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还没有出现画面，指尖就感受到灼烫。


    她下意识缩了缩手，触手们瞬间暴起，将试图从她掌心逃离的东西紧紧捆住。


    下一秒，简初猛然睁眼，反手拽住这一团几乎已经化作液体的金属，掌心仿佛紧握着一块烙铁，但她还是选择伸出另一只手，将快要隐没在尸体衣领下的银色金属往回拖了拖。


    偷袭者的眉心是一个致死的窟窿，那是简初之前留下的，他此时两眼无神仰躺在地上，嘴角还挂着一丝诡异的笑。


    而金属液也在执着往他心口流淌，简初担心放任它会带来什么异变，一时之间根本不敢松手，而是召唤了更多触手，层层叠叠将金属裹住。


    等等，这是……


    她眉头皱起，敏锐地发现尸体胸口似乎有些下陷，可按照人体正常的身体结构，胸部应当是微微隆起的，至少不会比腹部更低。


    半透明的触手接收到她的指令，迅速窜过去，扯开了尸体的衣领，露出已经干枯的皮肉。


    银白色的金属液扎在其中，尸体的血肉变得很干很干，好像所有水分瞬间蒸发，表面甚至开始出现一颗颗的沙粒状碎块，完全不符合生物降解的原则。


    不对，沙粒状碎块，她好想在哪里见过？


    瞬间，简初脑中闪过一道亮光。


    那夜在无人区偶遇的幻境中，她见到的濒死之人，他的尸体就是像这样，化作一抔黄土，消失在沙地之中。


    难道……那真的不是幻境？


    “呃！”


    手心的剧痛让她差点松手，可看上去皮肤并没有受到任何伤害，只是疼痛而已。金属液也许是发现她不会轻易松手，向外逃脱的力气反而小了很多，甚至开始从尸体胸口往回缩，一眨眼就攀上简初的手指。


    根本不给人反应的时间。


    它从简初的指尖向上蔓延，所过之处都是热辣的灼痛。简初不止一次见过，它在那偷袭者身上流动，化作强力的护具，但……真的这么疼吗？


    不过呼吸之间，它就在手腕处驻足，裹住了简初的终端。


    不，不是终端，它的目标是那颗和终端绑在一起的小球，那是简初从米勒尔手中抢来的，那块被系统打上问号的神奇金属。


    甫一接触，小球就瞬间与金属液合为一体，让简初头皮一阵发麻。


    她突然理解了偷袭者口中那句“卑劣的强盗”，难道……对方就是追寻这东西而来的，才误会她是抢走东西的罪魁祸首。


    灼烫感突然消失，金属液安静流淌，最终在她手腕内侧化作一道银白色的“∞”，就像是镶嵌在她皮肤之中。


    这东西有危险吗？能抠下来吗？


    这几个想法刚刚从她脑中闪过，下一秒，简初就看见这道银白色的痕迹往外冒了冒，紧接着“啪嗒”一声弹出来，被小触手准确接住。


    啊？真能掉下来啊？


    系统播报虽迟但到。


    “损失物品：？？？，来源地：无人区。”


    “获得物品：？？？，来源地：？？？，未知物品，请谨慎使用。”


    简初：……


    怎么看上去好像进化了，但问号却变多了，这种提示要了有什么用啊！


    至于使用，难道她也可以……


    金属回应着简初的想法，它软软摊开来，变成柔软的液体迅速蔓延，最后“嘎达”一声，在简初的下巴处碰撞合并，变成了一具完全贴合皮肤的软甲。


    和之前相比，它此时能覆盖更多的部位。简初已经可以确定，那颗小球就是米勒尔从这人手中夺走的，但是不知道因为什么，只带走了其中一部分，现在金属重新融合，才恢复了原貌。


    她心中一动，身上的金属又如潮水般褪去，缩回手腕内侧彻底安静了下来。


    地上的尸体也消失了，连衣服也一样，只剩下一滩人形的细沙，被凛冽的夜风一吹，就融进了无人区的尘土中，就好像他本身并不是人，而是用沙土捏制的泥偶。


    但现在应该考虑更实际的问题。


    简初仰头看着满天繁星，四周看不到一点其他的亮光。


    她现在在什么位置？


    下一秒，简初若有所觉地向某个方向看去，远方的风捎来微弱的闷响，如同丧钟，在无人区的上空盘旋。


    那个方向，是无人区的深处。


    ……


    空旷的室内突然响起沉重的嗡鸣。


    守在门扉前的老者慢慢睁开眼，他双手在腹部交握，等着里面的人走出来。


    这已经是第三次了，他也没想到，木羽这孩子竟然会遭受如此的磨难，也许这就是神明对他的考验吧。


    尽管心中多有怜惜，但他脸上依旧是那副冷漠无情的表情，眼皮半耷拉着，似乎什么都不会放在心上。


    他不能对这里的任何人表现温和，如果没有严厉的训诫，他们会逐渐放松警惕，对于拥有无限生命的人来说，这并不是一件好事。他们会依仗于此，而愈加松懈，在与敌人的战斗中轻易死亡。


