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星海前去上城区，其实相对于眼下的这些事情而言，或许并不是那么重要。


    但是很显然，陆三良只是想发泄而已。


    又或者他只是在用着另一种方式怀念夏林。


    或许在陈溪午看来，二人或许更像敌人而非友人。


    但是显然，对于陆三良而言不是的。


    陈溪午在那里站了许久，而后轻声说道：“他去见星渊科技的人做什么？”


    陆三良，弹着烟灰，又发现那支烟已经烧完了，于是又摸了一支，只是却没有点燃，只是夹在手里，看着这场大雨。


    “只要他不给城安局添麻烦......随他去吧。”


    从某种角度而言，冷气的敌人，当然不是城市安全局。


    陆三良渐渐平静下来，窗外偶有惊雷划破夜色。


    “四月呢？”


    “她还好，我们没有告诉她，只说夏林不在清沅，她现在依旧在我家。”


    陆三良沉默少许，轻声说道：“这样也好。”


    “但是她有些想回去了，我和她说过段时间，让你带他去玩。”


    陆三良苦笑起来。


    “你觉得我现在走得开吗？”


    陈溪午想了想，说道：“抽空来看看吧，不然她总会意识到什么的。”


    “就算我去看了，她也会意识到。除非夏林那老王八蛋活过来。”


    陆三良说着，神色里多了一些愤怒。


    “哪怕他所做的这些事情都是对的，但在四月这件事上，他永远都是错的。”


    陈溪午拍了拍陆三良的肩膀，却没有说什么。


    事实上，哪怕是他，也不明白夏林为什么就这样将四月一个人留在了清沅。


    哪怕是逃呢？


    但他没有，慷慨的走上荆棘之环，在那天的日出下饮弹自尽。


    于是这个难题便落在了陈溪午的身上。


    陆三良点燃了那支烟，穿过走廊，向着办公室方向走去。


    “你先回去吧。”


    陈溪午看着陆三良的背影。


    “你呢？”


    “城急处的事情太多了，一时半会走不开的。”


    陈溪午没有再说什么。


    在走廊里休息了一阵，而后离开了城安局。


    ......


    整座城市都淹在了洪水之中。


    一片汪洋，四处漂满了杂乱的物件，当然也包括一些尸体。


    这场几乎不与人间讲道理的大雨突然到来，摧毁了太多的基础设施。


    不过随着城安局的全力出动，倒是避免了更大的灾难发生。


    城市森林的上层也开放了那扇往日里难以逾越的大门。


    那些受灾的人们已经被飞行器暂时送去了上城区。


    陈溪午在依旧大雨的城市里蹚水而行。


    有些区域还好，大水只是没到了陈溪午的胸口，但有些区域甚至淹没了一层楼。


    老城区的某些陈旧的楼房，甚至在大水之中倾斜着，随时可能倒塌。


    陆三良确实还有许多事情要忙。


    陆红绳义体小店所在的临安巷已经被大水淹没。


    陈溪午还是来了一趟这里，踩着一些比较高的地方一路摸索过去，看着已经完全浸没在大水之中的义体小店，犹豫了很久，还是没有砸开门。


    里面大概真的什么也没有了。


    陈溪午在那里看了很久，而后转身离开了巷子。


    ......


    尽管城安局一视同仁地进行了救援，但是潮来坊这边，终究还是被冷落了一些时间。


    整个地下街区，当然有不少区域是在那些破损的地面之下，这场大雨的到来，几乎摧毁了所有的‘地下组织’。


    人们不得不离开了那些阴暗的角落，漂浮在这座昏暗的城市里。


    这里水位极高，几乎快要触碰到那处刻着风起潮来的牌坊。


    许多人乘坐着自制的小船，漂浮在那里，提着机械灯笼，在那里尝试找到一些‘宝贝’。


    这一幕看起来倒像是一条沉浸在大雨之中的，飘满了花灯的河流。


    从上城区回来的周星海站在河流的边缘，撑着黑伞，默然地看着。


    那是一栋楼的外廊。


    “星渊科技那边愿意投入资金，对清沅进行重建。”


    周星海很是突然的开口说道。


    一旁的脚步声缓缓响起。


    正是祝融。


    “嗯。”


    祝融在不远处停了下来。


    “但我有些不明白，我们为什么要去牵这条线。”


    周星海眸中有些疑惑。


    这件事情，当然是祝融的授意。


    毫无疑问，这是一件极为怪异的事情。


    毕竟冷气一直以来，都是以抵抗星渊科技为主要目的。


    祝融轻声笑了笑，说道：“很简单，因为这是一件好事，对于星渊而言如此，对于我们而言亦然。”


    周星海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沉声说道：“这是要给东海军区压力？”


    祝融轻声说道：“是的。”


    这个男人看向了远在暴雨之外，也许便是这一刻，整个人间最为光亮的地方。


    “哪怕星渊战争已经结束了一百年，但是尤春山似乎依旧将目光落在了那片大海深处。他在看着四十八万里的人间末端。但有时候我们不得不这样去想。”


    “如果连身后的万里之地都看不住。”


    “纵使看住了四十八万里，又有什么意义？”


    “前朝三百年，星渊政府六百年，近九百年的投入砸出来的全机械化舰队，理应有着它所必须的威慑力。”


    周星海转头长久地看着祝融。


    事实上，哪怕是他，也不知道这个男人的真实身份。


    只是有些东西当然是可以去猜的。


    祝这个姓，在当下人间并不少见，也许在东海这边比较稀少，但不代表其他地方也稀少。


    尤其是在人间北方。


    当代星渊政府执政官，那个深受星渊科技掣肘的人便是姓祝。


    但周星海并没有去问什么。


    王侯将相，当然都不是天授的权利。


    “如果那只舰队无动于衷呢？”


    周星海轻声问道。


    祝融沉默少许，平静的说道：“若是东海真的依旧选择无视，这也算不上一件坏事。城市建设总要有人出钱，星渊政府潦倒，让他们这些人慷慨一下也无关紧要。”


    周星海认真地看了祝融很久，缓缓说道：“所以你还是希望陈溪午能够加入我们。”


    “当然是，为什么不呢？天下能够见尤春山的，有几个人呢？”


    祝融叹惋着说道。


    “但也许我们并不用过于心急。”


    “为什么？”


    “人间大流，自会将一切推涌到应有之地。”