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人能想到，拘束矩阵的第一个使用对象竟然会是路玺。


    尽管年轻人此刻看上去已经恢复了理智，但为了以防万一，暂时还是不能放他自由。


    “情况怎么样？”沈郁一手撑在桌上支着下巴，拘束矩阵的能量层让空气微微扭曲，在他和路玺之间划下深刻的界限。


    “一切正常，完全检测不出任何痕迹，就像……黑雾没有来过。”


    这本该让人轻松，但应术的语气却依旧凝重。


    “不仅如此，之前的异能侵蚀也恢复了。”


    这两件事不管哪个都很反常，更不用说现在同时发生了。


    根据马瑞安等人的叙述，此前在飞艇上，玩具商和砒霜也被类似的黑雾改造过，但他们的身体都出现了显著的变化，但路玺身上却没有这种痕迹。


    沈郁：“那黑雾去哪儿了？”


    应术无奈摇头：“不见了，但我确定，路玺进入拘束矩阵的时候它还在。”


    一时之间没人说话，大家都抬起头，仔细打量着拘束矩阵内部的空间。


    只是没有发现任何异样。


    沈郁沉吟片刻：“宋也，你和隋辩继续监控‘泛洞’，如果发现情况，第一时间告诉我。”


    说完，他重新转头看向路玺：“现在能和他聊聊吗？”


    应术点头：“可以，他现在情况蛮稳定的。”


    如果不是因为黑雾的影响尚未可知，以路玺目前的数据指标，完全没必要继续待在矩阵里。


    沈郁站起身，拖着椅子坐到了年轻人对面：“路玺，你感觉怎么样？”


    谈话通道被打开，里面的人终于听见了外头的声音。


    他缓缓抬起头，脸上还是沉重的悔意：“……我很好，替我和易阳他们道个歉。”


    对于伤害同伴这件事，路玺显然没那么容易原谅自己。


    “他们都是皮外伤，已经接受治疗了。”沈郁面色平静，“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病房里发生的事情，你还有印象吗？”


    “很模糊。”路玺摇头又点头，“我现在才能意识到自己究竟做了什么，但当时……大脑很麻木，就好像周围的一切都与我无关。”


    就像幼年时看虫子打架，不管是哪一方死了，又或是同归于尽，对于自己来说无关紧要，甚至会因为它们激烈的打斗而倍感兴奋。


    现在回想起来，路玺还是不免感到一丝胆寒。


    应术很快就意识到了其中的问题。


    “如果说当时路玺被控制了，那道黑雾究竟是什么？它是别人操控路玺的工具，还是……它本身就具有独立的意识？”


    不管是那种可能性，这背后俯视一切的“事物”究竟从何而来，现在没人能说清。


    “呼——我们先聊聊关于简初的事。”沈郁对这些早有预期，脸上并没有流露出失望，“你当时说她来找过你，但易阳说他不知情。”


    在当时的场景下，路玺的话让所有人第一时间开始敌视简初，但现在冷静下来，这中间的疑点实在太多。


    “我当时说了这事吗？”路玺面色茫然，几秒后摇了摇头，“算了……她确实来过。”


    沈郁一言不发，只是用眼神示意他继续。


    “是在午饭前后，她出现得很突兀，我到现在也不知道她是从哪冒出来的。”路玺缓缓回忆道，“那时候易阳出去喊医生，所以病房里只有我一个人。”


    “她一出现，就上手摁住了我的脸，印象中她说了句什么，但当时头太疼了，我完全没法抵抗，所以也不太记得。”


    “可能一两分钟？她就走了。”路玺垂头揉了揉脑袋，“我能感觉到易阳进了病房，当时虽然身体被透支，但之前的晕眩却好像消失了？”


    “之后应该就是……黑雾钻进了鼻子，我的意识很快就被什么压制，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了。”


    路玺说完，会议室陷入漫长的寂静。


    他的陈述也许已经尽可能客观，但还是无法避免其中的主观色彩。


    剧烈的疼痛之下，晕眩很有可能被覆盖，从而无法显著感知。


    尽管目的尚不明确，但简初的行为却是板上钉钉。


    “她离开，然后又回来了？”沈郁对此表示怀疑，在他看来，简初更有可能是躲藏在附近，暗中观察事情的进展。


    “那个……我可以说两句吗？”会议室的角落里，一道细细的声音传来。温南知道自己现在应该努力降低存在感，但路玺的话却给了她很强的既视感。


    简初给自己看诊的时候，似乎也是差不多的场景。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她。


    没有人反对，温南深吸一口气轻声开口：“刚刚路玺说的，跟我接受的治疗很相似。”


    如果简初做这些，是为了诱导黑雾异化路玺，那温南早晚也逃不掉。


    她现在也不清楚自己是在为简初“开脱”，还是说因为担心自己的未来，而下意识寻求集体的照顾——如果黑雾的下一个目标是她，这些人会帮忙吗？


    沈郁眯眯眼，开口却是让人无法反驳：“所以，如果你也出现异变，那我们就能确定是简初动的手脚了？”


