下啊。”


    见这三人如此担心殷九弱,阿引一时语塞,满身红衣都黯淡不少,“三位叔叔,九弱的修为和位格都今非昔比,你们这是过度担心了。她没有醒来,或许只是想要好好休息一下。”


    这上百年了殷九弱游走于九洲大陆,为扶清建造祠堂和雕像,供奉香火的事情。


    “殿下这么多年来,


    几乎承担下了太初神尊以前的职责,我们三个真的心疼她从未有过一时喘息的机会,担心她太累了。”


    “三位叔叔,我相信九弱做这些事的时候,一定是开心的。子非鱼焉知鱼之乐。”阿引看了冲忧一眼,感叹地说,“九弱她就是狠倔很死心塌地的人,她认为对的事情,就会一直做下去。”


    她们也不知道殷九弱游走天下,为扶清供奉香火,到底能不能真的逆转阴阳,将殒落的神救回。


    但好歹会有个念想,念想能支撑殷九弱活下去。而不仅仅是那些属于神与仙的责任。


    “魔界那么多事务还得靠你们处理,九弱和神尊的祠堂香火也要及时供应,大家不能全都**,不是吗?”冲忧声线平缓,如清水般滋润这几人紧张不安的心间。


    “是啊,一旦九弱醒了,我们肯定第一个通知三位叔叔,你们还是快去休息一会儿,别累坏了。”


    三王如梦初醒地想到殷九弱万般嘱咐要打理好的祠堂,连忙点头,“那你们看着殿下,如果她醒了记得来通知我们三个老头子。”


    阔别已久的寝殿里,殷九弱面容安静地睡着,清浅的香气幽幽浮动,有侍女端来能够直接疗伤的寒玉,为殷九弱清除身体里的暗伤。


    其实,她们殿下并没有多少伤,更像是受到某种打击后为了逃避便不愿醒来。


    好几次想帮殷九弱换一身衣服,却都发现她紧紧抱着自己的袖口,谁都不可以动哪怕一下。


    这已经是她们殿下昏迷第七天了,脉象平稳并无大碍,只是还没有清醒。


    等侍女离开后,殷九弱握紧袖袍的手缓缓放松,那团毛茸茸的莹光慢吞吞地探出光色触角,试探地碰了碰殷九弱的额头。


    然后便软绵绵地飘下来,光影柔和,睡在殷九弱枕边,一室静谧安宁。


    殿外,冲忧和阿引再次过来询问侍女。


    “九弱还没醒来吗?”


    侍女摇摇头,低声说道:“殿下没有受伤也没有生病,可能就是累了。”


    冲忧略微焦急,“这要是再睡下去都快十天了,虽说神魔不必要进食,但我们都进不去她的灵海查探情况……”


    “传长老万物知来见我。”


    温润清淡的声音从屋里传来,在场的三人俱都愣了一下,红衣的阿引率先反应过来,连声问道:


    “九弱,是你


    吗?”


    “嗯。”


    “你醒了,身体还好吗?我马上叫大夫来给你检查一下。”


    “好,不过也帮我传万物知长老来,我有事想请教他。”殷九弱醒来后的声音略微滞涩。


    听见动静的勾玉也带着一队侍卫赶来,“殿下您醒了,属下马上去通知长老过来。”


    “嗯,你们辛苦了,”殷九弱看见乖乖钻进自己袖口的光尘,略有些憔悴的面容露出笑容,“我要先去沐浴净身,请你们稍候,不用担心我。”


    冲忧略微放下心,就又听见殷九弱的声音。


    “是师姐也来了吗?”


    “嗯,九弱,我在。”她声音轻轻地


    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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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好。”()?()


    说完这个字,殷九弱便带着这团光尘慢慢往浴池走去,脸上浮现几许安心的模样。()?()


    门外,阿引一脸懵急匆匆拽住冲忧的衣摆,“九弱为什么就说个好字,她没什么事情吧?”()?()


    瞥见自己身边这只反应迟钝又喜欢东问西问的笨狐狸,冲忧回身点在阿引额头上,无奈叹息说:


    “你又不是不知道九弱喜欢一家人都聚在一起的感觉,听见我们在她当然开心。”


    “她是挺恋家的,这些年在外面跑那么久,也不知道想不想家里的吃食,”阿引深以为然地点头,“我们去给她做一点吃的?”


    闻听此言,冲忧迟疑片刻还是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