    然后轻易复活，这会让大家沉迷于不死的安逸之中，失去和怪物们对抗，保卫家园的决心。


    他们一直安居一隅，这扇门也从来没有如此频繁地开启过，难道，这是神明对他们的指引吗？


    头顶的嗡鸣宛如丧钟，一声刚刚歇下去，下一声又再次敲响，这里的每个人都停下动作，抬头望向不远处的锥状尖塔，为重新回到他们之中的人祈祷。


    老者凝视着紧闭的门扉，终于意识到了些许异样。


    最后一声嗡鸣渐渐消散，但门仍然没有打开，门缝里的微光甚至暗了下去，恢复了一如平时的安静。


    “这是怎么了？”他喃喃自语，脸色突然变得极为难看。


    为什么……没有开门？


    巨大的恐慌席卷心头，他匆匆忙忙走到门扉前，取下胸前的吊坠将它拆成两半，严丝合缝地放进了左右两扇大门的凹槽中。


    “吱呀……”


    流光从门板上一闪而过，大门应声而开，露出一道狭窄的缝隙，被他伸手用力推开。


    屋内空空荡荡，只有尽头的角落放着一块巨大的、两人高的黑色石头。它表面坑坑洼洼，好像被火烧过，但每一个凹槽和凸起都十分圆润，带着点油亮的色泽。


    巨石朝向屋内的一面被平整地切开，浅灰色的内里光可鉴人。


    老者从中看到了自己模糊的身影，内心愈加紧张。他颤颤巍巍摘下腰间的小布袋，从中找到了属于木羽的那一小块白骨。


    他把骨碴拢在掌心，上下摇晃了几下，口中念念有词，才将它朝那块石头的截面抛过去。


    白骨被神秘的力量托起，散发着淡淡光芒悬浮在空中，让老者眼中闪过一丝期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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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只要人还没死，那就……


    这个念头甚至没能完整从脑中划过，他就看见那块骨头突然失去光彩，“啪嗒”一声轻轻摔落在地，滚落到他脚边。


    他大脑陷入一片空白，表情完全凝固在了脸上。


    这是……死了？


    彻底死了？无法复生？


    两条腿突然失去支撑的力气，老者猛然后退两步，“砰”的一声摔在了地上，因为年长而脆弱的脊骨发出一连串碎裂声，紧接着后脑勺接触到坚硬的地面，头骨凹陷进去，疼痛开始剥脱他的意识。


    自己……也要死了吗？


    听见这里的动静，门外迅速冲进两个中年人，他们整体还算冷静，但声音略有惊慌，可到了跟前时，老者的尸体和衣服都已经化为尘土，融进了地面。


    那块奇异的石头突然发出灿烂的光华，截面变成了半透明的样子，里面影影绰绰出现一个人影，正在慢慢向这里靠近。


    直到他从里头走出来，踩上坚实的地面。


    “木石大人，您没事就好。”两个中年人纷纷低头，朝老者行了一礼，可等他们抬头，却见到一张表情难看的面容。


    头顶恰到好处响起嗡鸣声，似乎为老者的归来欢呼。


    他干枯的嘴唇嗫嚅两下，才发出声音：“让大家都过来，有要事商量。”


    “要事？”两人面面相觑。


    他们生活在这里，还有什么能称得上是“要事”呢？


    “木羽……死了。”老者长叹一声，“他没能被神明带回，已经永远归于黑暗之中。”


    “我们得帮他报仇。”


    以及找到他死亡的源头，并且扼杀。


    ……


    “那是什么声音？”


    傅燃仰起头，看向远处的天空，眉头紧紧皱起。


    随着他们的赶路，异种密度和活跃度越来愈高，夜间他们就驻扎在这里，依靠工具驱逐异种，来保留实力，节省资源。


    众人已经准备歇下，闻言，傅遥疑惑地顺着他看的方向抬起头：“什么声音？我没听见啊。”


    她说完，又凝神屏息仔细倾听，但除了远处异种的叫声，她什么都没听见。


    “不，有的，像钟声一样，距离有些远。”傅燃微微侧过头，垂下眼仔细倾听。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除了这类似钟声的动静，他还听见了别的什么。


    耳边似乎有风掠过，让他有种自己正在跑动的错觉。


    下一秒，眼前突然闪过一个画面，那也是一片沙石和星空，但不同的是，不远处有着林立的石柱和黑色尖塔。


    “唔！”


    他猛然捂住额头，咬紧牙关咽下嘴边的痛呼，把傅遥吓得够呛。


    “你怎么了！”她赶紧伸手扶住他，低声询问，“是精神力出问题了吗？还是……”


    疼痛来得快去得快，傅燃摇摇头，伸手一指：“没事，不过……我们明天是要往那个方向走吗？”


    “对，怎么了？”傅遥仍然有些忧心，“你不舒服就先休息，我来守夜就行。”


    “已经没事了，不过我觉得明天或许可以加快点脚程。”


    不知为什么，他的心脏正在“扑通扑通”狂跳，好像发生了什么很不好的事情，让人心惊胆战。


    人的第六感，有时会准得相当可怕。


    特别是针对坏事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