    虽然无法断言黑雾与简初之间存在必然的联系，但这二者屡次同步出现，也能说明一定问题了。


    “路玺，有没有什么需要补充的？”


    闻言，年轻人愣愣抬起眼，好半晌才微微摇头：“目前就记得这些，更细节的暂时想不起来。”


    这也在沈郁的意料之中，受到这么大的创伤，现在已经是很理想的状态了。


    不，不如说，路玺现在的状态比他们预期好了太多。


    “各位有什么想法吗？”沈郁站起身，将所有人的神色尽收眼底，“隋辩，你好像有话要说？”


    年轻人没想到自己会被突然点名，抬头的时候明显的魂不守舍，这让不远处侧坐着的马瑞安有种不妙的预感。


    沈郁的腮帮子鼓了鼓，他两步走近，垂眼盯着隋辩：“我看你皱着眉，好像有什么想法，不如跟大家说说？”


    他重复了这个问题，没有错过隋辩竭力掩饰的慌乱。


    年轻人到底还是没什么城府，遇到了麻烦，第一时间就会看向自以为能够提供帮助的人。


    而这个人，竟然是马瑞安。


    如果自己没记错的话，隋辩刚加入异能署没几年，并且一直在梁成麾下效力，在此之前，他和二组的交集并不多。


    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让这两个人形成坚固的联盟，唯一的、也是最可能的契机，就是在那艘飞艇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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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郁看似漫不经心地横向挪了几步，却完全堵死隋辩同马瑞安交换视线的路径。


    他半靠在年轻人的椅背上，给足了压力：“你觉得简初会是‘泛洞’的幕后主使吗？”


    这个问题很直白，“是”与“不是”的结论也会把整个异能署的调查方向带向南辕北辙的两端。


    如果答案是肯定的，那接下来，他们肯定要竭尽全力追捕简初，而如果不是……他们和简初的合作将变得更加迫切且必要。


    隋辩的心中此刻天人交战。


    他已经和马瑞安、顾杰羽约好，暂时将飞艇上有关简初的情况隐瞒下来，如果现在自己这边破了口子，那另外两人将被置于何地？


    但现在的局势已经不同往日，简初已经带着幽灵离开异能署的视线，甚至她也暴露出了足够令人忌惮的实力……那还有隐瞒的必要吗？


    隋辩很想看看马瑞安的表情再做决定，但此刻却完全被堵死了。


    说，还是不说……


    马瑞安知道，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隋辩的沉默代表很多，比起让沈郁不着边际地猜测，倒不如开诚布公。


    “沈副长，还是由我来解释吧。”他叹了口气，坐直了身体，毫无惧意地对上男人锐利的视线。


    “首先，关于您提出的问题，我想我会给出否定的回答。”


    “简初并不是泛洞出现的幕后主使，相反，她完全站在泛洞的对立面。”


    马瑞安的话让所有人侧目，但他却并没有给予任何回应，而是微微仰头，看向斜上方的天花板。


    应术舔了舔嘴唇，甚至感觉自己的心跳越来越快。


    她有预感，对方接下来要说的东西，可以解开她复盘时“十死无生”的窘境。


    沈郁站直了身体，没有质问对方当初为什么选择隐瞒：“我需要理由。”


    “我们之前谈过飞艇上的很多情况，宴会、幽灵、天选会惨死的成员。”马瑞安每说一个就扣下手指，确保自己没有遗漏，“还有被黑雾侵袭的玩具商和砒霜，以及在泛洞出现的神秘人。”


    “这些全都是真实的，但这张拼图……我们私自扣下了最重要的那一块。”


    “当时杀死砒霜和玩具商，以及驱赶神秘人的，不是之前所说的，靠大家的合力，而是……简初。”


    “从始至终，破局的都只有她一个人。”


    这句话说完，马瑞安心中压着的石块就此碎裂，他终于能轻松地靠回椅背，继续说出后面的话。


    “我们发挥的作用微乎其微，当然，顾杰羽的异能确实提供了不少助力。”马瑞安耸耸肩，“委婉一点的说法是缺了谁都可能失败，但实际上……简初是那个必要的条件。”


    他环视一周，意料之中没有看见其他人脸上流露出过多的震惊，毕竟相比于亲眼所见，他的描述堪称极度枯燥。


    “她是怎么做到的？”应术还是不能理解，“光是泛洞爆发，从中逸散的能量就足够骇人，更何况，她怎么抵挡被黑雾改造过的玩具商和砒霜？”


    这两个狠角色都经历过二次的“浸染”，层层加码，实力只会来到更为恐怖的境界。


    一打二还能全身而退，简直是天方夜谭。


    甚至她确定，从飞艇回来的简初，是这几人中状态最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